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聞這番言論,幾名侍衛臉上露出尴尬之色,紛紛向暗處的苟孜求救。
苟孜臉色不虞。
這個葉家少将不僅嚣張跋扈、目中無人,還一根筋,不識時務,若不是卿王委以重任,他險些以爲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。
想到先前得到的消息,他按捺住心中的不平,凝重道:“葉家少将竟如此草草處置重犯,真是大膽!”
“本少将更大膽的時候,也不在少數。”葉昭言毫不示弱地盯着苟孜,“苟統領說此人是勾結葉家的奸細了,可有證據?我若不願親自押送此人,莫不是單憑猜測便要我的罪,實在荒謬至極。”
苟孜頓感棘手。
他雖然奉命來拿葉昭言,但并未掌握足夠充足的證據,畢竟葉昭言是皇帝欽封的少将,且又是葉文軒的宗族子弟,若是冒冒失失拿他,葉家一派必然不會善罷甘休。因此苟孜才先禮後兵,假借公務之名前來抓捕,若是逼得葉昭言不再追究,那自然皆大歡喜;可如果葉昭言不肯妥協,他也不介意使些強硬的手段,總歸是有理有據,諒他一個少将也不能奈何自己。
可惜,葉昭言并不吃他這一套,連着兩次下套都輕巧避過,反而将他堵得啞口無言。
“胡攪蠻纏!”苟孜面色轉冷,“燕人素來詭計多端,難保不會和奸細狼狽爲奸,你身爲少将,連這點是非都不辨?”
“哦?”葉昭言揚唇輕笑,慢條斯理地道,“若他是與葉家熟識,爲何方才看見我身上的戰袍和佩劍,竟連一絲反應都無?若是他當真與葉家有牽扯,怎麽可能連這個都認不出?”
苟孜氣結,沉默片刻才道:“葉少将,你可知道他是誰?此賊多年遊居于南燕邊境,而他藏身之戶并非南燕人家中,而是天祿人士!不僅如此,他早年間曾多次與南境将士交好,甚至代管戍邊村鎮,後不知何故,突然造反,并投奔了南燕。若非跟蹤他數月,我們又豈能找到這裏來?”
“我記憶中,沒有葉家軍參與南燕戍邊之中,但凡葉家軍交好之輩,皆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,苟統領莫不是抓錯了人?”
葉昭言語調悠閑淡漠,不緊不慢地說道。
說話間,她感覺到苟孜身後的灰袍人略微擡起了目光,落在了她身上。
對視一瞬,竟讓她有種怪異感。
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裏晦澀不明,帶着掙紮猶豫。
葉昭言心思電轉——這人是敵是友尚未可知,但絕不是南燕奸細,如此看來,她必須盡快弄清楚此人的底細,以便于進行下一步計劃!
正當她暗暗思索着該如何試探時,那人像是做了某種決定,低下了頭不再關心身前的幾人。
苟孜命人将這灰袍人綁在一旁的樹上,并将他的頭蒙上了黑布。
顯然,葉昭言油鹽不進,讓他一籌莫展,隻得先退一步。
“既如此,就委屈葉少将與這奸細同處一夜。”
“苟統領若是不得空,不妨親自加派些人手,畢竟,你我皆爲臣子,若讓皇上知曉苟統領将奸細随意騰挪出手,恐怕也不妥吧。”
苟孜被怼的啞口無言,微怒道:“既然少将如此堅持,本統領也不再勉強,多派幾名侍衛供少将差遣便是。隻是,醜話說在前頭,倘若此人被放走抑或是自裁,我二人恐怕都擔當不起。”
說完,他憤恨地轉身離去。
葉昭言冷漠地注視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,再回頭看了一眼那顆被黑布籠罩的頭,忽然對着身後的幾名侍衛招手道:“你們幾個,去溪邊的入口把守。”
“這”
他們雖是卿王帶往南境的人,按理應與葉家軍共同聽命與幾位将領,如今卻是暫且歸苟孜管束,即便方才苟孜出言讓他們供葉家少将差遣,卻是絕不敢擅自行動。
葉昭言十分有耐心:“離開溪口的必經之路全是苟統領的人,誰都不能輕易穿過。溪口身處背地且無人把守,十分薄弱,你們不如聽我的守住溪口,以防夜半賊人。”
那三人遲疑片刻,沒有動彈。
葉昭言走到一名身形高大的侍衛跟前,擡手奪過他腰間的佩刀,“既然苟統領将你們交予我差遣,想來性命也任我決定。更何況,若我真要做什麽,你們三人攔我也無濟于事,不如躲遠些,小心你們的小命。”
那三人怔了怔,随即恭敬應諾,低垂着腦袋,很快離去。
“你到底是誰?”冰涼的佩刀抵在灰袍人脖頸間,黑布下的肩頭卻紋絲不動。
葉昭言手中的佩刀遞進幾分,就聽到一聲幹澀的嘶鳴從他喉間發出,似乎十分痛苦。
他啞了。
遮擋住面部的黑布被撕開,葉昭言全然不顧那張面目全非的臉龐隻看見那嘴唇一張一合,似乎想說什麽。
她仔細辨認,勉強讀出了那句話,心頭一震,手中的佩刀滑落在地上,發出清脆的一聲。
昭言與扶歸可好?
這句話,她再熟悉不過,每次葉文軒寫信時,也常用這一句話,表達對她們母女的想念。
她深吸一口氣,竭力平複内心的激蕩,問道:“你是葉家的人?”
灰袍人不答,隻是拼命搖着頭,嘴巴蠕動個不停,仿佛想告訴她什麽。隻是這一句太過複雜,她一時沒能解讀。
葉昭言歎息,緩緩将身側的佩劍抽出,割斷了對方右手的繩索,扶着他坐在地上。
那雙血肉模糊的手很快在幹澀的泥地上劃動起來,留下一道道痕迹,與此同時,灰袍人便忍不住顫抖起來。
葉昭言皺眉。
他傷勢頗重,流了太多的血,手筋被挑開,皮肉外翻,需要立即療傷,否則會幾近殘廢。
随着那行字越變越潦草,葉昭言的眉頭也皺成一團,一顆心像是被風吹冷的身子一樣透涼。
一陣腳步聲傳來,是那些護送苟孜報信的侍衛。
眼看着幾人就要踏入溪口,灰袍人撿起地上的佩刀猛地撲向幾人,速度之快,令人驚懼,那刀刃閃爍寒芒,狠厲無比地砍向其中一人的脖頸。
那人猝不及防,慘呼一聲,摔倒在地上。
另外兩人急忙拔出配刀反抗,可惜一人刀口打偏,沒能傷到對方,反而被無情地砍死。
另一人佩刀堪堪刺入灰袍人的手臂,喉嚨就被刺穿了。
葉昭言愣住了。
她從沒見過一個受傷嚴重的人,在無性命之虞的情形下,還要用最後的力氣狠厲斬殺。
這人難道不知道這樣一個舉動會令他陷入絕境嗎?
即便葉昭言拼盡全力帶着一人闖出去,此種情境下,卻不能是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。
路途遙遠,苟孜人手衆多,她失去了馬匹,帶着重傷之人逃走已是極限。
正當葉昭言内心焦灼時,卻見灰袍人踉跄着站了起來,朝着她走來。
他失血過多,步履僵直,仿佛随時都可能跌倒,卻是艱難擡起握着佩刀的手臂,指向了葉昭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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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