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,一言爲定。”韓子鴻昂首答應了她的要求。
掌櫃的這會兒看傅婉言的眼神就跟淬了毒一般,讓人心裏不免發寒。
五兩銀子啊!他一月發的工錢也不過三兩銀子,這一去就走了兩個月的工錢,他能不氣憤嗎?!
“掌櫃叔叔,我要的藥材幫我抓了,搗爛之後用酒炒熱成糊狀交給我!動作要快,不然,你家主子可不會放過你。”
傅婉言說着望了一眼韓子鴻的方向,掌櫃的順勢看過去,對上少東家冰冷的眼神,忙不疊的點頭,拿着藥上了後堂去了。
她轉身急步走到躺在木闆上的病人,一邊拿手捏着傷口附近的骨頭,頭也不擡的問道,“他是怎麽傷的,給我仔細說說。”
“是這樣的,今個兒我們上碼頭搬闆料,大壯哥爲了救我被從船上砸落的闆料打中,等我們救出來的時候,他就成了這個樣子。婉兒姑娘,大壯哥沒事吧,隻要能保住這條命就行!”
崔亮彎着腰,小心翼翼的說道。
傅婉言的手停在某處凸起的位置,暗自松了口氣,不是很嚴重,隻是普通的骨折而已,傷口那麽多血,是因爲切到了動脈。
她順手拉起傷者的衣服撕下一塊長布條綁,在距離傷口五厘米的位置,繞了一個圈綁住,在綁紮的時候她的手卻一直在抖。
她的身體因了病的太久了,身體沒有恢複,動作的時候根本就使不上力氣。惱怒的松開布條,起身讓開位置,指着布條擱着的位置,“使點力氣紮緊實了!”
“可是……”
崔亮有點遲疑。這布條捆綁的地方不是傷口上而是傷口的上方,那裏又沒有傷口,這是爲什麽呢?她真的會治傷嗎?
一直站在旁邊觀看的韓子鴻主動走上前,他跟在那人身邊曾經到過軍中,在士兵出血不止的時候,捆綁于傷口上的效果不如距離傷口上方來的有效。
這是多年的随軍大夫總結出來的經驗,這個鄉下女子怎麽會知?
“我來吧。”
韓子鴻帶着幾分真誠道,他也不想有人死在他家的藥鋪裏。最重要的是,他從她動作熟練的程度上來看,便知道她說能治好這病人的腿,絕非是空口大話,他也想知道她是從哪裏知道這止血方法的。
傅婉言不争氣的瞪了崔亮一眼,他不由的縮了縮脖子,退了幾步沒上前。
要是大壯哥的傷沒好,還被他給弄死了,那他可負擔不起。
“哼……”傅婉言從鼻子裏輕哼了一聲,上下打量着韓子鴻,确定他不是來搗亂的才松了口,“動作快點!”
“好的,婉兒姑娘。”
韓子鴻知道之前掌櫃的做法讓她不爽快了,連帶着他這個少東家也被讨厭了。可不知怎麽的對上她清澈黑亮的眸子,他心底突然有點心虛了。
其實他可以早些開口阻止掌櫃的,可他卻沒有這麽做。移開視線,蹲下身子,快手快腳的紮好了布條。
過了一會兒,過程中一直守在病人身邊的那幾個同伴,齊聲倒抽了一口氣,驚喜道,“你看,沒有在流血了……真是太好了!”
說着,這幾個七尺大漢的話語帶着哽咽,可見這病人平日裏做人不錯,能得人真心所待。
見到這情況,傅婉言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,帶着笑意說道:“他不會有事的,你們散開點,讓空氣流通一下,對病人有好處,現在隻要等草藥好了就可以了!”
“好,多謝你,小姑娘!大壯是個好人啊,真是太好了……”
這些人都是打村子裏來讨生活的,平日裏也都是蒙頭做事,這感謝的話不多卻很樸實真誠,她眸光之中笑意盈盈,輕聲細語的安慰着。
韓子鴻在一旁不動神色的看着,眸中閃過一道異色,很快便隐沒眼底了。
掌櫃的用熬藥的藥罐裝着散發濃烈酒味的草藥,端着從後院走了出來,強笑着把罐子放在傅婉言的面前,落地的時候咚的一聲脆響。
他似是在表達自己内心的不滿一般,他一個當掌櫃的居然被一個小丫頭指揮來指揮去,傳出去還不笑掉大牙。
“恩,這藥弄得不錯,等溫度稍稍降低一點就能開始敷藥了,掌櫃叔叔,我還要一份藥,你記住了,血見愁六克、劉寄奴六克……搗碎拿過來就可以了。”
傅婉言卻懶得計較這麽許多,她留意了一下病人的傷口,雖然止了大量出血卻還是有少量滲出,必須用止血的方子才能進行下一步。
“你!”掌櫃的噎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。
又指揮他做事?
“快去,難不成你要讓我親自動手?”
韓子鴻的臉色不郁,看來豐衍藥鋪要好好的整頓一番了。
這回是沖撞了一個無足輕重的人,下次要是沖撞了權貴,倒黴的就是整個豐衍藥鋪,思及至此,他眼底的黑色更深了幾分。
傅婉言望他神色,勾唇笑了笑。
倒也沒有到無藥可救的地步……
她走到櫃台上拿了一把剪刀和白紗布,剪開病人傷口周圍的布料,露出一條深能見骨的三厘米寬的傷口。周圍的人見到如此血腥的場景,都不禁害怕的後退了幾步。
她卻态度自然,就像是面前不是一個重傷的病人,動作極快的拿着紗布擦拭着傷口附近的鮮血。
痛苦的悶哼聲從病人嘴裏發出,她擡頭掃了韓子鴻一眼,遞了一團紗布,平靜吩咐:“塞住病人的嘴巴,以免傷到舌頭。”
說完,她又低下頭繼續清理。
她盡量放輕了手上的動作,額頭沁出細密的汗水,她周圍似是圍上了無形的隔離層,将所有人給隔離了出去。她低垂的彎翹睫毛一顫一顫,認真的模樣,讓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。
“呼……”
傅婉言松了口氣,眼前一黑,身體不受控制往後倒去,急忙閉目緩了緩,才再度睜開眼睛。
她許久時間沒這麽專注了,這個破身體真的要努力的補上一補了。
随着她的一聲輕呼,身邊的圍觀者們才松了呼吸,感覺輕松了些,望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莫名的敬意。
當然此時的傅婉言并不知道自己随意的出手,給衆人的心底埋下了什麽樣的形象。
過後不久,掌櫃的把搗碎的草藥遞過來,這次臉上的表情卻奇怪的很,跟便秘了似得。他上後院搗藥遇上藥鋪裏的老人,老人出于好奇探頭看了一眼草藥,甚是驚訝的歎息,這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醫學聖者,能配出這麽好的止血藥。
細問之下,得知傅婉言不過十三四歲,不禁又歎,此女神童也!晃着頭匆匆走了,要跟其他的老家夥們去談論一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