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半邊胎記(2)

内室裏一名新來的宮女在打掃屋子的時候,見雕花大床中央擺着一盆小小的形狀奇特的花草。她很好奇,這床不是陛下用來休息的地方嗎?怎麽在這裏擺着這種奇怪的東西呢?她一時好奇,就湊過去看了看,透着暗紅的烏黑色像花又像葉子的東西引起了她的興趣,她伸出手剛想觸摸一下,卻聽身後突然有人問道:“你在幹什麽?”

聽不出情緒的嗓音令人無端發顫,宮女身子一抖,指尖不小心帶動葉子的一角,留下一道輕微的折痕。她也顧不得這些,猛地回頭,便看到了她做夢都想見到的皇帝。一時愣住,忘記行禮。

年輕的皇帝目光越過她,看向床上的那盆花草,隻見烏黑的葉片竟有折損的痕迹,他目光一沉,對外叫道:“來人,拖她下去。以後沒朕的吩咐,誰也不準進這間屋子!”他面容是一貫的溫和,眼神卻深沉無比,侍女震住,直到被拖出門外也沒想起來求饒。

宗政無籌緩步走到床前,望着那盆形狀奇特的花草出神。那是他用了幾個月的時間,動用數萬軍隊才尋獲到的對他而言至爲珍貴的藥材——血烏。聽說此物,以鮮血喂養,有烏發奇效。

“太後娘娘!”門外傳來宮人的跪拜聲。宗政無籌劍眉微微一皺,剛回身,一位衣着華麗滿身貴氣的婦人已繞過屏風朝他走了過來。來人身着彩鳳華服,烏發挽了淩雲髻,一張臉,半邊慘不忍睹,半邊傾國傾城。正是十五年前的皇後如今的皇太後傅鴛。

宗政無籌低頭行禮,十分恭敬地喚了聲:“母後!”

傅鸢面色慈和地阻止他行禮,被宗政無籌扶着坐下,才微微笑道:“聽聞這兩日大臣們都在上折子勸你立後,可有此事?”

宗政無籌微微一愣,并未立即答話,而是低眸想了想,才道:“确有此事,母後消息可真靈通!”

傅鸢拍了拍他的手,柔聲道:“母親是爲你好!自古以來,哪一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?你登基已有一年,這後宮一個嫔妃都沒有,怎麽行?你就算不爲自己考慮,也得爲江山傳承打算啊!一個皇帝的子嗣,關系到國家社稷,不可不當回事。母親先前見過孫丞相的女兒,那孩子就不錯……”

“母後!”宗政無籌突然皺起眉頭,打斷道:“兒子知道,讓母後操心是兒子不孝,但是母後,兒子什麽都可以聽您的,隻這件事,朕自有主張!請母後,别再費神了。”他雖是恭敬有禮地說着,但那神色卻是堅定無比,仿佛誰也動搖不得。

“你……唉!”太後歎氣,道:“整日守着一個抛棄你的女人,靠回憶過日子算什麽事?你知道,她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了!”

宗政無籌聽到最後一句面色一變,溫和平靜的目光忽然碎裂開來,整個京城,無人不知,那是他的心頭痛,也是這北朝的禁忌,誰也不準提那女子半句!他聲音微微一沉,低聲叫道:“母後!兒子……自有分寸!”

傅鸢眸光一閃,似有無限心疼,語氣無奈道:“好好好!母親不說就是,你也别難過,你是一國皇帝,這世上好女子千千萬萬,還不是任你挑選?對了,你回來已有數日,也該去看看你父皇了。”

宗政無籌淡淡道:“有母後的精心照料,朕去與不去,并無分别。”他這次回宮,聽說皇太後對重病的太上皇照顧得無微不至,每日一碗湯藥,陪着說話解悶,人人稱贊皇太後賢惠世間少有,但隻有他才知道,這世上最恨那個人的不是他,而是他的母親!這是他很小就已經明白的事實。那種恨,不可能随着時間而消磨。

