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漸漸的泛白。
天上的朝霞,紅豔得如同火燒。
天地之間,山川峽谷裏面,生出白色的霧氣,這一片霧氣将天子山脈半遮半掩。
大巫祖道:“還有一件事,我放心不下,辦完之後我就會回去祖洲。”
“什麽事情?”
“蜃龍的事情。這條龍在天地之間翻騰,我倒不擔心什麽。可是如今聲息全無,我反而放心不下。我打算下山走一遭,你要和我一起去嗎?”
齊晨道:“我和人打賭,輸了,真身法相不能下天子山……”
這兩年來,齊晨被古靈威的這個賭約所束縛,真是十分的不暢快。
大巫祖道:“這倒是不礙事。隻是下山看看,并沒有和蜃龍動手的打算。這邊我還要和巴猴子一起做一點藥引,脫不開身。所以也準備了一具分身。”
大巫祖拿出一個精緻的稻草娃娃丢到地上,旋轉一圈,就變成了和大巫祖一模一樣的少女。
齊晨也拿出一顆黑珠子,心念一動,也變化成了一個齊晨。
齊晨問:“蜃龍的去向全然不知道,要請北極聖母占蔔一課嗎?”
大巫祖道:“用不着這麽麻煩。”
随便撿起庭院中的三顆鵝卵石,丢到天上,鵝卵石上附着了一層黑色氣息,落到地上之後。大巫祖認真端詳了一會兒道:“蜃龍在康樂城。”
“康樂城?那不是在青嶼山下?”齊晨自然地想起了沈樂心和何幼怡。
大巫祖沒有在乎齊晨微妙的語氣,道:“我們也出發吧。”
……
在康樂城中。
德威帶着幾個和尚将行偲和蜃龍堵在了酒樓的門口。
蜃龍很好奇地看着這些人,從這些人的表情上,不難看出,這些和尚很憤怒,蜃龍問行偲:“你究竟做了什麽,惹得他們這麽生氣?”
“在遇到你之前我在他們的廟裏挂單。那一天我心情好就烤雞翅膀,可是烤完雞翅膀,發現沒有盤子裝,于是就借了他們一個盤子,用來裝雞翅膀。”
“那他們爲什麽會這麽生氣呢?”
德威氣得禅杖再往地上青石闆一杵,青石闆破碎得更加厲害了。
德威氣得臉都通紅,指着行偲道:“你這孽畜,破葷戒就算了,還居然還敢用本院的至寶玉淨寶盤來裝烤雞翅膀!弄得玉淨寶盤到現在還是一片油污,兩位首座用了許多真水還不能擦拭幹淨。你真是膽大包天!死後一定會被打落地獄!”
行偲還是和顔悅色的樣子,對德威道:“我死後下不下地獄的時候就勞煩德威你操心了,告訴你們住持,我就不回去了,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。”
“混賬!正是住持要我帶人前來捉拿你回去的。你雖然不是本院的僧人,但既然在本院挂單就要遵守本院的規矩,犯了戒律豈能輕饒。”
蜃龍天真地看着行偲,“可是他們不放你走,我們怎麽辦?”
一聲“我們”讓德威更加惱怒,“好你個淫僧,不僅破了葷戒,現在連色戒還要一起破了嗎?”
德威本來就生得高大威武,一把抓起行偲的破袈裟,就像提起一個小孩子一樣輕松随意,行偲也不抗争。隻是道:“烤個雞翅膀而已,用不着這樣吧?”
德威想起來,出來的時候主持曾經叮囑過,不到萬不得已,千萬不要動武。因爲這個行偲和尚雖然不守戒律,法術卻是高深莫測。
玉淨寶盤放在德仁堂内,不僅有七大金剛日夜守護,還有十五層陣法、三十六層禁制守護,可以說是針都插不進去,水也潑不進去。可是行偲居然輕輕松松就将玉淨寶盤盜了出來,還用來裝烤雞翅膀!
德威松了手,放開行偲,道:“行偲,你不管有什麽辯解,都去見了主持再說,我隻負責找你回去。别的我都一概不管。”
蜃龍看着行偲。
行偲道:“老兄,玉淨寶盤這樣的寶物,你們整天放在廟堂裏面供起來,而不拿出來用。要這樣的寶物做什麽呢?我拿出來裝烤雞翅膀就是爲了提醒你們一句——寶物要物盡其用啊。你覺得我說的話有道理嗎?”
