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蕊聽聞了杜老婦人的話,緩緩的垂下睫羽,一雙宛如碧湖一般清澈的眸子當中,泛起了淺薄的晶瑩,那似有似無的淚光,看上去,讓杜蕊整個人,顯得格外的委屈。
杜蕊雙唇緊抿,沉吟了好半晌,方才緩緩的開了口,輕聲的對杜老夫人說道:“祖母,您一項是不喜奢華的,蕊兒自然是和祖母一條心的。”
杜蕊嘴巴上雖然是這麽說,可是,傳入了杜老夫人的耳廓之中,卻不是這個意思,瞧着,尚書府大廳之中的一衆莺莺燕燕的女子,即便是她們身後的丫鬟,身上的衣裳,也要比之杜蕊好上不值千百倍。
再瞧瞧杜蕊主仆二人,一身的粗布麻衣,連發髻之上的簪花,都是素銀的,杜老夫人深深的蹙了蹙眉,微微的眯了眯一雙渾濁的老眸,随即,杜老夫人将眸光落在了大夫人的身上,冷哼了一聲,嗔怒道:“瞧瞧蕊兒,再瞧瞧你們,一個個的都不知道開源節流之說嘛!”
“老夫人息怒。”
原本是一片歡聲笑語,可在杜蕊來了之後,氣氛卻變得異常的壓抑,端是杜蕊的這麽一句話,在場之中的一種姨娘們,就成了敗壞家财的罪魁了。
她們的心中懊喪,一個個垂首不敢正眼去看杜老夫人,可是,她們卻用餘光看向了杜蕊,眸光之中的森寒之色,仿佛數九寒冬天之中的冷風,一道道的朝着的杜蕊單薄的身子,狠狠的刮了過去。
她們雖然對杜蕊心中有怨恨,可是,卻不敢多言,這幾日來,尚書府之中盛傳,杜尚書在雨花閣之中吃了癟,杜蕊身邊的丫鬟,将尚書府之中的府兵,都砍刀了一隻手臂。
可是内院之中的女子,是不能夠前去外院的,再加上,自大杜蕊有杜老夫人撐腰,和幾次三番,讓二姨娘、三姨娘和六姨娘的事情,杜蕊的惡名,早就已經在尚書府之中傳播了開來。
雖然是真假難辨,可她們一個個的還是不敢去招惹杜蕊,生怕觸怒了杜蕊,遭到了二姨娘、三姨娘和六姨娘一樣的下場。
杜蕊踱步,徑直的走到了杜老夫人的身邊,端起了桌案之上的青瓷茶盞,遞到了杜老夫人的面前,朱唇微啓,輕輕柔柔的說道:“祖母,還請您息怒,姨娘們都尚且年輕,喜歡打扮也是好的,咱們尚書府之中,就隻有三個男丁,若是,姨娘們能夠早日爲祖母添上幾個孫兒,也是好事。”
杜老夫人接過了杜蕊手中的青瓷茶盞,聽見了杜蕊的話之後,臉上方才露出了一抹笑意,側目看向了杜蕊,啓唇道:“哎!祖母也不是說她們,左不過是一個個捯饬的,像是花兒似的,祖母總擔心這,害怕她們當中,再出現一個相識胡氏那樣的……”
杜老夫人的話沒有說完,擡起了眸子,冷冷的掃了一圈,站在大廳之中的四姨娘、五姨娘、六姨娘和七姨娘。
大夫人已經年過三十五歲了,杜老夫人自然是沒有什麽放心不下的,她一個戲子出身,能夠成爲尚書府之中的當家大夫人,理應當知足了,可其餘的姨娘們,年紀尚輕,難免會有人動了歪心思。
杜老夫人收回了冰冷的眸光,在看着杜蕊的時候,眸光甚是柔和,輕聲輕語的說道:“蕊兒,兩日之後,便是你父親的壽辰,宮中早已經派人前來,告知了你父親,皇上會親臨咱們尚書府,你可是咱們府中的大小姐,若是還穿着這樣的衣裳,未免會失禮皇上,這是你父親在外買來的緞子,你瞧瞧,有沒有可心的,讓她們趕制出來幾身衣裳。”
杜蕊聞言,颔了颔首,舉步微搖,徑直的走到了大廳之中的桌案之上,垂下了睫眸,看着桌案之上一匹一匹的緞子,唇畔含笑,側目望向了杜老夫人,莞爾道:“蕊兒瞧着這些料子都是極好的,可蕊兒畢竟是小輩,倒不如,先讓姨娘們挑選。”
“哼!”杜老夫人冷哼了醫生,眸子漫過了一衆莺莺燕燕的姨娘們,冷然道:“她們左不過是你父親的妾室而已,怎麽能有你的身份高貴。”
說着,杜老婦人冷冷的剜了一眼大夫人,眸光之中充滿了嫌惡之色,冷聲冷氣的說道:“她們出身不好,自然應該是你這位嫡出長女先挑。”
杜老夫人是在指桑罵槐,這還分明是暗指大夫人乃是戲子出身,當着衆人的面,壓根就沒有給大夫人留着絲毫的顔面。
大夫人聽聞了杜老夫人的話,面色倏然一沉,原是杏眼桃腮的臉上,瞬間累起了一層陰雲,仿佛下一秒,便能夠驚起一場狂風暴雪來。
大夫人微微的眯了眯一雙狹長的鳳眸,唇角艱難的扯出了一絲笑意,扭動着水蛇一般纖細的腰肢,徑直的走到了杜蕊的身邊,佯裝親密的挽起了杜蕊的手臂,硬是從牙縫當中擠出了一句話來,“蕊兒,你就聽你祖母的話吧,你可是咱們尚書府之中的嫡女,身份自然是要比庶出的女兒高貴的,理應當是由你先挑選的。”
大夫人的這話說的漂亮極了,直接将自己摘了個幹幹淨淨,剛剛杜老夫人明明是在說,大夫人的出身不好,而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,卻變成了那些庶出的女兒的出身不高了。
她将禍水引東流,将杜蕊再次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,這話,分明是在告訴衆人,在尚書府之中,就隻有杜蕊一個人的身份高貴,即便是她的女兒,也不過是一個庶出女罷了,若是,有什麽不滿意的,你們盡管去找杜蕊的麻煩。
杜蕊自然是能夠聽得出來大夫人話裏話外的意思,唇角扯出了一抹涼薄的淺笑,她并沒有想要避諱什麽,而是直接開了口,淡淡的說道:“既然,大夫人都這麽說了,我就卻之不恭了。”
言畢,杜蕊垂下了睫眸,看向了桌案之上,剛剛杜宓看中的那匹淺粉色繡着杜鵑花的料子,微微的眯了眯雙眸,唇角之上的笑容,變得愈發的濃郁了起來,杜蕊用餘光瞥了一眼杜宓,朱唇微啓,淡淡的說道:“我就要這一匹吧。”
杜宓聞言,心頭咯噔的一下子,那匹料子可是出自京城之中的第一繡娘之手,在面外,即便是有萬金也是難求一匹的,好不容易求了大夫人,用了私房錢尋來了這麽一匹料子。
原本杜宓是想要裁制新衣的,可大夫人偏偏要讓杜宓将這匹料子也放在杜尚書買來的錦緞當中,這下可好,自己的心頭好,卻成了杜蕊的囊中之物了。
反而,大夫人卻不像是杜宓這般,唇角微微上揚,扯出了一抹邪魅的冷笑,仿佛,已經瞧見了杜蕊前程盡毀時的悲慘下場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