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衿用手機訂最快從廣州回B市的機票,她想回到他身邊,她想聽他解釋,她想和旁政長相厮守,誰也不能把他們分開。
旁政坐在陽台那張美人榻上久久不動,上面還扔着顧衿常蓋的一條毛毯,那是好多年前他跟一幫二世祖胡混的時候,Burberry(巴寶莉)爲他私人定制的圍巾。他嫌顔色太豔,從來沒戴過,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她翻了出來。
圍巾質感非常柔軟,旁政拿起來放在手裏摩挲,風一吹,好像還帶着顧衿身上的味道。
鍋裏速食面早就煮爛了,黏糊糊的一堆,混合着西紅柿,顔色十分詭異。旁政關了火,倒掉,把鍋洗幹淨,然後赤腳走回客廳拿起手機按了一串号碼。
忙音隻響了兩三秒,就迅速被人接了起來。
白梓卿覺得意外又驚喜:“阿政?”
旁政抿着嘴唇,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:“明天如果有空的話,見一面。”
顧衿乘了最早一班飛機回B市,她到機場換登機牌的時候傅安常打電話來,能明顯感覺到他的愠怒。
“你什麽意思!”
顧衿一隻手拿着電話,沖前台空姐禮貌地笑笑:“沒什麽意思,合同已經談得差不多了,你一個人完全可以,我家裏有事兒,就先走一步。”
傅安常氣壞了:“顧衿,你肚量就這麽小?至于嗎,一句話就給你吓成這樣,你這不是走,是逃。”
早上他來敲門找她一起下去吃早餐,結果碰上整理客房的服務員,這才知道她早在兩個小時前就退房了,甚至都沒跟他打個招呼。
顧衿步履匆匆,需要安檢,她一股腦地把包扔進籃子裏:“你一定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,我說了,我真的有事。就先這樣,我挂了。”
“喂?喂?顧衿?”
顧衿把手機按掉,漫不經心地扔進籃子。
不知怎的,這一路上眼皮總是在跳,跳得人心煩意亂。
好在這趟一切平安,飛機落地,到達B市的時間正好是吃午飯的時候,B市比廣州氣溫明顯低了很多,天空灰蒙蒙的,還飄了點小雨,但這絲毫不能影響顧衿的好心情。
顧衿從行李袋裏翻出一件風衣外套罩在身上,站在候車口攔出租。因爲知道那天要出差,她把自己的車留在公司停車場沒開,她計劃好了路線,想着先回茂柏去取,然後回家。
茂柏坐落在B市最繁華的商業街上,離旁政的公寓很遠,坐地鐵起碼也要半個小時,加上今天下雨,路上不好開,這一路停停走走,顧衿便有點沒了耐心。
可能是這兩天一直在天上折騰,氣溫轉變太快,顧衿總是一陣一陣地打寒戰,小腹也隐隐作痛,估計是快來“大姨媽”的前兆,她在路邊尋摸着哪裏有咖啡店,想進去給自己買杯熱飲。
開着開着,她就覺着不遠處那玻璃窗裏坐着的兩個人有點眼熟。
顧衿放慢了油門,打轉向,踩刹車,無聲無息地停在路邊。她坐在車裏,一動不動地看着。
那是一家看上去格調很高的茶館,叫雁南歸。古色古香的裝修,旁政和白梓卿面對面坐着,中間擺着一張紅木小桌,桌上的泥爐正燒着水。隔着一片淡淡水霧,顧衿還以爲自己看錯了。
她解開安全帶,越過身子去擦副駕駛位的車窗,視線清明,顧衿這回徹底看清了。
那人就是旁政。
他今天沒穿正裝,是一套休閑寬松的灰色運動衫,腳上穿着的是一雙黑色小牛皮鞋,馬銜扣,船形,顧衿一眼就認出來了,Gi(古馳)去年秋季發售的,當時買了兩雙,她有一雙一樣的。
他應該是從公寓直接過來的,沒去上班。
白梓卿穿着一條裙子,外面罩着大衣,一如既往的樣子。
隔着窗戶,顧衿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,但是從旁政的表情來看,似乎兩人相談甚歡。
昨天剛給他打電話說自己見過白梓卿,今天兩個人就湊在一塊兒了,怎麽,商量對策?還是琢磨着怎麽串通謊言騙自己?
