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往北,天空就越藍,越澄澈。
真到了北極,天空萬裏無雲,天空的藍變成了深沉的藍。
這一條路,溫月兒飛行過很多次,這是第一次覺得這一條冰路如此漫長,找不到盡頭。
終于看龐大的冰晶宮城和高聳的冰塔。
落到巨大的宮門外面。
随着咒語的念動,十幾丈高的巨門起承轉合,緩緩打開。
宮門打開後,溫月兒首先看到的人就是北極聖母。
北極聖母早就等在門後面。
小徒弟一路奔波的堅強,在見到師尊的一瞬間化爲烏有。
眼淚從溫月兒的眼中湧出來,好像斷了線的珍珠,撲到北極聖母的懷中,“師尊,謝師兄,謝師兄他……”
北極聖母悠然道:“這件事我都知道了,你先起來。”
北極聖母看到宮門口的冰晶。謝安已經被完全冰封。
嘿,看來受傷不輕。
将謝安的冰晶運到北極宮中。
北極聖母早就準備好了一種陣法。将謝安放到陣法的中央。
地上地道靈紋随着法力的注入,逐漸明亮起來。法力沿着靈紋奔走,最後彙入謝安的體内。好像血管和心髒的關系。
法力經過靈紋的轉化,變爲純粹的生氣。
生氣注入體内,周身的冰晶也跟着慢慢溶解。化成冰水和白色的水汽。
謝安躺在冰水中,黑色頭發濡濕,嘴唇一片白。
北極聖母終于看到了謝安,以及謝安左胸口的傷勢。
左胸口幾乎完全凹陷下去了。左胸腔裏面是心髒。
謝安的傷勢比起北極聖母的預想要嚴重得多。隻是靠這個陣法和北極聖母的無邊法力,并不能拯救謝安。
還要輔佐能肉白骨、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。當有生機。
但是齊晨已經鞠躬了,北極聖母也應承下來。就是硬着頭皮也要把這件事辦成。
看北極聖母面色不善,溫月兒趕緊在師尊身邊打邊鼓。道:“師尊,你上次不是還贊許謝師兄酒品一流,在年輕人中難得一見,是個好人才嗎?如果謝師兄……”
北極聖母道:“笨丫頭,滿腦子就是你的謝師兄,你要是把這份心撲在道業上,今日又怎麽會是這樣三腳貓的功夫。早就攝服玄宗了。有誰能傷得到你的謝師兄?何至于這麽狼狽。”
溫月兒道:“師尊,你的話有一萬分的道理,我以後一定要認真修行,不然出去之後也隻能狐假虎威。那些人表面上對我恭敬,其實都是給師尊您老人家面子。可是……謝師兄他還有救嗎?”
繞來繞去。最後還是繞回到謝安的生死上來。
謝安的情況實在是糟糕。北極聖母的陣法正在運轉,人間大聖的法力淵深似海,毫無保留地注入陣法之中,變化成源源不斷的生氣。即便如此,謝安的嘴角還是有血沫無意識地從嘴角流出來。
胸腔的傷勢大體上修複了,斷掉的骨頭也複原了。
但是心髒首先是正面中招,之後又被斷骨戳傷。這是人體關竅處,多虧了溫月兒及時處理,冰封了謝安的身體。不然撐不到回北極宮就會命隕。
要謝安醒來,北極聖母還得出一次血。隻要拿出一千年一開花的極地雪蓮,就能救謝安的命。
齊晨鞠這個躬,可是真值得。難道齊晨這老魔也懂算術占蔔了?
北極聖母轉身離開,穿過冰晶的長廊。
北極宮中一片寂靜。
連一點微風都沒有。
太陽挂在西邊好像随時會沉下去,可是卻始終沒有沉下去。
夏天終究會過去。
馬上永夜就會降臨。
極地的酷寒也會跟着席卷而來。
春去秋來,真是好快呢。醉幾場酒,恍恍惚惚就是大半年。
沉寂之中。
寶庫的大門緩緩打開。
寶物的光芒彙聚在一起,争奇鬥豔。
北極聖母對身邊的溫月兒道:“你去取一朵極地雪蓮出來。”
溫月兒啊了一聲,她當然知道極地雪蓮的功效和來曆。謝安的傷勢之重,超出了她的預想。
不過,隻要拿出極地雪蓮,什麽樣的傷勢都能救回來!
在極夜到來之前,謝師兄能醒過來麽?
