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蕊兒給祖母請安。”
大夫人的過失來沒有來得及攔在自己的身上,門外就傳來了杜蕊的聲音,杜蕊依舊是身穿昨日的那件染滿了血迹的髒衣,以兩個草繩将青絲挽成了髻,一步一踉跄,走進了老夫人的房中。
俯身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,雙手置于額前,端端正正的給老夫人磕了個頭。
瞧着一臉雪色的杜蕊,老夫人立馬站了起來,徑直地走到了杜蕊的身前,将杜蕊攙扶了起來,“好孩子,身子才堪堪好點,你怎麽就出來了,瞧瞧蕊兒,多懂規矩,在瞧瞧你們家的!”
聽了老夫人的話,衆人一怔,紛紛朝着杜蕊投去了宛如毒蛇般陰毒的目光,特别是大夫人,那灼燒的目光,很不能在杜蕊的臉上,燒出兩個窟窿來。
杜宓唇畔微翹,那一雙含情目,僅是一眼,讓人瞧了,都不禁覺着骨頭一陣發酥,一襲百褶如意仙裙和杜蕊身上的粗布麻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,折纖腰以微步,徑直地走到了杜蕊的身旁,欠身一福,道:“大姐姐,之前宓兒有什麽做的不妥的地方,還請大姐姐原諒則個,妹妹給姐姐陪個不是。”
杜宓一颦一笑,怕是廣寒宮中的嫦娥仙子,也不過如此,擡手不打笑臉人,她上來就先賠罪,分明是想要堵住老夫人的嘴。
老夫人聽見了杜宓這麽說,态度算是軟下來了一些,可瞧着眼前的同樣是自己的孫女兒,一人錦衣華服,一人粗布麻衣,面色又忽地一沉,側目看向了大夫人,冷然道:“方才還說,不會在讓蕊兒受一丁點的委屈,這話,可是在我的面前随便說說的嘛!”
“你瞧瞧蕊兒身上的衣裳!”老夫人用力的拍了拍椅子上的扶手,臉色愈發的陰沉了下來。
阙府上下,就算是一個丫頭,也要比杜蕊穿的好,她今兒這一身粗布麻衣前來,分明是給大夫人找不痛快,堂堂尚書府的大小姐,穿的不如一個下人,這話若是傳了出去,她這尚書夫人,可就要落得一個刻薄原配夫人的嫡女的惡名。
“大姐姐,你要是沒有衣裳,跟我說啊,我可以……”
“二妹妹,我雖然長你一歲,可身形卻略有不同,你的舊衣,怕是不合身。”
杜宓明明不是這個意思,可被杜蕊這麽一說,卻點了味道,心中掀起了一陣陰狠,可臉面上,卻不能說出口。
大夫人見自己的女兒吃了虧,立即朝着自己身邊的婆子發了難,“李媽媽,你是怎麽辦的事兒,昨兒我不是已經吩咐過你,給大小姐準備新衣,你陽奉陰違,讓老夫人動了怒,你該當何罪?!”
阙府上下,誰人不知道,大夫人不讓對杜蕊好,别說新衣裳了,就是一口吃食,也不肯給的,可偏偏……
“噗咚!”
李媽媽立馬跪在了大夫人的身前,“大夫人吩咐老奴裁制的新衣已經準備好了,是老奴一時間疏忽,竟忘記了給大小姐送去。”
大夫人側目,看向了老夫人,陪着笑臉,道:“老夫人,都是下人的過失,還請老夫人息怒。”
“下人做錯了事,自然要受到責罰,既然母親已經賠了不是,祖母還請消消氣。”杜蕊的話,是說給大夫人聽的,也是說給老夫人聽的,按照尚書府的規矩,是應該嚴懲的。
老夫人擡起了眸子,冷冷地掃了李媽媽一眼,冷聲道:“來人,将這婆子帶下去,杖責三十!”
杖責三十!
