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宓雙手緊攥成拳,指節泛白,臉上似是堆上了一層寒霜一眼,雖千不甘、萬不願地,可老夫人發了話,父親又十分重孝道,倘若不跪,必會觸怒老夫人。
杜宓的臉,像是潮汐的海水,浪過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,顔色愈發的慘白了起來,眉黛淺凝,目光注在了杜蕊的臉上,口中貝齒緊咬,雙唇散去了血色,今兒這麽多丫鬟、婆子們在場,她這一跪,日後讓她怎麽見人。
瞧着杜宓像是吞了蒼蠅一般的臉色,杜蕊的唇畔扯出了一抹冷笑,阙了阙雙眸,深琥珀色的瞳仁當中,漾過了一絲不屑,目光掠過了孫氏,瞧着孫氏的臉色陰沉,心中冷然一笑,且等着杜宓在自己的面前下跪。
杜宓緊了緊雙手,欣長的指甲嵌入了掌心之中,肉皮都刺破了,艱難的踏出了一步,仿佛踏在了刀山上一般,揚起了手中的帕子,朝着杜蕊屈了膝。
“呵!”杜蕊心中冷笑,舉步上前,一把将杜宓給攙扶了起來,“妹妹,你瞧瞧,姐姐隻不過是在說笑,你還當真了。”
杜宓跪也跪了,禮也奉了,可這是杜蕊方才說是玩笑話,杜宓的臉上,像是被抽了一巴掌似的,火辣辣的疼,欣長的睫羽微微一顫,緩緩地擡起了睫眸,面上帶着一抹淺笑,淡淡地說道:“姐姐還真是會說笑啊!”
“久不見妹妹,自然是想要和妹妹多親近親近,瞧妹妹的意思,是在埋怨姐姐嗎?”杜蕊眉梢一挑,似笑非笑地說道。
聞言,杜宓的口中像是被人塞進了棉絮似的,一張開嘴巴就覺得堵得慌,瞧着杜老婦人的臉色,杜宓敢怒卻不感言,隻好笑笑道:“妹妹不敢!”
“如此最好!”杜蕊不屑的睨了杜宓一眼,側目看向了杜老夫人,屈膝一福,聲音柔可酥骨,撒嬌道:“祖母,千錯萬錯都是孫女兒的不是,您瞧瞧這大半夜的,還讓母親和二姨娘跑這一遭。”
杜老婦人知道白氏的兩個女兒是什麽德行,不來淩辱杜蕊就已經燒高香了,杜老婦人垂下了嘴角,淡淡地看了一眼白氏,冷冷道:“帶上三丫頭和四丫頭回房反省吧,你還怵在這裏幹什麽?!”
“是。”二姨娘不敢違拗老夫人的話,隻好應了一聲,轉身前,那一雙招子,狠狠地刮了杜蕊一眼,這一眼,恨不能生生扯下一層皮肉。
“好了,蕊兒身上有傷,你們也都别留在這裏了,都退下吧,讓蕊兒好好休息。”
老夫人發了話,衆人不敢有片刻耽擱,隻好一一的退出了杜蕊的房中。
待衆人離去了之後,老夫人挽起了杜蕊的手,輕輕地撫了撫,笑道:“今兒先委屈你了,你現住在丫頭房裏,明兒,我讓你母親給你收拾出來一個院子,再指給你幾個丫頭伺候,有祖母在,定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!”
“孫女兒謝過祖母。”杜蕊朝着老夫人欠了欠身,恭敬地說道。
杜老婦人瞧着杜蕊,心中愈發的喜歡,瞧着杜蕊身上的傷,想來定是孫氏念着心結,不肯給她好日子,可她卻也沒有多做他言,這般隐忍了下來,還算是識大體。
回了牡丹閣的大夫人,臉色陰沉的仿佛能夠滴水出來似的,瞧着自己女兒受了委屈,大夫人的心中,像是壓了一塊石頭一般喘不過來氣。
端起了李媽媽堪堪斟滿的茶盞,想都沒有便一口飲下,剛剛烹好的茶,一下子燙了大夫人的舌頭。
“砰啷!”
