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要誤會,他可不是理發師。
你要是想代寫信件之類的,可以去圖書室找他,不過,那老東西可不會給你便宜。”
馬克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小老頭漸行漸遠的背影,提點道。
李維想了想,試探性地問道:“剛才推車上放的都是什麽?”
“還能是什麽,不就是傑斯那家夥的個人用品罷了。在這方面,海德拉的效率一向很高。”
馬克輕哼一聲,繼續往前踱步,随口一問,
“對了,你以前是做什麽的?”
“律師。”兩輩子都是。
“律師?我最讨厭律師,那是一幫隻認錢不認人的家夥。你這家夥肯定混得很不好。”馬克随手拈起一根草,斜睨着李維,“那你爲什麽入獄?”
李維不答反問:“聽說過‘罪惡之花’嗎?”
“……罪惡之花?”馬克的眉頭一挑,眼睛微微眯起,“那個連環殺人魔‘罪惡之花’?”
李維點了點頭,自嘲一笑:
“我被當做‘罪惡之花’抓了起來,我的律師把我提供的證據藏了起來,到了法庭法官直接判我死刑……”
“所以你覺得自己被冤枉了?”
馬克撇了撇嘴,伸手指向操場上那些放風的囚犯,
“你可以打聽打聽,海德拉每個犯人都是被冤枉的。”
不遠處,留意到馬克的動作,那個被他指到的囚犯立馬脫下帽子,笑嘻嘻地沖他揮了揮手。
李維看着那些在操場上活動的犯人,一時無言。
……
一個漢堡消化很快,等他們回到503,李維的肚子已經開始發空。
他躺在床上,回想起今天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。
如果說什麽是讓他感到最爲好奇的,那就隻有那個古怪的夢境空間。
傑斯的事情也進一步證明了夢境中模拟的準确性,但問題是,除了上次在法庭上見到那種古怪黑線之後的被動進入,究竟有沒有一個有效的方法,可以讓自己主動選擇是否進入夢境空間呢?
就在這時,李維聽到盥洗室内傳來一些細碎又古怪的聲音。
所謂的盥洗室,其實也就是用一個浴簾隔起來的簡陋衛生間罷了。
而他第一眼反應是低頭看一下馬克的床。
被子隆起,像是正在熟睡。
看來不是他。
那這間隻有他們兩個人的503号囚室,難道還有……第三個人存在?
想到這個可能,李維的肌肉猛然收緊。
他悄悄掀開被子,從上鋪滑了下來,屏住呼吸,雙腳落地。
陰影中,他的眼睛緊緊盯着盥洗室的簾子。
隔着那塑料布構成的浴簾,裏面隐隐約約透出微弱的光線。
腳步緩緩接近,而這時,他聽到了——另一個人的呼吸聲。
浴簾已經近在咫尺。
擡手,捏住布料,手臂猛地用力。
唰——
蹲在馬桶上一手拿着卷筒紙,另一隻手握着一台老式手持視頻播放器的馬克聞聲擡頭。
兩人四目相對。
而這時,播放器畫面中正好切換到面色潮紅的女主角特寫鏡頭。
“……有興趣?”馬克的眼中尴尬一閃而逝,随手丢掉衛生紙,神态自然地按下暫停鍵,“我這裏還有存了幾個不錯的資源,借給你看兩天,小心别讓獄警看到。”
說着,長得像是21世紀手機的手持播放器被塞進了李維手中。
李維愕然轉頭,就見馬克打着哈欠側身而過,掀開被子,抽出枕頭放回原位,徑直躺了回去:
“盥洗室的紙巾盒裏有電源線,你記得拿,我先睡了。”
鼾聲很快響起。
李維拿着播放器,看了眼盥洗室,進去拿了電源線就躺回床上。
反正隻是看看,就當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,順便了解一下這個時代在人體藝術方面的造詣。
然而,就在他将電源線連接好設備,插上插座的同時,一個不帶感情的機械音突兀響起:
“檢測到可用外部設備,是否立即進行腦機互聯?”
???
李維拿着視頻播放器的手一抖。
“沒有收到指令,自動連接将在三秒内開啓。”
“3秒——2秒——1秒。”
“自動連接已開啓,外部設備連接中……”
“外部設備已連接成功,腦機芯片功能可正常使用。”
腦機芯片?
那東西入獄的時候不是已經被屏蔽了嗎?
聲音落下,手中的播放器界面突然出現頻閃。
緊接着,一個純黑的界面出現,李維盯着那上面閃爍着光标的一行字:
「腦機芯片已搭載,是否現在進入看門狗程序?y/n」
看門狗程序?
