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绫羅朝着青帝盈盈一拜,薛宮主在地上又一叩首,然後一起朝着金樓下方退去。
薛宮主已經和來時的表情大不相同。心中的抑郁一掃而光,滿面春風,志得意滿。好像南荒叢林之中的群妖已經是甕中之鼈。
又在三樓見到了羅刹劍神仇飛翼。
仇飛翼本來在打坐,見到了薛宮主之後,也睜開眼睛道:“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,薛宮主隻管知會一聲。”
薛宮主抱拳道:“尊駕言重了,若是需要仰仗尊駕的劍,我一定會來找尊駕的。”
仇飛翼道一聲好,然後又重新閉上眼睛打坐。
重新下到一樓。
秦绫羅吩咐機要秘書拟定青帝禦旨。
那些機要秘書聽秦绫羅的吩咐之後,做起事情來很是麻利迅速,一點都沒有拖泥帶水。
薛宮主也是得意忘了形,奇怪地道:“禦前司尋常都是大法師代替青帝下達禦旨嗎?這似乎有僭越的嫌疑啊。”
在青帝苑之中,唯獨青帝至高無上,無人可以代替。大法師雖然地位超然,卻也依然是青帝的臣子身份。以臣子的身份來代替青帝下诏,明顯很是不妥。
若是平時薛宮主肯定不會說出來,而是将這古怪埋藏在心中,可是今天畢竟心情太好,有些太輕飄飄了。
秦绫羅看着薛宮主,雖然臉上帶着如春風的笑意。但是眼神是那麽的深邃,似乎要将薛宮主的神魂都吞進去一般。這時薛宮主才意識到在這中樞重地之内說錯了話。
有時候,一句錯話也是能要人命的。
深宮重闱之内的鬥争一向殘酷。
周圍的機要秘書依然來來去去的穿梭不停,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,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。就是矚目到了也會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。
沒過多久,一道禦旨寫好呈到了秦绫羅的面前。
秦绫羅拿過了金黃色帛書的禦旨,略微掃了幾眼,含笑走到一個紫檀木書台之前,将一個方形的錦盒打開,露出裏面的青帝玉玺。玉玺雕刻成麒麟的形狀,張牙舞爪、威風神,好像活物。
秦绫羅将這玉玺拿在手中,在禦旨之上蓋下印章。
秦绫羅此舉分明就是坐實了僭越本分。如此嚣張反而弄得薛宮主不知所措。
按照規矩來說,玉玺應該由掌玺大臣來包管守護,大法師也是無權接觸玉玺的。更不用提将這玉玺拿在手中使用,好像自己家的東西。
此時薛宮主已經收斂好心神,不再像剛才那樣得意忘形。
秦绫羅将這禦旨拿在手中,緩步走過來,和顔悅色地道:“薛宮主。有些不該問的話就不要問,有些不該說的話就不要說。明白嗎?”
語氣如春風細雨,表情也不含半點威脅、警告的成分。甚至連說教都算不上。
但越是這樣,薛宮主越是覺得心中陰寒,如芒在背,壓力極大。
秦绫羅将禦旨交到薛宮主的手中。薛宮主接過禦旨的那一瞬間,似乎時間停止。
一股強烈的惡意從禦旨之上蔓延而來。薛宮主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大蟒蛇盯住的小白羊。
而秦绫羅的臉上依舊挂着那春風細雨一樣的笑容。這樣的笑容,配合這樣強大的惡念,有着天壤之别的巨大反差。
終于,似乎是過去了一百年那麽久。
其實不過隻是一個瞬間而已。
秦绫羅松開了手。薛宮主隻覺得身上壓力一輕,那一股惡念消失于無形之中。
短短一個瞬間的交鋒,薛宮主心神已經徹底失守。拿住禦旨的手都止不住的顫抖。
秦绫羅道:“薛宮主。禦前司裏面的事情是絕密,青帝單獨見你是無上的恩寵。你今天在這裏看到了什麽,聽到了什麽,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傳出去。”
薛宮主道:“大法師與青帝陛下請放心,屬下一定不敢在外面亂說話。”
秦绫羅含笑道:“薛宮主能有這份心是極好的。”
薛宮主此時背後全是冷汗,已經打濕了内衫,一刻都不想在這禦前司裏面停留,道:“屬下這就去禀告另外兩宮宮主,整合本宮人馬,即日就往南荒出發。”
在薛宮主的眼中,秦绫羅簡直就是吐着蛇信的毒蛇。
薛宮主快步走到門口,推開朱紅大門。
陽光灑進這陰暗的禦前司之中,似乎能清掃一切的陰暗。
“薛宮主,請留步。”秦绫羅卻道。
薛宮主的腳步停在門檻之前,驚疑不定地轉過身去。隻見秦绫羅招來幾個近侍。近侍捧來一個托盤,盤子中放着一塊一等青木令。秦绫羅将這令牌親自從托盤之中取出來,交到薛宮主的手上,然後道:“青帝許你便宜行事,有這令牌各處都會聽你節制。請去吧。”
薛宮主拿過了令牌,這才往翠屏山山腰而去,心中又驚又疑,那份欣喜早就當然無存了,還是吃不定秦绫羅到底什麽心思。
見薛宮主出了青帝苑。秦绫羅收斂起臉上的笑容。若看神态,和太上忘情的齊晨毫無區别,又緩步往金樓的四層走去。
羅刹劍神仇飛翼看秦绫羅一眼,道:“你今天爲什麽要帶一個不相幹的人見青帝。”
秦绫羅的臉上毫無表情,好像一切都在掌握,太上忘情之後,心如古井不波。秦绫羅道:“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今天,這一步棋雖然是意料之外,也是情理之中。我早就算到了,不用你額外操心。”
羅刹劍神仇飛翼沒有回答。
秦绫羅繼續玩金樓四層走去。
金樓四層一片沉寂。
木靈真依舊獨坐在熏香之前。
表情和剛才沒有任何的區别,不過在秦绫羅的臉上不再是太上忘情的冷漠,在上樓梯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副嘲諷的表情。
這三年來木靈真都足不出戶,就這麽坐在這裏,好像一個傀儡。青帝苑中大小事宜都是秦绫羅代爲處置。看着秦绫羅一點點地蠶食他的人馬,将自己的親信替換進來禦前司。
秦绫羅在木靈真的對面坐下來,兩人平起平坐。這等不臣的舉動,木靈真卻也是無可奈何。
秦绫羅單手托腮看着木靈真,表情是如此的嘲諷,細聲道:“青帝陛下,你的遺诏到底想好了沒有?若是想好了,我這就召言官上來。第一條就這麽寫——寡人身後,大法師秦绫羅克承大統。你看如何?”
秦绫羅就這麽逼看着木靈真——希望木靈真寫遺書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