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氏聞言,身子猛然一顫,唇角之上扯出了一抹冷笑,微微地眯了眯雙眸,冷冷地凝視着杜蕊,那灼灼的眸光,仿佛是想要将杜蕊的身上灼出兩個血窟窿來似的。
她水袖之中的雙手緊攥成拳,泛白的指節,被孫氏捏的咔咔做響,她的口中銀牙緊咬,發出了陣陣吱吱的聲響。
孫氏緩緩地垂下睫眸,一雙黑褐色的瞳仁之中,滿是心疼,看着杜陽在自己的懷中瑟瑟發抖,還有那已經被莫凝打的不成人性的模樣,孫氏就恨不能當即沖上前去,将杜蕊千刀萬剮了。
眼瞧着,站在油紙傘下的杜蕊,一臉古井不波的模樣,孫氏緊咬貝齒,鳳目凜然,沉吟了好半晌之後,孫氏扯了扯裙幅,面向了杜蕊,跪再了大雨之中。
她悲憤,痛苦,微微地眯了眯雙眸,貝齒緊緊地咬住了唇瓣,口中彌散着血腥的腥甘。
杜蕊的神情冷淡,眸中空靈,她隻不是安靜的站着,雨水在油紙傘前落下了一片水簾,她一身驚華,有入骨的清冷,從她的周身溢出。
杜蕊一揮手,唇齒間有一股涼薄淡然之聲溢出,“帶着他走吧。”
言畢,杜蕊撩起了裙幅,一步一生蓮,娉娉袅袅地朝着杜老夫人的房間之中走去。
孫氏的雙手緊攥成拳,欣長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之中,扼出了一道道的血痕,鮮血順着孫氏的手腕滴落在了雨水之中,緩緩暈開。
她猛然擡眸,将清冷霜華般的眸光,落在了佩月的身上,沉聲地吩咐道:“将少爺擡回牡丹閣。”
“是。”
佩月應了一聲,一揮手,身後的丫鬟、婆子們,便連忙上前,匆匆忙忙地将杜陽和冬梅擡出了青松閣之中。
杜蕊站在門口,眸子泛起了滟滟流光,緩緩地擡起了瑩白的纖手,輕輕地撫了撫雲髻之上的簪花,深琥珀色的瞳仁中,滿是清苦之色。
“小姐。”莫凝瞧着了杜蕊的眸光,微微地蹙了蹙秀眉,舉步微搖,擡手扶住了杜蕊的手臂,輕喚了一聲。
“我沒事。”杜蕊擡手,輕輕地撫開了莫凝,她剛剛雙瞳之中的眸光,是發自自己的内心,仿佛是那早已經死去的杜蕊,心中的悲苦。
杜蕊抿了抿雙唇,朱唇微啓,輕聲地呢喃道:“也算是爲你報仇了。”
“小姐,您說什麽?!”莫凝不解杜蕊的意思,微微地蹙了一下眉頭,湊近了杜蕊,輕聲地問道。
杜蕊微微地搖了搖頭,淡淡地說道:“沒什麽。”
她看着滿地宛如朵朵紅梅,閃着豔豔灼目紅光,良久之後,杜蕊扯了扯裙幅,邁着蓮步,朝着杜老夫人的房間之中走去。
……
牡丹閣。
京城之中有名的郎中跪了一地,他們的臉色凝重,皆像是籠了一層寒霜似的,深深地滴着頭,仿若擡眸便會沖撞了眼前的孫氏。
孫氏早已經換了一件幹爽的衣裳,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跪在地上的郎中們,拿雙狹長的鳳眸之中,潋起了疊疊寒光。
“不可能,這絕對不可能!”
良久,孫氏啓唇,聲音極爲沙啞,宛如火炭入喉,灼出了一顆顆碩大的水泡,方是一開口,便扯的喉嚨生疼。
“陽兒的身子健朗,怎麽就會無法醫治,你們可都是京城之中赫赫有名的郎中,若是你們……”
雙眸之中的淚水,宛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,順着雙頰滾落了下來,身子一顫,孫氏不禁向後猛地倒退一步。
佩月眼疾手快,忙不疊地踱步上前,一把扶住了孫氏,“夫人……”
孫氏擡手,雙唇微微顫抖,繼續問道:“陽兒,我的陽兒……”
“夫人,公子因爲傷中氣門,加上在雨中淋了一天,怕是早已将寒氣入體,我們雖然能夠治好公子的傷勢,隻怕,公子之中的寒氣,會桎梏成疾,隻怕、隻怕……”
正跪在堂中的一名花白胡須的郎中顫顫地擡起了眸子,看向了張氏。
“隻怕什麽?!”孫氏阖了一下眸子,欣長的睫毛微微的一顫,她的面色倦倦,像是冷風之中凋零的牡丹似的,下意識,孫氏緊了緊握着帕子的手,聲音顫抖地問。
“隻怕公子病愈後,身子也會大不如前,每每落雨風起之時,公子都會咳疾纏身。”郎中再次啓唇,黑褐色的瞳仁,在眼眶之中微微瑟縮,聲音顫抖着回道。
“噗咚!”
郎中的話音剛落,孫氏蹬蹬向後倒退兩步,一屁股坐在了紫檀雕花的椅子上。
“啪!”
下一瞬,張氏一揮手,直接将桌案之上的青瓷茶盞揮落在地,青瓷茶盞落地,濺起了碎片,落在了郎中們的身前。
“廢物!”孫氏的面色陰沉,仿若籠了一層寒霜,宛如毒蛇一般的眸子當中,蒙上了一層陰戾之色,“你們可都是京城之中的名醫,難道就沒有一個人,能夠治好我的陽兒?!”
衆人垂眸,愣是沒有一個人敢吱聲。
孫氏的唇角抖了抖,雙手緊緊地攥着紫檀雕花椅的扶手,發出了吱吱的聲響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
耳畔杜陽的咳嗽聲,傳入了孫氏的耳廓之中,孫氏宛如萬蟻鑽心一般的疼,緩緩地阖了阖睫眸,眼淚順着孫氏的雙頰滾落了下來。
噌地一下子,孫氏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凝眉側目看向了佩月,冷冷地說道:“今日之事,可有告訴給老爺了嗎?!”
佩月不敢有半點隐瞞,當即朝着孫氏颔了颔首。
孫氏凝眉,沉聲又問道:“老爺怎麽說?!”
“老爺說……老爺說……”
佩月抿了抿雙唇,明澈的瞳仁,在眼眶之中滴溜溜地打轉,一時間不敢繼續說下去。
“說,我恕你無罪!”孫氏微微地眯了眯雙眸,心頭倏然一沉,既然是佩月不說,孫氏也能夠猜出來一二,可還是忍不住的問。
“老爺說,大少爺是咎由自取,也怪不得旁人。”佩月貝齒緊緊地咬了咬唇瓣,俯下了身子跪在了孫氏的面前,顫聲道。
“啪!”
孫氏雖面上說恕佩約無罪,但心中的悲憤,卻怎麽也壓制不住,猛然擡手,一記響亮的耳光,狠狠地抽在了佩月的臉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