傅鸢卻道:“你是皇帝,他是你的父皇,你總也不去看他,會落人話柄。走,跟母親去看看。”說完也不管他願意不願意,拉着他就往外走。

裝飾華麗的延壽宮,仿佛被藥湯浸泡過,整座宮殿都散發着濃烈的苦味。

寝宮内一張寬敞的鑲金木雕大床上,一名中年男子一動不動的躺着,從前英俊的面龐瘦得不成人樣。若不是他睜着眼睛,還喘着一口氣,别人或許會以爲這不過是個死人。誰能想到,這曾經名動天下的一國帝王,此刻躺在别人爲他裝飾的華麗金屋裏,不能動,也不能開口說話,隻能如死人一般的躺着,任人宰割,毫無反抗能力,這是一種比淩遲之刑更爲殘酷的折磨。他眼角瞥見剛進屋的二人,尤其在看到宗政無籌時,他原本平靜無瀾的面容忽然有些激動,渾濁的雙眼微微亮了起來,張口想說什麽,卻又說不出,隻急得瞪眼。

宗政無籌面無表情,就如同面對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,冷漠淡定。

傅鸢朝着奴才們擺了擺手,那些宮女太監連忙行禮退了出去。她不緊不慢走到床邊坐下,無比溫柔地笑道:“殒赫,籌兒來看你了,你高興嗎?”

宗政殒赫,這個名字,很多年沒人叫過,就連他自己都快要忘記了。他看着面前的女人,面皮直抽,目露兇光,看上去有些詭異可怖。

傅鸢如煙柳眉輕蹙,疑惑道:“你不喜歡嗎?他是你兒子,看到他你應該高興才是!”說到這裏,她頓了頓,似是想起什麽,又道:“哦,我忘了,你确實不喜歡他!從他還沒出生起,你就千方百計想殺死他。你借别人的手,下堕胎藥,甚至不惜用毒,可惜,我和他都命大,都活了下來。你派人四處追殺他,當年聽到他中劍落江的消息,你一定很開心吧?”她望着床上的男人,目光依舊溫柔,但那溫柔背後的怨恨卻是蝕骨銘心。她輕輕笑了一聲,又道:“你一定想不到,他再次死裏逃生,最終趕走了你最疼愛的兒子,奪了你的皇位!這……叫做因果報應,你知道不知道?”

宗政殒赫目光變了幾變,狠狠盯着她,似是在說:“你也會得到報應!”

傅鴛看懂了他的意思,卻毫不在意地笑起來,笑得高貴又典雅,而這笑容落在床上男人的眼中卻如同惡魔的微笑,令人不寒而栗。她回頭看了眼站在門口的宗政無籌,隻見他表情木然,再沒有從前提及此事時的黯然、憤恨,她眉頭微微一蹙,很快便又笑道:“籌兒,年關就要到了,你是否該爲你父皇和你弟弟準備一份大禮?給他們一個驚喜!”

宗政無籌皺了皺眉頭,垂眸淡淡道:“母後拿主意就好。”他隻想快一點離開這座宮殿,但沒想到他随意的應承,竟然會鑄成他一生中除紅帳以外又一無法挽救的大錯!

離開延壽宮,他并未回禦書房,而是去了他命人重新修建的寝宮。那座寝宮,名爲“清谧園”。

這個園子裏的宮人很少,少到不像是皇帝的寝宮。

園子裏有一片竹林,那片竹林裏有一塊空闊之地,正中央一個漢白玉圓桌,可以用來下棋、看書,也可用來品茶、舞劍,隻可惜,那個喜歡看書、下棋的女子早已不在他身邊。

他孤身走在那片竹林裏,一模一樣的精緻,少了那個人,便是天差地别。他還記得她離開前的那晚酒後舞劍的身姿,迷得人失了心魂,讓人明知等在前面的是一個滔天陷進,卻又忍不住心甘情願跳下去。世人說他心思缜密算無遺漏,可在她面前,他其實不堪一擊!

