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蕊的嘴角微微上揚,臉上閃過了一抹讓人不易察覺的冷笑,那雙深琥珀色的瞳仁之中閃過了一絲狡黠之色,垂下了手來,捏住了自己的裙幅,輕輕地一扯。
頓時,剛剛落下了腳的杜宓身子一下子失去了中心,倏然向後栽倒,杜蕊眼疾手快,徒然一個轉身,繞道了杜宓的身後,手肘一個拐子,在杜宓的背後猛然用力。
“啊!”杜宓輕呼了一聲,原是朝後倒下的身體,突然前傾,一下子撲到在了圓桌之上。
杜宓的雙手攤開,正推在了一盤酒釀桂花圓子上,湯水濺了國公夫人一身,國公夫人高挽的雲髻上還迸上了一顆珍珠圓子。
“啊!”
國公夫人口中發出了一聲尖叫,噌地站了起來,一臉嗔怒地喝道:“怎麽回事?!”
杜宓摔的夠嗆,瑩白的纖手上紅腫一片,胸口更是直接撞在了圓桌上,杜宓的臉色唰的一下子,變得慘白如紙,原本是想要讓杜蕊失禮于人前,可不知道怎麽的,自己卻一下子竄了出來。
杜宓一手扶着胸口,深吸了兩口氣,方才順過了氣來,連忙欠身,道:“還請國公夫人見諒,是姐姐……”
說着,杜宓用餘光瞥了一眼杜蕊,貝齒輕咬唇瓣,一福難以啓齒的樣子。
大夫人的面色一沉,冷冷地說道:“宓兒,究竟是怎麽回事,你快速速說來!”
大夫人舉步微搖,走到了國公夫人的身邊,卷起了帕子,幫襯着國公夫人擦拭着身上的湯水,冰冷的目光宛如掙脫了牢籠的毒蛇一般陰毒,狠狠地刮了杜蕊一眼,收斂了目光,一臉歉意地看向了國公夫人,“姐姐,真是抱歉,孩子們還小,您可不要跟她們一般見識。”
“哼!”國公夫人冷哼了一聲,她這一身錦衣華服,可是請了京城之中手藝最爲精湛的繡娘,以重金裁制出來的,今兒才剛剛上了身,才這麽一會子的功夫,就毀在了杜宓的手中,本就性情躁怒的國公夫人,怎麽能夠不氣。
國公夫人冷冷地剜了一眼杜宓,冷喝道:“這身衣裳可足足花費了我一百兩銀子,好好的衣裳,就這麽毀了,妹妹,怎麽也要給我一個解釋吧!”
“是是是。”大夫人的臉色陰沉的好似籠了一層寒霜,冷聲冷氣地問道:“宓兒,你倒是說說,究竟是怎麽一回事?!”
說話間,大夫人朝着杜宓使了眼色,朝着杜宓身後的杜蕊瞥了一眼。
杜宓的那一雙漆黑如同墨染一般的星眸,瞬間蒙上了一層水色,配上杜宓那張宛如九重天之上的仙子飛落凡間的絕世容顔,端是一眼,便讓人移不開眼睛,那梨花帶雨的模樣,讓國公夫人都覺着心疼。
蓮花玉指盈盈擡起,陽光的照耀下,杜宓瑩白的纖手泛着滟滟光澤,無論從哪個側面看上去,都是端的傾城傾國,縱是她的一滴眼淚,足以堪稱紅顔禍水。
輕輕地抽了抽好似粉琢玉雕般的玲珑瓊鼻,杜宓側目,淡淡地瞥了一眼身後的杜蕊,聲音極爲輕柔地說道:“方才、方才是姐姐在背後推了我!”
大夫人的面色陰沉,原就是滿臉的冰霜,此時此刻更加的陰冷了下來。
“啪!”的一聲,大夫人猛地一巴掌拍在了圓桌之上,桌面上端放着的青瓷酒盞,頃刻間掉落在地,摔了個粉碎。
大夫人冷喝了一聲,道:“杜蕊,你怎麽這般不懂規矩,還不趕快給國公夫人下跪賠罪!”
賠罪?!
就算是她故意推撞的杜宓,但是身爲尚書府的大小姐,爲了一件衣裳,要下跪賠罪,怕是怎麽也說不過去吧!
