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道……不知道韓慕雲現在怎麽樣了。
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後，和他成爲對手。
從決定比賽開始，心底除了擔憂，還有着某種期盼——期盼可以成爲韓慕雲的對手，站在同樣位置的對手。
這曾經是一種奢望。
在喜歡秦堯的時候，就努力想成爲可以和他站在同樣位置的人，可惜還沒實現，就突生變故。
卓念風抱着幾本資料，迎着落日的餘晖緩緩往校外走去。
一年多的時間，學習的不止學校的知識，還有歐陽予爲她請的那些輔導老師和課外興趣培訓。
也是因爲歐陽予砸錢給她開小竈打強化劑的原因，卓念風的成績才突飛猛漲，如今他書房裏大部分的書都被熟讀，連帶性格也有了幾分改變，整個人也慢慢沉澱下來。
所以……無論以後發生什麽事，她那都會感激這個幫助她成長的人。
“卓念風！”
剛走出校門外，卓念風就聽到一個男生的聲音。
轉過頭，看見齊華穎站在學校大門外的大樹邊，有些羞赧的低着頭。
心裏暗暗慘呼一聲，這個所謂的校草一向難甩，今天其他死黨們還都回家了，留下她一個人面對他，真是頭疼。
“齊同學還沒回家？”卓念風唇邊扯出一個微笑，還是很禮貌的問道。
“嗯，我在等你……我想……我想……”
明明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，平時活潑開朗，現在卻比女孩還害羞，齊華穎清秀的臉上有絲紅暈，手插在褲兜裏，似乎非常緊張。
“有什麽事？”看了眼夕陽，想到今天晚上歐陽予要回來吃飯，卓念風可不想和他耗着。
“我想……我想知道你爲什麽不接受我？”齊華穎突然擡起頭，看着眼前眼波溫柔沉靜的少女，鼓起勇氣提高聲音說道，“我已經被你拒絕三十二次了……”
從她剛轉學，他就覺得她很特别。
她安安靜靜的，再帥再優秀的男生在她眼裏，也和平常人一樣。
她看這個世界的眼光，是平和的，無論美醜對錯，在她的眼裏，都那麽……溫柔。
就像這秋日的天空，高遠而甯靜，不是普通少女所擁有的氣質。
“啊……那個，你年紀還小嘛，哈哈……”
沒想到他這麽大聲的問着這樣的問題，周圍漸漸稀少的同學都投來興味的眼神，卓念風有些僵硬的笑着：“而且不喜歡怎麽能裝作喜歡呢？”
“不關年齡的事情！你爲什麽不喜歡我？我哪裏不好了？”清秀的男生着急了，上前一步，急促的說道，“他們都說我是校草，我的長相應該不難看；我的爸爸是小企業的老闆，家裏也不算窮；我的成績每次也是中上等，追求我的女生也不少……”
“不是這些原因，你當然很好，可是……我有喜歡的人了。”見他突然激動起來，卓念風後退一步，還是挂着禮貌的笑容，回答道。
可憐的校草同學微微一愣，有些失神的問道：“你喜歡誰？我們學校的？不可能……啊！是經常來接你的那個男人？”
他們都說卓念風富家小姐，還有些碎嘴嫉妒的女生偷偷在背後說，她是被包養的……
雖然不清楚富家小姐爲什麽會來這個偏僻的地方上學，但看她純正清澈的眼睛，就知道她絕不是什麽被包養的女人。
她整個人有種從容不迫的氣質，眉梢眼角，沒有一塊地方不幹淨純潔……
那群女生最見不得别人長得好，身世好，學習好，性格好……
“别亂猜了。”卓念風要是知道他的心思，恐怕會吐血……
被歐陽予當成未來媳婦兒一樣養……小男生聽到這種話，一定不會再糾纏他了。
“那到底爲什麽……我不會打攪到你的學業……”
“對不起，”卓念風打斷他的話，歉意的說道，“總之，我不會和你交往，所以請收回你的感情……”
她有喜歡的人，已經十多年了……
知了在樹上不停的鳴叫，夕陽漸漸沉下，秋風越來越涼。
俊俏的少年臉色有些蒼白，他抿了抿唇，終于說道：“那我可以送你回家嗎？”
“不用了，你還是早點回家吧。”
古色古香的小鎮覆着一層金色的餘晖，河畔盡是孩童在嬉鬧，更遠處的山腳，有炊煙緩緩升起，襯着有些墨藍天空更加明澈。
卓念風在前走着，看見身後拉的長長的身影，半步不離的跟着。
雖然拒絕了他，可是他依舊一言不發的跟在她的身後。
想不到自己還有一天能有小男生追着哭着求着……放在兩年前，恐怕她會笑得睡不着吧。
但現在，她煩惱的睡不着。