有時候他也會想,如果早知道母親還活着,他是不是可以少恨一點?如果少恨一點,也許他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!擡頭望着刺眼但并不溫暖的日光,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悲哀到可笑。小時候渴望父母的陪伴,希望有朝一日不用再過逃亡的生活;七歲時看着母親被大火吞噬,企盼母親能活下去;之後十幾年拼盡一切往上爬,隻爲複仇,并奪回原本屬于他的位置......如今,這一切都實現了,他卻感受不到半點溫暖和快樂,因爲他這一生最想珍惜的那個人,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。

離開竹林,他緩緩步入寝殿,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。這裏的每一件物品,都是從将軍府裏的清谧園原封不動挪過來的,連擺放位置都一模一樣。他走到梳妝台前,撫摸着她曾用過的木梳,那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她的氣息,淡雅的馨香,讓人在不知不覺中上了瘾,再也戒不掉。

牆角的衣櫃裏,有她曾經穿過的衣物,多爲白色,在衣櫃的頂層,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是她出嫁那日所穿的大紅嫁衣。他擡手小心翼翼地取下來,捧在手心,像是捧住了生命裏最珍貴的一切。他走到床邊緩緩地躺下,那件大紅嫁衣躺在他身邊,代替着那個人的位置。

回朝數日,他每日在乾坤殿與禦書房輾轉,沒日沒夜的處理政事,不給自己留下半點空閑的時間。這偌大的皇宮,成千上萬的人,都在看他眼色行事。他每日坐在那象征着最高權力的冰冷的椅子上,至高無上的尊榮掩蓋不住他心底的落寞與孤單。

寝宮太大,龍床太寬,他卻隻得一人,獨自流連往返。

“容樂,容樂……何時才能再見你一面?”

宗政無籌在清谧園一躺便是半日,他已經很多天沒能好好休息了。此刻他眉頭緊鎖,在極度疲憊的狀态下似睡非睡,眼睫輕顫着,陷入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。

灰蒙蒙的天空,冰冷徹骨的河面上霧氣迷蒙,河水湍急流動,帶起陣陣鮮紅翻湧不息, 一個五歲的男童在水中竭力掙紮着。

他漆黑的眼眸絕望而無助的圓睜着,感受到生命在一點一滴流逝,卻無能爲力,死亡的恐懼充斥着幼小的心靈。胸腔内翻滾着窒息般撕裂的悶痛,他目光仿佛穿透了赤色河水去看那個冰冷的世界,無聲地向殘酷的命運質問着:“爲什麽?”

從記事起就在逃亡的生涯中領略到血脈至親之人的殘酷狠絕,他眼睜睜看着母親留下的那些保護他的人一個個相繼離去,最後隻剩他一人帶着滿身傷痕獨自喘息。在那些個冰雪肆虐的暗夜裏,他拖着疲憊的身軀緩慢地前行,邁出去的腳步帶出兩行血印。

他不能死!一定要活下去!隻有活着才能變得強大,才能救出正在爲他承受着苦難的母親,才能知道爲什麽他的生身父親會對他心狠手辣趕盡殺絕!他滿心憤恨,從那刻起,噬心痛楚似乎已将他肺腑寸寸蠶食,強烈的求生欲望給了他超乎常人的頑強生命力,他不知道在河中漂了多久,終于等到一雙手将逐漸失去意識的他從水裏撈了出來。

長達五年的追殺逃亡生涯,自此結束,但命運帶給他的不幸卻剛剛開始。兩年後,他在天仇門門主的協助下,制訂了營救母親的計劃,卻在入宮之後,親眼見到了母親葬身火海的一幕。那一刻,仇恨就如同那場滔天的大火,在他心裏肆意的燃燒,仿佛具有了焚毀一切的力量。從此,支撐着他活下去的,隻有仇恨。

在那些毫無人性可言的殘酷訓練裏,慘絕人寰的黑暗鬥争中,他學會笑着面對一切,習慣了帶上面具,将最真實的自己隐藏起來,練就一顆冷硬無情的心。他朝着目的地一步步艱難進發,将世間萬物皆不放進眼底,沒有人可以阻攔他的複仇計劃!隻是命裏運數,終是不可違逆,他遇到了她,那個淡然鎮定到仿佛對世間一切都不在意的薄涼女子。

是什麽時候開始愛上她?他已經記不清了。也許是見到她之前聽到别人對她的描述,也許是第一次天水湖邊的相遇,也許是東郊客棧的竹林裏,也許是皇宮中的重逢,也許是屋檐下的凝望……

爲什麽會愛上她,他也不知道,或許是因爲一個通透的眼神,或許是大雨中她獨自哭泣的背影,極力掩藏的脆弱,孤寂的靈魂,與曾經的他是那麽相似,讓他在心底忍不住疼惜。他欣賞她的堅韌和聰慧,還有那玲珑心思籌劃出天衣無縫的計謀,在那朝夕相處的一年歲月中,她淡然卻隐含傷感的笑容裏,他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淪。

一個早已失去愛的資格的人,終于還是作繭自縛,将自己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!