孫氏用力地将茶渣擲在了桌案上,狠狠地橫了李媽媽一眼,冷喝道:“連你也我作對不成!”
“噗咚!”
李媽媽立馬跪在了孫氏的面前,“老奴不敢!”
杜宓舉步微搖,走到了孫氏的身前,伸出幫着孫氏順着氣,輕聲地說道:“母親,何必跟一個下人動怒,您消消氣。”
說着,杜宓淡淡地瞥了李媽媽一眼,“還不下去。”
“是。”李媽媽應了一聲,貓着身子退出了孫氏的房中。
“母親,您身份貴重,何必跟一個賤人一樣。”
瞧着杜宓臉色淡然,像是方才的事情沒有發生似的,孫氏蹙了蹙眉,道:“這口氣,我怎麽也不會這麽輕易的咽下!”
“母親,收拾一個小賤人,還需要母親動手嗎?”杜宓挑了挑眉,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冷笑,“杜蘅和杜若受了欺負,母親認爲,二姨娘能夠隐忍了嗎?!”
尚書府規矩森嚴,每日早晚都要向老夫人請安,杜老夫人的房中,莺莺燕燕的姨娘們,都已經坐在了老夫人的房中。
杜老夫人一襲黑褐色的華衣端坐在主位之上,正中嵌着一顆通體翠綠的翡翠,周圍繡簇簇的花團的抹額,将老夫人顯得端莊慈祥,一頭銀絲以白玉簪子高挽,手中撚着紫檀的佛珠。
打眼瞥了一眼大夫人,老夫人的心頭忽地湧上了一股怨氣,冷冷地剜了大夫人一眼,“蕊兒的事,你們可都聽說了?!”
提起了杜蕊,在場的每一位姨娘,心中都不由得一顫,昨兒發生的事情,猶如炎熱的夏紛飛的柳絮一般,傳到了每一個院落當中,尚書府的各房誰沒有當杜蕊是出氣筒過,聞聽了老夫人的話,紛紛交頭接耳。
“咳咳……”
大夫人瞧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咬着耳朵,輕咳嗽了一聲,頓時,房間當中鴉雀無人,針落可聞。
大夫人盈盈地站了起來,邁着蓮步,走到了老夫人的身前,欠身一福,恭敬地說道:“老夫人,兒媳也是一時間沒有察覺,才會出了這麽大的亂子來,昨兒晚上,兒媳已經命人給蕊兒整理出來院子來,絕不會讓蕊兒再受一丁點的委屈了。”
聽了大夫人的話,二姨娘心中冷哼了一聲,府中誰人不知道,就是她下的令,不準對杜蕊好的,這會子,又到老夫人的面前賣乖來了,擡起了猶如青蔥般的手,手腕上的金銀手钏相互碰撞,發出了聲聲脆響,撫了撫雲髻,想想自己的一雙女兒受了委屈,二姨娘開了口,“老夫人,昨兒若兒和蘅兒……”
“你閉嘴!”老夫人冷冷地剜了二姨娘一眼,沉聲道:“昨兒的事,還沒有與你追究,你倒好,先開起口來。”
杜蘅和杜若是什麽樣子,老夫人心知肚明,本就瞧不過眼,她還偏偏要往槍口上撞,大夫人不屑的瞥了二姨娘一眼,将桌案上的茶盞端到了老夫人的面前,“老夫人,您消消氣,孩子們不懂規矩,可以慢慢教……”
“哼!”不待大夫人把話說完,老夫人冷哼了一聲,擡起了眼眸,冷冷地剜了大夫人一眼,“孩子不懂規矩可以教,那大人們呢?!”
老夫人這是在給大夫人臉色看,大夫人自然明白,立馬俯身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,抿了抿唇,柔了一抹淚光,聲音略微顯得有些顫抖,“老夫人,都是兒媳的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