一朵晶瑩到幾乎透明的蓮花入了溫月兒的手。極地雪蓮的花瓣近乎玻璃,是北極酷寒中孕育的靈種。一千年才開一次花。
就算是北極聖母,也隻收藏了十二朵。
北極聖母站在夕陽的斜輝之中。少女捧蓮,是很聖潔的畫面。
極地雪蓮會随着持有者的人心變化顔色,也因此能窺見人心一角。
極地雪蓮在溫月兒的手中,變出很淡的粉紅色。
少女情懷總是詩。
真好啊。
“師尊……”
溫月兒的小聲呼喚将北極聖母從迷思之中喚回神。北極聖母道:“小徒弟,我們去救你當然謝哥哥吧。”
“師尊,我才不叫謝哥哥呢。多肉麻呢,也就黎清清那個小狐狸精叫得出口。想想都讨厭!”
北極聖母打趣道:“月兒。謝安是齊晨的徒弟,現在隻是一個黎清清你就受不了了?如果他有一天也像齊晨取上那麽多老婆,你怎麽辦?”
“他敢!哼!”溫月兒說完又覺得十分局促,手上極地雪蓮的粉色已經更加明顯了。“師尊,不要說這些了,我們趕快去看看謝哥哥。”
……
仙涉天坑一片迷霧。深不見底。
傳說甚至聯通十八層地獄。
夜空中,一條銀河迢迢。
沈樂心坐在一棵大樹的頂端正在觀察星空。天上總總,映照凡間。
有一顆将星,本來十分暗淡,幾乎消亡。這幾日友重放光彩。
這一顆星對應的是謝安。
星光異彩,說明謝安已經轉危爲安、逢兇化吉。
從讀了那一本道書開始,沈樂心的瞳孔和頭發就逐漸變藍。
修煉的功法特異是其一,其二則是沈樂心控制不住體内的異種力量。
等修煉到高深處,又會返璞歸真。重新變成黑發黑瞳。
天上銀河星子分爲東西南北四宮,通常稱爲青龍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。四宮共有二十八宿。
宇宙星空是爲大周天。
而人體是小周天。
周身氣穴對照四宮二十八宿。
所謂天人合一的理論始于此。
沈樂心看完星宿,縱身一躍,投入仙涉天坑之中。
沈樂心沒有使用任何的法術,就任憑身體自由地墜落。
夜風在耳畔呼嘯而過。
避開身邊的迷霧。
墜落之中,沈樂心看到身邊的岩洞上出現了各種橘黃色的光點。
隻是動一個念頭,就停在空中。連身上的鬥篷也馬上靜止。将鬥篷的帽子戴上,又将帽檐壓得很低,沈樂心走在虛空霧氣之上。
穿過沉沉霧霭,沈樂心終于到達岩石邊上的棧道。
幾個年輕的守衛看到沈樂心,擡起手中長戈,長戈上燃燒起綠色妖火。
沈樂心出示了一枚金色獅子腰牌。幾個侍衛恭敬地讓開一條路。
花無忌正在洞穴裏面看歌舞表演。
跳舞的女子穿着輕紗,赤腳,腳踝、腰肢上帶着鈴铛,随着身體的起伏和扭動,鈴铛發出清脆的聲音。
舞蹈很妖冶,眼波流轉,隻透露一個信息:渴望花無忌臨幸。
剛才在外面看到的綠火長戈是鬼門的出産。這舞蹈看起來應該和魔教有千絲萬縷的聯系。s舞蹈的幾個女子說不定是魔教旁支的傳人。
而在大殿中陪花無忌看舞蹈的人,也是正邪兩道,佛道兩宗,甚至南荒異族、西荒野人都有。
花無忌得了手下構成成分極雜。仙涉天坑本來就一直是各方勢力角力的戰場。
沈樂心和花無忌的眼神有一個瞬間的接觸。
然後沈樂心低下頭,穿過大廳。靠着這一塊腰牌通過層層的崗哨和守衛。一直往下走了大約一裏。
山體已經完全變成完全黑色的堅硬岩石。
通道中有許多長明燈照明。
長明燈用鲛人的油脂做燈油,号稱萬年不熄。多用在墓室之中。
這裏群魔亂舞,沒那麽多規矩,自然是好用就拿來用了。
通道十分安靜。
沈樂心沿着通道一直往下走。
通道變得越來越寬闊。兩邊的石壁上都用紅色的顔料塗了密密麻麻的靈符。
幾個穿着獸皮的人迎面走來。錯身而過,雙方都沒有交流。
繼續往前走,紅色符号越來越多。
通道的盡頭,豁然開朗。
