春柔不免擔憂道:“小姐,咱們這樣,可就把錢媽媽得罪得死死的了。”
“這種人,不過是見風使舵而已。就算得罪,也沒什麽。”郦書雁放下茶盞,看着春柔,“我又用不了她,又讨厭她,哪還能費心去讨好她?”
比起這些,她更想知道艾姨娘的打算。
艾姨娘回來的時候,已經是中午了。她聽郦國譽訓話聽了一個多時辰,心裏始終有些不安。
想起自己花了不少銀子才收買的錢婆子,艾姨娘肉疼極了,快走幾步。隻能盼着錢婆子拿錢辦事,幫她好好收拾收拾郦書雁了。
郦書雁那夜雪春雲,當真是潑水不進。艾姨娘恨恨地捏了捏手上的絲帕,她現在做什麽都不方便,隻能靠錢婆子了。
“娘!”郦碧萱看見艾姨娘,眼睛一亮,“出什麽事了?”
艾姨娘滿腹愁雲,不知從何說起,又不能親口對女兒說,自己把她的蘇姨害了。好不容易想好了說辭,小丫鬟卻進來禀報:“姨娘,錢媽媽來了。”
“快讓她進來。”艾姨娘道。
錢媽媽黑着老臉,一步一停地走了進來。艾姨娘看着她參差不齊的頭發,驚道:“錢媽媽,你……你這是……”
“艾姨娘,你說得真不假!”錢媽媽恨聲道,“大小姐真是個潑婦。缺了娘管教的,果然不成。”
想來是郦書雁給錢媽媽吃了苦頭。艾姨娘歎道:“誰說不是呢?唉……媽媽,我們這些人年紀輕,也就罷了。想不到大小姐連您這麽年高德劭的老人,也不放過。”
說到這一茬,錢媽媽更加惱火,肥厚的手掌往桌上一拍:“我是個下人,可我好歹是從老爺身邊去伺候她的!她居然能這麽讓我……讓我……”
錢媽媽越說越氣,眼裏滲出淚水。艾姨娘連忙吩咐小丫鬟給她拿絲巾擦淚。錢媽媽擦了眼淚,把絲巾收在懷裏,惡狠狠地說道:“我這回非叫她吃個教訓不可。”
“媽媽,這好辦。”艾姨娘妙目一閃,“你附耳過來……”
傍晚時分,周姨娘派了春杏過來,說郦國譽把蘇姨娘關在她自己院子的柴房裏,決定把她送去郊外的莊子上。
送走春杏,郦書雁道:“給我準備一件不起眼的披風,我一會兒要出去。”
她看郦國譽發了好大的火,還以爲蘇姨娘會小命難保。比起陷害他人這種事,送出府的處置已經很輕。看來,郦國譽到底也是個重情分的人。
不過,蘇姨娘能不能活,也不完全是看郦國譽的情分。這也正是她要夤夜出門的緣故。
春柔撿了兩件滾着金邊的黑緞披風過來。郦書雁問道:“怎麽是兩件?”
“哎?”春柔眨了眨眼,“小姐總要帶人出去的呀。”紫藤正在外邊教小丫鬟如何監視錢媽媽,沒有時間陪在郦書雁邊上。
郦書雁本來要拒絕,轉念一想,道:“也好。你和我一起出去吧。”
等到天黑,她們才從角門出去。春柔找的披風連着兜帽,把二人遮得嚴嚴實實,不露行迹。
蘇姨娘院子的角門無聲地敞開着,裏頭傳來隐約的哭聲。郦書雁小心翼翼地從後頭繞到柴房邊上,看見柴房外邊并沒什麽人守着。
“等着吧。”郦書雁淡淡道。
艾姨娘借着蘇姨娘的手做了那麽多壞事,絕沒有道理讓她活下去,遠離自己的視線。就連蘇太君,很可能也真的放棄了這個冥頑不靈的侄女。今夜,八成就是艾姨娘來斬草除根的時候。
她們在柴房的陰影裏等着,也不知站了多久。春柔幾次想勸郦書雁走,等到月上中天的時候,她終于忍不住,悄聲道:“小姐,咱們……”
“噓。”郦書雁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,“她們來了。”
春柔一驚,仔細聽着周圍的動靜。果然,鞋底踩着草葉的沙沙聲由遠而近,正沿着她們來時走的路過來。
稍過一會,艾姨娘曼妙的身影轉了個彎,出現在她們面前。她走到柴房旁邊,踮起腳尖,往柴房裏頭看去,同時低聲叫道:“妹妹,妹妹……醒醒。”
柴房裏發出些輕微的響動,蘇姨娘啞着嗓子問:“艾姐姐?是你嗎?”
“小聲點。”艾姨娘看了看周圍,小心地拿出一個荷包,從窗口遞了進去,“妹妹,這是姐姐的一點心意,你千萬收好。到了莊子上,也好打通關節、過得快活些。”
“姐姐,害郭氏的人真的不是我……”蘇姨娘的聲音刺耳得厲害,像是兩片粗糙的石闆互相摩擦。艾姨娘苦笑道:“是,多半是郦書雁她們演的苦肉計。妹妹,我一定會替你讨回公道的。”
“我不甘心……我不想去莊子上。”蘇姨娘哭了起來,哽咽的聲音在黑夜之中格外清晰。
艾姨娘道:“我會幫你的。老爺隻是生氣,不會真糊塗到信了周氏的鬼話。今天的點心是龍須酥,”她從懷裏摸出一個紙包,“妹妹,吃一點罷。我知道你很久沒吃過什麽了。”
不好,她要殺人了!
郦書雁連忙捏着嗓子,細聲細氣地叫道:“是誰在那?”
春柔反應快,把嗓音放得粗犷豪放:“妹子,你别怕。咱們一塊去看看。”
艾姨娘做賊心虛,連忙提着裙子跑開了,也沒空去判斷聲音到底來自哪裏。郦書雁等到艾姨娘走遠了,才從陰影裏現身,從窗戶往柴房裏看:“蘇姨娘?蘇姨娘,你還在不在?”
回答她的隻有一片寂靜。郦書雁正在擔心,蘇姨娘的聲音幽幽響起:“郦書雁,我就知道是你!”
她猛地撲到窗戶跟前,惡狠狠地看着郦書雁,露出雪白的牙齒,狀如瘋虎。郦書雁往後退了一步,防止她傷到自己,淡淡道:“你的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?艾姨娘說什麽,你就信什麽?”
蘇姨娘冷笑:“你那次說的話,我可都記着呢。”
郦書雁确實曾經說過,如果蘇姨娘再助纣爲虐,就絕不放過她。郦書雁想起這句,決定直接戳向蘇姨娘的命門。她冷聲道:“你爲她壞事做盡,知道了不少不該知道的東西。如果你是她,會放過這種人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