李維咀嚼着這個名詞,不是很理解。
手指在屏幕上的y和n之間遊移,最終還是沒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。
開玩笑,自己滿打滿算就剩一個月不到的日子,按照醫生的話來說,都最後一個月了,想吃什麽想玩什麽,就去吧,不需要有什麽心理負擔。
這個念頭在李維的心頭一閃而過,意識過來的時候,手指已經按下了y。
一瞬間,那熟悉無比的黑色絲線從視頻播放器的每一個接口縫隙中瘋狂湧出,迅速覆蓋了李維的視野。
……
次日。
李維從睡夢中醒來,隻覺得渾身疲憊。
這種事情實在是太累了,尤其是爲了試驗看門狗程序進入的時長,他連續嘗試了好幾次。
最終粗略用脈搏核算,每次主動進入看門狗程序,也就是那個奇怪的夢境空間,平均需要3.5秒。
一旁早已洗漱完畢神清氣爽的馬克看着李維因爲沒睡好,腳步虛浮地從上鋪爬下來,表情相當玩味:
“菜鳥,你現在雖然年輕,但還是需要注意節制。
至于那個x-yer,就先借你小子玩兩天,不着急。”
這話一聽就知道對方是誤會了。
但李維實在有點困,也懶得解釋那麽多。
畢竟現在看門狗程序是他在這個鬼地方生存下去的最大倚仗,爲此,就算被人誤會……那也沒啥,不就是多用幾卷紙而已?
其實要不是獄警突然通知他有人來探監,他根本不想起來。
但此時高個獄警早已等在門口。
洗漱完畢,他跟着獄警去往會面室的路上,一邊思索着該如何應對所謂的訪客。
李維的記憶裏,很少有關于原主家人的内容,他甚至不知道萬一突然來了個原主的親戚,待會應該怎麽表現才不會露餡。
而這時,會面室已經近在眼前。
“進去吧,人已經到了。”
李維注意到,高個獄警看自己的神情有些微妙,那絲幸災樂禍被他隐藏得很好,但還是被李維捕捉到了。
有問題!
他握住門把手的動作一頓,這才開門進去。
隔着玻璃對話窗,另一側是一位穿着亞麻色西裝,頭戴高頂禮帽,身材高挑,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士。
那人沖着李維笑了笑,眼角的魚尾紋十分明顯。
來人正是霍華德·亞當斯。
“是你?”李維的眉頭霎時一沉。
這個害自己被判死刑的罪魁禍首,不躲得遠遠的,竟然主動上門來探監?
想到自己被他騙走的證據,想到對方在法庭上黑白颠倒的說辭,甚至任由那些人把屬于“罪惡之花”的所有罪行都潑到了他的身上,卻還口口聲聲說會全力爲他脫罪……
越是回憶,李維的怒火就越是上湧。
但他忍住了。
是的,必須忍住。
這個家夥雖然可恨,但對于李維來說,想要找到翻案的線索,目前已知的情況裏,恐怕就隻能從眼前這個家夥入手。
他一定知道内幕!
想到這裏,李維深吸一口氣,按捺下心中翻騰的情緒,拉開椅子,坐到了律師霍華德對面。
“你來幹什麽?”
霍華德見到對面這個和之前大相徑庭的階下囚,神情帶着幾分愉悅,他翹起嘴角,眼露譏諷:
“來看一隻不願意接受現實的臭蟲。
說起來,你小子還真是走了狗屎運,居然能活到現在?”
見狀,李維扯了扯嘴角,就像沒有聽出他話裏的諷刺那樣:
“讓蟲子決定接受現實的方法很簡單。
俗話說,死也要做個明白鬼。
我一直很好奇,霍華德律師,你究竟在爲誰做事?我的上司麥克?還是——真正的‘罪惡之花’?
或許,你幫我解除了困惑,你的煩惱也就能一并消除。”
“呵,你小子到現在都沒有認清形勢?”
霍華德眼睛一眯,神情一瞬間變得有些殘忍,
“聽說你想找律師申訴?你放心除了我,沒有律師會接受你的申訴請求。
你插手了不該管的事情,這一切的結果,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!
如果你還想平安地活過生命裏的最後一個月,就不要妄圖弄些不入流的伎倆。
否則的話,等待你的結果,是比死亡更令人恐懼的東西。
明白了嗎,臭蟲!”
霍華德撂下狠話,也不等李維反應,擡手看了眼表,就拿起公文包,匆匆離去。
連一個眼角都沒有施舍給對面的李維。
李維注視着那家夥離開,思索着他說的那些話。
是原主主動插手了某些事情,所以才會遭緻災禍?
這背後究竟隐藏了什麽樣的陰謀?
……
就在李維陷入沉思時,門口的獄警進來提醒他離開。
而此刻,敞開的會面室大門外,一片灰白色的衣角快速掠過。
……
跟随獄警回到503囚室,馬克卻并不在房間裏。
片刻之後,他才叼着煙,從門口慢悠悠地進屋。
看見坐在凳子上,神情有些不虞的李維,他随即挑眉:
“怎麽,有人來探監反而心情不好?”
李維搖了搖頭。
“既然這樣,我帶你去個地方。”
“什麽地方?”
“去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馬克擺了擺手,一馬當先走在前面。
李維雖然有些疑惑,但還是跟了上去。
走出監舍,繞過操場,七拐八彎,最終兩人來到一處隐蔽處。
李維看着面前被推開的窨井蓋,神情十分莫名。
沒有理會李維的猶豫,馬克直接順着早已搭好的台階,走了進去。
“這個窨井連接着的正是海德拉的下水道系統,平時除了半年一次的清潔,根本沒什麽人會來這裏。”
“那你帶我來是……”李維順着台階下來,口中的話還沒說完,視線就定住了。
隻見馬克的前方倒着一個黑色垃圾袋,并沒有紮緊的袋口露出一個腦袋。
當看清楚那個腦袋正臉的同時,李維忍不住脫口而出:
“霍華德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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