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杏的手心莫名出了一絲汗水:“是,奴婢是這樣說的。”
郦書雁冷笑一聲:“哦,原來如此。”
紫藤再也站不住了。她上前兩步,跪在春杏身邊,對春杏怒目而視:“老夫人明鑒!春杏這丫頭居心叵測,說的都是假話。奴婢當時與小姐一直在一起,長孫公子隻把單子交給了小姐,又說了兩句家常,就離開了。小姐與長孫公子之間幹幹淨淨的, 絕沒有什麽私情!”
蘇太君腦中嗡嗡作響,隻覺得面前這一群人吵得要命。她深吸一口氣,道:“都給我閉嘴!”
衆人都安靜了下來。蘇太君深深看着郦書雁,道:“書雁,你先說吧。是與不是,我自有決斷。”
郦書雁隐隐有些失望,原來祖母并不是全然相信她的。她站起身來:“是。”随即轉頭,對春杏笑道,“我知道你從來都是個心大的。我的夜雪春雲,也放不下你。”
春杏硬着頭皮道:“小姐說哪裏的話,奴婢隻是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撒謊。”
郦書雁似笑非笑,語氣輕松:“哦,原來如此。你說表哥那天穿了龍鳳抹額,是不是?”
春杏想了想,始終不能确定,強撐着回答:“……是。”
郦書雁臉色一變:“當真如此?表哥那天明明系了一條二龍搶珠的抹額!”
春杏急道:“也……也許是見的時間太短,奴婢記錯了。”她想起來自己先前的說辭,眼前一亮,又爲自己分辯,“大小姐把長孫公子留在自己屋裏,奴婢隻見了一面,所以記錯了。”
“是麽?”郦書雁忍不住笑了,“其實,表哥那天根本沒戴什麽抹額。你記不清表哥的打扮,對屋子裏什麽樣倒是記得挺清楚,尤其記得榻上是什麽樣。也是稀奇。”
艾姨娘擡起頭,娓娓說道:“興許是春杏對屋裏的痕迹格外驚詫,所以也就記得格外清楚罷。大小姐,你做出這樣的事來,還是快向老夫人請罪吧。老夫人那麽疼你,一定會從寬處置。”
這就想讓她認罪嗎?她可不會順了這些人的心!
“姨娘三言兩語就定了我的罪,真是好擔當。”郦書雁嘲諷道,“隻是我還沒問完話。不知姨娘在急什麽?”
“我……”艾姨娘張口結舌。
郦書雁不理她,回頭道:“繼續說罷。我房裏的引枕帳幔之類,是什麽時候換的?”
春杏答不出來。紫藤回答:“回大小姐話,是在六天前換的。”
郦書雁道:“嗯,六天。表哥來訪是五天前的事情了。春杏,若是這些東西被水浸濕了,你怎麽不換掉呢?”
春杏想了想,說道:“奴婢負責保存小姐房裏的衣衫,卻不是負責小姐房中陳設的。”
“不錯。負責陳設的丫頭比你手腳勤快多了。——春杏,你可知道我房裏引枕、被褥的料子是什麽?”
春杏答不上來。郦書雁微笑道:“是潞綢,在府裏主子的吃穿用度裏,最最普通的料子。可我房裏的擺設,這幾天又是什麽顔色的?”
春杏“啊”了一聲,驚慌起來。郦書雁繼續說道:“你想起來了?是銀白色的。那銀白色染得非常淺,隻要灑上了水,非留印子不可。”
蘇太君在後宅鬥了一輩子,聽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。她揮手道:“夠了。大丫頭,不必再說,我全懂了。來人,把這個賤婢拖下去,杖刑打死,再叫閑着的人都去觀刑!”蘇太君滿布褶皺的雙眼狠厲一眯,“叫她們知道,背主求榮是什麽下場!”
春杏腿一軟,癱坐在地上。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要來拖她下去,春杏一急,高聲慘叫道:“艾姨娘,姨娘救我!救我!”
蘇太君凜冽的眼神往艾姨娘身上一瞟。艾姨娘暗罵春杏,卻無可奈何,隻好白眼一翻,昏了過去。郦碧萱氣急敗壞道:“賤婢就是賤婢,這時候還胡亂攀咬!”
郦書雁早已重新坐了下去。聽見郦碧萱越描越黑的辯解,她站起身來,向蘇太君行了一禮,笑道:“祖母,不要打殺她了。權當是爲聯姻之事積德。”
“不行。”蘇太君餘怒未歇,“這種賤婢,不打死不足以教訓!”
春杏含恨看了艾姨娘與郦碧萱一眼。她爲她們母女賣命多年,到頭來卻得不到一句求情,爲她求饒的,居然是她一直明裏暗裏陷害的大小姐。她怎麽能不恨!
郦書雁微微一笑:“祖母說得對。可是,父親年年都有幾個月在外辦差,咱們一家女眷,本來就怕人說閑話。昨夜裏罰了二妹妹和艾姨娘,今日又打殺奴婢,秦王府若是知道,恐怕要認爲咱們家宅不甯了。到時候……”
蘇太君眼裏,沒什麽比這門親事更加重要。郦書雁這句話正好搔到了她的癢處,蘇太君遲疑起來。
郦書雁又說道:“不如這樣。祖母叫人來責打春杏一頓,以儆效尤,也就夠了。動靜太大,到底不好。還是把春杏放在我院子裏,做個三等的掃地丫鬟吧。”
蘇太君又琢磨一下,點了頭:“也好。”
救回來了!
郦書雁嘴角一揚。這次,她可以肯定,春杏會死心塌地于她,比較。心裏有恨的春杏,會成爲她手裏的利刃。至于指向誰,不必問,一定是她原來的主人。
幾個婆子把春杏拖了下去。蘇太君又對郦碧萱說道:“你輕浮武斷,是被你娘帶壞了。府裏的貴妾也有幾個,其中,郭姨娘是官宦人家的庶女,平時最是謹言慎行,婦德很好。你就去她身邊,受她教誨吧。”
郦碧萱被這句話吓了一跳,哭鬧起來:“不,不,祖母,碧萱隻要娘親。”
艾姨娘定力出衆,這時還在地上裝作昏睡。
“你娘是長孫氏!”蘇太君怒喝道,“趕緊收拾了,好去郭姨娘的雲容苑。别再在這裏呆着,小心我發落了你姨娘!”
蘇太君一發狠,郦碧萱就不敢再鬧了,隻好抽噎着退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