即便是身體健碩的年輕男子,也要劈開肉綻,在床上躺上了半個月的時間,李媽媽是一個年約四十的婆子,若是,這三十大闆,都挨在她的身上,非要了她的性命不可。
李媽媽吓得身子抖如篩糠,額頭之上汗流如漿,膝行到老夫人的面前,李媽媽跟在大夫人的身邊多年,差事辦也妥當,吩咐過的事情,從來沒有出過岔子。
大夫人側身,剛要開口替李媽媽求情時,杜蕊唇畔勾起了一抹冷笑,卻忽地搶先開了口,“祖母,隻不過是沒有将孫女兒當成主子,也用不着這般的嚴懲吧?!”
隻不過?!
好一個隻不過,聽了杜蕊的話,大夫人的心頭一沉,下人沖撞了主子,按照尚書府的規矩,三十個闆子都算是輕的了,敲打了大夫人,她知道,李媽媽是要栽在了杜蕊的手上。
見大夫人古井無波的臉,李媽媽的額頭立馬朝着青磚的地面上砸了下來,李媽媽用了全身的力氣,每一下子都仿佛是砸在了衆人的心坎裏。
老夫人面不改色,冷冷地掃了大夫人一眼,須臾,将目光落在了李媽媽的身上,啓唇,淡淡地說道:“還不帶下去!”
片刻功夫,院子當中便傳出了一陣闆子的拍打聲,其中夾雜着李媽媽猶如殺豬一般的哀嚎聲,聽的在老夫人房中的姨娘們一個個的心驚膽戰。
大夫人的面上,似是籠了一層寒霜一般,身體更好似冰雕一般,杜宓微微地扯了扯大夫人的袖子,大夫人側目看了一眼杜宓,眯了眯眸子,沉默不語。
老夫人這是在敲山震虎,也是給大夫人臉色看,其他那些莺莺燕燕自然是緊閉雙唇,生怕惹了老夫人不悅,二姨娘遭到了老夫人的訓斥,臉色和大夫人同樣的陰沉,冷冷地瞥了杜蕊一眼,緩緩地站了起來,朝着老夫人欠了欠身,道:“老夫人,妾身還要照顧若兒,就現行告辭了。”
随着二姨娘,滿屋子的莺莺燕燕,紛紛退出了老夫人的房中。
大夫人按照杜宓院子規格,給杜蕊整理出來了一個院子來,生怕再惹了老夫人的不悅。
雨花閣,名字還算是雅緻,院落也十分的寬敞,大紅色的朱門,走進了雨花閣中,杜若朝着四周環視了一圈,覺得也并無其他不妥的地方,想來,老夫人今兒一早賞了李媽媽三十個闆子,看來是已然奏效。
主屋當中陽光充足,擺放的東西頗爲華麗,一時間,讓小月欣喜不已,高興的都已經說不出話來了,“小姐,您瞧瞧,這琉璃花尊,做工多精緻,您在看看,那金漆的牡丹瓷瓶,若是能夠用來插花,定然是極美的。”
杜蕊輕笑了一聲,眉梢微微向上一挑,唇畔扯出了一抹冷笑,邁着蓮步,走到了主位之上,俯身坐了下來,“呵呵,你當真以爲,大夫人會這般的好心嗎?這些東西都是已經入了庫的,既不能夠變賣又不能夠損壞,現在,咱們主仆二人可是分文沒有,倘若,當真是毀壞了,你要用什麽去賠償?!”
“這……”小月聞言,臉色倏然一沉,伸出了猶如青蔥一般的手指,抵住了自己的下巴,沉吟了半晌之後,小月方才開口說道:“奴婢立即将這些東西收起來。”
“就放在這裏吧,莫不要讓别人說閑話。”杜蕊淡淡地說道。
“吱嘎!”
就在這個時候,雨花閣的房門忽然被人推開,爲首走了進來的是一個年約四十上下的婆子,身後還跟着兩個十四五歲的丫頭。
“老奴孫媽,給大小姐請安。”孫媽媽朝着杜蕊欠身一福,側目看向了身後的兩個丫頭,吩咐道:“還不敢快給大小姐請安。”
“哼!”其中的一個丫頭,輕哼了一聲,悠悠地掀開了眼簾略微有些不屑的睨了杜蕊一眼,陰陽怪氣地說道:“什麽大小姐,不就是一個鄉下回來的野丫頭,咱們府中,就隻有一位嫡出的大小姐而已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