顧衿生出幾分惡趣味來,就在車裏看着,她想知道兩個人會聊多久,一會兒又要去哪裏。
她知道這麽做很不光明,她甚至病态地想抓到兩個人偷情的證據,但是又隐隐希望不是那樣。
旁政和白梓卿約了折中見面的地方,她白天去音樂廳練舞,離這裏不遠。
看得出白梓卿是這裏的常客,進門就直接點了壺百合花茶。她微笑着看着他,十分體貼:“你睡眠不是不好嗎,喝一點,這個對安神很有效,也可以驅寒。”
旁政的心思不在這壺茶上,他直接開門見山:“有些事兒,我覺得應該跟你說清楚。”
白梓卿依然斟着茶,柔荑拿着一柄小泥壺,姿态優雅:“是嗎,我也覺得有些事應該告訴你了。”茶水倒了鬥笠碗兒的三分之二,茶湯淺淺,溫度正好,“自從我回來以後,你從來沒跟我像現在這樣好好聊聊,阿政,我認爲我們應該有得聊的。”
旁政别開眼,知道她指的是什麽:“過去的都過去了。”
“都過去了?”白梓卿失笑,眉眼間有不可思議,“憑什麽過去?你知道那幾年我是怎麽過的嗎?我被你媽媽趕出家門,忍着清白和譚禹出國,我人生地不熟,我每天排練到淩晨……”
“可你也選擇了不相信我。”旁政打斷她的話,話中壓了幾分怒意,“我媽找你,你去醫院做檢查,這些事兒你當初告訴過我一個字嗎?是你自以爲是地認爲我會離開你,我不會和你在一起。”
白梓卿咬着嘴唇,望着旁政,好像有無限委屈。
旁政煩躁地摸了一把頭發,壓下心中的不快,轉而嚴肅地問她:“你見過顧衿是嗎?”
白梓卿一怔,然後悠悠笑了笑,從包裏拿出煙來抽,銜在嘴裏,點上火,動作熟練。
她吐出煙圈,十分平靜:“對。我還以爲是多厲害的姑娘,沒想到,也是個色厲内荏的主兒。”
白梓卿有意嘲諷顧衿,反倒說話大方起來:“回到B市以後,我一直租房住,沒想到就在你們家附近。萊昂被我從北京接回來,需要天天遛它,結果碰上她晨跑,怕生出誤會,所以我故意跟她隐瞞了一些事情,但是她可能認識萊昂,猜出我的身份,所以讓她誤會了。”
旁政盯着白梓卿,這幾年,長相還是那個長相,模樣也還是那個模樣,唯獨這說話的語氣和神态,多了那麽幾分氣盛和風塵。
他歎息一聲,和她對視:“不單單是誤會吧?如果你不故意去招惹她,顧衿不會這麽做,我了解她。記得那次在醫院嗎?我問你萊昂在哪兒,你跟我說在北京,其實那個時候我就知道,你已經不止一次刻意出現在她面前了。”
旁政不動聲色:“你不該這麽做,我也說過,我和你之間不可能了。”
白梓卿夾着煙的手輕微顫抖:“是因爲顧衿?你對她有責任,所以不可能嗎?是這個原因嗎?”
“不止。”旁政看着她,冷靜地吐出幾個字,“不僅僅是責任。”
煙灰落在白色的大衣上,飄飄灑灑。
白梓卿的眼淚唰一下就流出來了:“那我們呢?旁政,你就真的,對我一點點感情都沒有了嗎?我們在一起七年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