一個巨大的空間。
山壁上各種靈符發出光芒。除了陣法本身的運轉,還有照明的作用。
一陣腥風吹來。
在沈樂心的面前,一座血池正在翻騰着波浪。
還有十幾個披着獸皮的男人正在宰殺魔獸,從脖子的傷口放血。
血水緩緩流入血池之中。
這血池可能是神血宗的傑作。血池底部應該還有一個祭壇。
不過如今已經淪爲了一處囚籠。
關押李秀青的囚籠。
血池看上去十分平靜。
沈樂心小聲道:“李秀青,來見個面吧。”
血池冒出泡沫,不斷地湧動。
一張臉帶着濕潤的紅色長發從血池之中現身。血色瞳孔如妖豔花朵盛開。一張臉充滿了魅惑感。
李秀青的身上沒有穿一件衣服,但是一層粘稠的血附在身上,變成一件天然的衣服。
李秀青本來清純的臉,此時呈現出妖冶的風情。
“你找我?”李秀青在血池之中遊動,帶起血色的波紋。腰肢、臀部在水中若隐若現,好像一條妖豔的美女蛇。
看到李秀青現身,那些本來在血池邊上宰殺魔獸的男人都丢了短刀,朝着洞穴内退進去。顯得對李秀青害怕極了。
雜亂的人走光了才方便說話。
沈樂心蹲下來,血發魔女殺人盈野的名聲根本吓不到沈樂心。
沈樂心取下了鬥篷的帽子。藍發藍瞳完全呈現在李秀青的面前。
“你還記得我嗎?李仙子。我們在阿襄雲海裏面見過面。”沈樂心說。
李秀青用手撐着血池的岸邊,整個身子幾乎騰空。
在李秀青的脊背上,細小的鎖鏈鎖入李秀青的脊椎骨之中,一節一串。連通血池底部的祭壇。
李秀青将鎖鏈幾乎拉到了極限,傳來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清脆聲音。
血色的眸子在李秀青眼眶之中轉動,李秀青看沈樂心的眼神十分認真。就算不自覺,李秀青也會發出散發出駭人的殺氣和壓迫感。何況周圍如此安靜,環境如此詭異。兩人的距離又是這麽近。
李秀青變成血發魔女之後,眼睛和頭發盡數化成血色。
難道沈樂心也……
李秀青道:“沈樂心。你怎麽變成這幅模樣了?”
沈樂心撥弄頭發到耳後,微笑道:“你放心。我和你不一樣。隻是控制不住體内的力量,溢出來表現在身體發膚之上。”
李秀青盯着沈樂心:“是齊晨派你來的?”
沈樂心露出微笑:“我可不是齊晨的使者。我就是我,沈樂心。”
“你也對我有興趣?”李秀青問。
沈樂心道:“你很重要。大概你也意識到了吧?有興趣和我合作嗎,我放你出去,你幫我做一件事。”
李秀青慢慢沉入血池之中。牽動釘入脊椎的鐵鏈,李秀青會周身劇痛。
痛,會讓李秀青清醒。
也會獲得一種我還活着的強烈的存在感。
“怎麽?花無忌的血池讓你太舒服了?所以甘願做寵物被他養在水池裏面嗎?”沈樂心問。
沈樂心從血池之中激烈地冒頭,血水四濺。卻不能靠沈樂心。
李秀青的眼神充滿了暴戾。在這血池之中,李秀青精神上感到近乎病态的滿足。身體上大小戰鬥累及的明暗傷勢也随之修複。
李秀青對于鮮血的渴望出于生理和心理兩個層面。就像吸血鬼,嗜血是一種強烈的本能。
“真是充滿了美感的眼神,難怪齊晨這麽着迷于你。現在還要加上一個花無忌。”沈樂心說。
李秀青的眼神中充滿了反抗、叛逆的因子。
沈樂心道拿出鑰匙,交到李秀青的手上:“我和花無忌達成了一個交易。我交給他一樣東西,而得到你。”
李秀青并不急于打開鎖鏈,問:“你交給花無忌的是什麽?”
“惠翼一直在收集的石碑,青嶼山也有一塊。我拿來了,換兩條人命。是不是很劃算?”
李秀青盯着沈樂心,“你知不知道你是在縱虎歸山?我出去之後又會是腥風血雨。”
沈樂心含笑道:“這正是我想要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