郦書雁看不清如意的表情,問道:“很重要麽?”
如意擡起頭,眼睛亮得像是曠野中的鬼火:“奴婢背叛了您。您剛才問奴婢最恨的是誰,那當然是艾姨娘。我背叛過不少人,卻唯獨沒有背叛她!可她卻爲了自己,把我随手推了出來……”她越說越激動,在郦書雁面前也用上了“我”字。
“你應該能看得出吧?現在能和她一較高下的,就隻有我。我給你一個投誠的機會。”郦書雁道。
如意想也不想,重重地點了頭:“奴婢願意!”
“且慢。春杏,我之前一直知道你是艾姨娘的人,所以才肯救你一次。”郦書雁冷聲道,“你這次倘若背叛我,我一定會用你來殺一儆百。”
如意睜大了眼睛,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。
“你好好想想吧。”郦書雁看見如意的反應,滿意了不少。她從來都不想做善人,之所以肯出手幫助如意,目的也是要她回報自己。如果如意還在左右搖擺,她也就沒有利用如意的必要了。
“大小姐,事到如今,奴婢也沒有别的路可以走了。”如意安靜了一陣,答道。
郦書雁沉聲道:“好。”她從一邊抽出一把裁信用的小刀,挑斷如意手上的繩索,“一會我帶你去書房,你把從庫房裏拿走的東西,一樣一樣地寫下來。明天,我會送你去周姨娘那裏。你做回你的大丫鬟,一樣有臉面。”
如意本能地覺得,交待自己的罪行有些難堪。想到郦書雁的宣稱,她一狠心,說道:“是。隻是奴婢認字不多,恐怕要寫幾個白字。”
“無所謂。”郦書雁扶如意起身,和顔悅色地說道,“還有一件事。周姨娘身邊,就隻有你一個大丫鬟。她現在日子清苦,往後可是前途無量的。該做什麽,你自己清楚吧?”
如意最擅長鑽營,周姨娘進府的事情,她有意無意地也聽說過。她低聲說道:“奴婢清楚。”
如意從庫房裏拿給艾姨娘的東西實在不少,光是清單,她就列滿了十幾張白紙。郦書雁看得舌挢不下,驚歎道:“拿出這麽多東西,也是個耐心活。”
“奴婢既然做了,也不怕您多罵幾句。”如意一邊寫字,一邊說道,“哪有人會覺得金銀燒手呢?每次艾姨娘讓奴婢拿錢出去,都會賞給奴婢一些封口。所以,奴婢對她也是死心塌地的。”
郦書雁不以爲奇:“她确實喜歡做順水人情,這也不是什麽新鮮事。”
說話間,如意寫完了最後一筆。她整理好寫過字的紙張,雙手捧到郦書雁面前,恭敬地說道:“請小姐過目。”
“不錯。”郦書雁伸手接過,“如意這名字,我叫不習慣。從今天起,你還是改名叫春杏吧。”
春杏大喜過望,激動得語不成句。郦書雁草草翻了幾篇春杏寫的東西,說道:“明天你就去周姨娘那邊伺候吧。她懷着一位小主子,你可要格外小心。”
春杏道:“是。有什麽東西,奴婢都事先嘗過,再拿給姨娘。”
“這就對了。你去收拾東西罷。”郦書雁披上銀鼠鬥篷,往庫房走去。
對于春杏,她一點也不擔心。一來,她要去的是周姨娘身邊,而周姨娘與她沒有利害關系;二來,春杏遇上這種事,總不可能再回頭去找艾姨娘。
倉庫裏,郦綽早就把飄逸的鶴氅脫下,放在一邊的箱子上。春柔和紫藤也累得滿頭大汗。看見郦書雁過來,郦綽立刻唉聲歎氣:“妹妹,你一走了之,可留下好多事給爲兄收拾。你到底做什麽去了?”
“我也在整理東西呀。”郦書雁對着郦綽揚了揚手上的紙張,“大哥,你看。”
郦綽疑惑地湊到郦書雁身邊看了看,不由暗暗心驚。他看完了一張紙,搖頭道:“不用看下去了。這奴婢記性不錯,還有那位……斂财也太厲害了。”
他口中的那位當然是指艾姨娘。郦書雁道:“窮人乍富,都是這樣的。”
“你打算怎麽辦?”郦綽蹙眉,“如果數額小一點,她倒有可能被罰。現在麽……照爲兄看,不太可能。”
這件事傳出去,就成了蘇太君管教無方、郦國譽連自己的妾室也看不住。蘇太君爲了郦府的名譽什麽都肯做,當然也就不可能懲治艾姨娘了。
郦書雁平靜道:“無妨,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。我要請大哥陪我演一場戲。”
郦綽有些驚訝:“你不想把錢拿回來麽?”
“說實話,這筆錢我先前一無所知。它在誰那裏并不重要。”郦書雁答道。
在蘇太君的壓力下,她幾乎沒有可能觸動艾姨娘。她想做的,隻是讓這筆錢不落在那對母女手裏罷了。何況,有郦綽在,她今後怎麽可能再爲錢發愁?
郦綽不以爲然:“取法乎下,則窮斯濫矣。事情還沒開始,妹妹就這麽悲觀,不怕結果不如人意?”
“不怕。”郦書雁道。她早就做好了準備,怎麽會怕?
“哦。”郦綽拿起鶴氅,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,“那我送妹妹一個禮物好了。戲還是要演,不過……妹妹恐怕要配合我,好好演一場戲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