以前她就很歐巴桑，現在天天跟在一個大叔身邊，學習的東西都是高級的，她也越來越大媽了……
是心境越來越大媽了。
“呐，我快到了，你回去吧。”卓念風終于停下腳步，轉身對他說道。
校草微微低下頭，看着地上的青石闆，不說話。
誰能想到平時開朗的校草現在竟然這樣内向！
内向的連卓念風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“那個……其實我是一個很普通的女生，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孩子。”見他隻低着頭不說話，卓念風隻好繼續說道。
“别人也許認爲你很普通，可是我知道……從你第一天轉校過來的時候，我不小心撞倒你開始，就知道你有一種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東西。”他終于說話了，“自信卻不張狂，很努力樂觀，又禮貌聰明……”
聰明？他可是第一個說她聰明的人，看來愛情果然是盲目的。
“你怎麽了？”突然看見青石闆上濺落一滴滴淚水，沒想到這麽個大男孩竟然在自己的面前哭了，卓念風一時手足無措，慌忙拿出面巾紙，遞到他的面前，“眼睛吹進沙子了嗎？你……你别這樣。”
她果然被歐陽予弄的母愛泛濫，雖然明确說過不會喜歡他，但看見小鮮肉在自己面前哭的一抽一抽的，還是有些難過。
唉，要放在兩年前，她肯定跟着哭。
小齊同學沒有接面巾紙，擡起眼看着卓念風，亮晶晶的眼裏閃着淚光：“沒關系，我會努力讓你喜歡上我……你……你要參加比賽了，加油，我們會去給你打氣的……”
話沒說話，他就轉過身，飛奔而去，留下卓念風一個人在原地發愣。
男生的眼淚……
看着手中的随風飄晃的面巾紙，腦海中浮現另外一個少年的淚臉。
如今自己已經不會輕易去流淚，可是一想到他的眼淚，心中就忍不住酸痛。
卓念風愣了好久，直到風越來越大，把她的面巾紙吹走，才黯然轉身，終于往歐陽予的别墅走去。
剛一進門，就看見張伯一個勁的給她使着眼神。
卓念風有些詫異的走到他的身邊，張伯翕動着嘴唇小聲的說道：“丫頭，少爺回來等很久了，别從大廳進去，走偏門去後屋的廚房幫忙去。”
卓念風擡頭一看，透過落地玻璃，果然看見歐陽予正坐在沙發上，手中拿着一份報紙，似乎正在認真的看着。
而林媽站在他的身邊，低頭說着什麽，地上有一推瓷器的碎片。
卓念風不由皺起眉，歐陽予一向脾氣很好，從來不會發火，除了那一年除夕，因爲聯姻，他摔碎了價格昂貴的霜花粉瓷花瓶，之後就再也沒砸過東西。
難道又是因爲家族的事情煩惱了？
“我馬上就去。”
“書包給我，給我。”張伯放下修剪花枝的大剪刀，抱過她懷裏的資料，又拿過她的書包，努努嘴說道，“剛才少爺說出去接你，不知道爲什麽又回來了，臉色有些不對，反正……你自己小心。”
卓念風臉色一僵，難道不是因爲家族的事情？
她今天除了回來晚點，也沒犯錯，但被張伯緊張兮兮的語氣一說，她的心裏有些發毛起來，好像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。
“謝謝張伯。”小聲的道完謝，趕緊從一邊的花徑往偏門跑去。
廚房裏，李媽正在洗菜，見卓念風溜了進來，忙停下手中的活，将廚房門掩上，輕聲說道：“怎麽回來這麽遲？我把菜都準備好了，少爺想吃桂花水晶蝦丸，你待會端出去。”
“麻煩李媽了。”卓念風洗着手，“今天都怎麽了？歐陽少爺發脾氣了嗎？每個人看上去都……”
“噓，别大聲說話，今天少爺心情不好。”雖然關着房門，但是李媽仍然走到門邊，聽了聽外面的動靜，小聲說道，“瞧瞧，林媽這會都不敢說他了。”
“到底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“誰知道呀，回來還好好的。這一會，上好的清朝官窯，就這樣……唉，那值多少錢啊……”李媽搖搖頭，切着菜，“别問了，做點好吃的安慰一下。”
不一會，林媽也進來了，臉色有幾分難看，一看見卓念風在廚房做飯，立刻壓低聲音說道：“小風，菜做好了嗎？待會我來做飯，你出去伺候着少爺，我可不想看着他的冷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