行偲看着德威身後的一個武僧。這僧人本來也是怒目圓睜,可是被行偲眼神一看,不知怎麽地,鬼使神差地道:“是有一點道理……”
德威怒目看過去,這個僧人噤若寒蟬。
行偲攤開手,“你看吧,大家都要講道理。玉淨寶盤整天被供起來,也會很悶的。這類神物都會有自己的神識,你是喜歡每天和人待在一起呢,還是喜歡被供在廟堂上呢。你回去問問玉淨寶盤的神識,說不定它還要感謝我呢。雖然現在是髒了一點,不過白玉無瑕,本來就遭天妒忌。現在被我一弄,不那麽完美了,不是正好避免了鬼神嫉妒嗎?我全部都是爲你們和玉淨寶盤好啊,現在你們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嗎?不用太謝謝我。小僧在你們寺裏挂單,也吃了你們不少齋飯。雖然那個打飯的死胖子總是克扣的我的青菜啦……但是我這麽大度,難道會告訴你嗎?”
一通歪理,行偲言之滔滔。說起來口若懸河。
蜃龍心思單純,早就看呆了。覺得行偲說的話好有道理,這些僧人不僅不應該責怪行偲還要感謝他才是。
連德威也陷入苦思之中,肩膀被行偲一拍,行偲道:“這件事就算啦,我真的還有很重要的事情,就此别過了。”
行偲帶着蜃龍走了三步遠,德威才反應過來,“好你個行偲,妖言惑衆!本佛爺幾乎被你唬弄過去了!”
德威又拿着禅杖,帶着僧人攔在了行偲和蜃龍的身前。
看樣子,絕不會輕易放行偲離開。
行偲拍拍頭,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,“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呢?大家都是佛門弟子,說好要講道理的嘛。”
德威禅杖一掃,帶起劇烈的勁氣。
還沒有接觸到了行偲,行偲就被勁氣掃飛出去。
行偲躺在地上,好像一個普通人,捂着胸口,看樣子很是痛苦。
咦?
德威雖然疑惑,行偲怎麽會如此不濟事,但還是得意起來,“你快于本佛爺回去,交給主持發落。”
又看了看仍然站着的蜃龍道:“小姑娘,諒你也和這個妖僧不熟悉,你自己回自己師門去。這個妖僧我要帶走了。”
蜃龍看看地上行偲,不理解這個和尚爲什麽要裝作弱不禁風的樣子。
有能力将蜃龍困在人類小小的軀殼之中,有怎麽可能不是這幾個和尚的對手呢?蜃龍想不出來理由,行偲到底是爲了什麽呢?
行偲躺在地上,哈哈大笑起來,“你可不能放她走了,因爲她是我的娘子。”
德威怒目圓睜,看着行偲:“混賬東西!你才從本院出來幾天,就破了淫戒!這個小姑娘也一起帶回去!一切聽從住持發落!你這狗東西,把我佛門的戒律當成什麽了?回去了有你好受的。最後是把你這混賬亂棍打死,以正我佛門清譽!”
德威一聲令下,馬上就有和尚要來一并拿了蜃龍。不過這幾個和尚也很疑惑,遲遲不肯動手。因爲蜃龍看上去就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,不谙世情,到了現在都還不知道害怕。純真得如同一張白紙。
如何好下手?
德威道:“你們怎麽不動手?又不是叫你們傷人!隻是制服了問個清楚。定了行偲這花和尚的罪過之後,如果這姑娘也是好人家再送下山就是了!”
睡在地上的行偲撐了一個懶腰,又從痛苦的表情變成惬意,“剛才吃多了,有一點消化不良。不好意思,我現在好了,你剛才說什麽來着?”
德威看到行偲這副調戲的嘴臉,氣不打一處來,雙手抄起禅杖道:“你敢消遣本佛爺,看杖!”
德威高高躍起,禅杖朝着行偲砸過去!
在本院之中,德威是有名的大力金剛,這一禅杖下去,力量少說也有千鈞。就是斑斓猛虎被打了個正着,也要被打成一灘肉泥。
路上許多看熱鬧的行人都不忍心地用衣袖遮住眼睛。
轟隆一聲!
地上的青石闆被砸出一個大坑!
德威這一禅杖居然是打歪了!
在行偲的身邊制造了一個很大的坑,行偲和尚毫發無損,隻是有些塵土濺到了身上。不過行偲那一身袈裟本來就髒到了極點,對此也根本不在乎。
反倒是單手撐住頭,側身擺出了一個更惬意的睡姿。
“哎呀,好杖法。”
這一聲稱贊,分外的刺耳,充滿了諷刺的意味。
德威的禅杖毫不留情地繼續揮舞,朝着行偲的身上砸過去!
可是這一下又偏了!
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隻手,操縱了德威,讓他的禅杖怎麽都打不中行偲。
行偲三十六路降魔杖法一一使出來,天空之中勁風如潮,連綿不絕。
可是行偲就這麽躺在地上不動分毫,反而面帶微笑。
連德威帶來的和尚都已經看呆了,就是一個傻瓜也知道行偲是身懷異術的高人了。
街上的行人更是指指點點。
德威怒道:“你這是什麽妖法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