青絲成雪,她有多恨,他知道。在這一年中的幾百個夜晚,他隻要阖上眼睛,便能看到空中飛舞的滿頭銀絲,瞬間化作利劍朝他心髒直刺而來,仿佛萬箭穿心。

躺在床上的男子突然睜開眼睛,他慢慢起身坐直,外面天已經黑了。他起身回了禦書房,等待他的仍舊是堆積如山的政務,他卻不看一眼,直入内室,床上植物的根莖顔色透明,烏黑色葉片緩緩張開,每日的這個時刻,血烏都需要新鮮血液來滋養生長。

他擡手,正欲将食指放入幽黑的花葉孔内,卻突然頓住動作,眼微微一瞥。

“陛下不必再白費苦心,她用不着這個了!”伴随着歎息的柔和聲音,禦書房屏風後出現一名女子。女子柳眉如畫,身姿婀娜。她婷婷步入,默默行了一個禮。

宗政無籌面無表情,轉頭看她。

女子上前輕歎道:“這樣小的一棵血烏隻夠恢複一個人的黑發,但南帝爲平息軍隊暴亂,阻止白發妖孽的流言,服用逆雪,以減壽十年爲代價将頭發變白。所以……她不會要這血烏,陛下也别再自傷元氣了!”

宗政無籌面色驟變,呆望着床上那被他視如珍寶之物,有片刻的失神。之後,凝眸問道:“是何人散播的謠言?”

女子道:“南朝丞相桑丘,據說從他府中搜出了多封密函,上面蓋着您的玺印。”

宗政無籌目光陡然一利,“朕的玺印?”

女子很确定地點頭,他緩緩轉身,背手踱了幾步,面色深沉。

屋裏十分安靜,針落可聞,片刻後,他仰頭深吸一口氣又沉沉吐出,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問出一句:“她……過得可好?”

女子輕輕點頭,“她很好,很幸福。”

宗政無籌默默垂眸,掩下眸底神色,又道:“那她可有說過,何時來找我……報仇?”低而沉緩的嗓音像是冰雪壓倒樹枝發出的聲響,飽含了滄桑與悲涼,無聲的壓抑着,在心頭攏了一團堅實的冰霧。

女子搖頭,似是被男子的悲涼氣息所感染,目中也掠過一抹哀傷。

宗政無籌自嘲一笑,擺了擺手,“你去罷,好好替她打理茶園生意,别叫她失望。”

女子唇動了動,想說點什麽卻最終什麽也沒說,隻應了聲,行禮告退。

宗政無籌緩緩步出屏風,走到桌案前坐下,從抽屜裏取出一枚通透碧玉制成的印章,緊緊握在手心裏,指節泛着青白。一個皇帝的私印,這個世上,還有誰能随意使用?他的母後,已經這樣迫不及待了嗎?

“陛下,屬下有要事禀報!”門外傳來侍衛李諒的聲音。那是他從親軍之中親自挑選的貼身侍衛。

宗政無籌将印章放回原處,斂了神色,道:“進來。”

年輕沉穩的侍衛進屋,跪禀:“屬下查到天仇門人在西南邊境出沒,派人前往查探,受到一股來曆不明的暗勢力阻撓。”

西南邊境,與啓雲國相鄰。宗政無籌眉頭一皺,卻沒說話。

李涼又道:“屬下無能,還未查到這股暗勢力來自何處。他們神出鬼沒,從不與我們正面交鋒,似乎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,每一次,都恰好避過我們的追擊。”

宗政無籌目光一沉,他竟不知天仇門背後還有暗勢力!他站起來,背對李涼,沉聲道:“繼續查,凡與天仇門有關之人,一律殺無赦。”這一年的通緝追殺,天仇門人所剩無幾,而剩下的那幾個,正是他最痛恨的。

“遵旨!”李涼複又道:“陛下,屬下還查到人稱‘天命神算’的任道天回了骊山矛舍。”

宗政無籌眸光凝住,透過屏風的縫隙,望向内室大床中央的血烏,目中微微燃起一絲光亮。骊山,與北朝相鄰,屬南朝境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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