大夫人有心刁難,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,一雙鳳眸伸出了灼灼的目光,恨不能,在杜蕊的雙頰上,燒出兩個窟窿來似的。
杜蕊心裏明鏡大夫人的意思,眉梢微微一挑,一雙星眸之中,泛起了層層的漣漪,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夫人,淡淡地說道:“母親,您當真要女兒爲一件衣裳下跪嗎?”
“杜蕊,平日裏我是怎麽教你的,怎麽能在客人的面前這般的無禮,還不趕快跪下!”大夫人再次怒喝了一聲,雙眸之中寫滿了揶揄之色,不屑的剜了杜蕊一眼,冷然道。
杜蕊的嘴角噙着一抹淺笑,古井無波的臉上,不驚一絲一毫的波瀾,邁着蓮步,走到了杜宓的身旁,與杜宓并肩,側目看了一眼梨花帶雨的杜宓,淡淡地說道:“妹妹,剛剛我明明是在你的身前,怎麽會是我推的你呢?”
“這……”
的确,杜蕊一直都站在了杜宓的身前,方才所有人的目光,都鎖定在了國公夫人和大夫人的身上,更何況,杜蕊的動作極快,怕是就連杜宓都不曾發覺,杜蕊是如何轉身的。
“我看見了,的确是大姐姐推的二姐姐。”
就在此時,杜若忽然站了起來,揚起了下巴,嘴角噙着一抹冷笑,大聲地說道。
杜蕊眉梢一挑,宛如一汪泉水一般清澈的瞳眸潋滟生色,唇畔扯出了一抹淺笑,莞爾道:“呵呵,四妹妹的眼睛不好,莫不是看錯了吧?!”
“我看的真真的,就是你推的二姐姐!”杜若面色陰沉,烏黑的眼眶中的雙瞳,冷冷地剜了杜蕊一眼。
杜蕊冷冷地笑了笑,微微地眯了眯雙眼,淡淡地說道:“四妹妹,說話可要将證據……”
不待杜蕊把話說完,杜若猛然站了起來,環視了一周的丫鬟、媽媽,冷聲冷氣地說道:“你們說,剛剛是不是大小姐推的二姐姐?!”
杜若的話音一落,一群丫鬟、媽媽齊齊地将目光看向了大夫人,瞧着大夫人的雙眸之中泛起了一絲寒意,微微地揚起了下巴,雲髻簪着的發簪之上的流蘇,盈盈地晃動,在陽光的照耀之下,灼灼的華光刺的衆人的眼珠子生疼。
大夫人的鐵腕,在尚書府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,僅僅是一個眼神,那一群的丫鬟和媽媽,都不由得感覺背後冷寒涔涔,一個個的垂下了眸子。
不知道是誰人開了頭,“奴婢也看見是大小姐推了二小姐。”
有了這一個開頭,附和之聲,宛如潮水一般,一浪接着一浪的傳入杜蕊的耳廓之中。
杜蕊聞言,唇角微微上揚,勾起了一抹宛如勝芳之中的罂粟一般,剛要開口的時候,忽地,一旁的杜宓扯了一下自己的裙幅,直接跪在了大夫人的面前。
杜宓朱唇微啓,那聲音,宛如雨滴輕打窗棂、纖手撥動了琴弦,“母親,不管怎麽說,都是女兒的不是,大姐姐的身子才剛好,萬萬跪不得啊!”
瞧見了杜宓搶先地跪了下來,杜若微微一怔,不解地眨了眨眼。
這樣的一個美人,說好話、做好事、存好心,端是滿心怒火的國公夫人,也不禁心中贊歎。
杜蕊淺淺淡淡地看了一眼杜宓,在杜蕊的記憶中,杜宓始終都宛如一朵出淤泥的白蓮一般,尚書府中,杜宓的善良、溫婉早已經名揚京城之中。
可是,杜蕊的腦海之中,卻似是炮烙一般,出現了杜宓懷中抱着鴛鴦眼的波斯貓兒,站在廊下,一雙冷眸惡狠狠地瞪着她,口中發出了惡毒的話,直勾勾地看着她,從假山摔了下來。
杜蕊的心中跟明鏡似的,她知道,杜宓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!
杜宓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替自己說好話的,元寶般的耳朵微微一動,不遠處,傳來了一聲拐杖戳在地面上的聲音。
杜蕊的嘴角微翹,心中了然,原來,是杜宓早就已經看見了,老夫人朝着後花園中走來,杜宓這是在做給老夫人看。
好啊,既然你想要做好人,那我就成全了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