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極聖母女中豪傑,一把掐住齊晨的耳朵,道:“姓齊的,你小子這幾百年别的沒學會,倒是學會造謠了?我什麽時候派人去進攻你的地盤了?地盤怎麽劃分不是咱們劃拳決定好的嗎?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,但是你不能懷疑我的酒品!”
齊晨雖然被揪住了耳朵,還是頗有骨氣地道:“難道我奔波上萬裏,還被人在酒裏下毒,就是爲了誣賴你?你們北極宮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!”
“怎麽沒有好東西?我就是好東西!齊晨,你是壞東西!”
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,但是你不能懷疑我的酒品。這句話簡直震耳發聩。聽得藍雨煙說不出話來。
行酒令猜拳,決定萬裏冰疆的歸屬。
這就是所謂分而治之的真相嗎?
真是一個荒誕的世界。
越是毫無邏輯、荒誕的決定,越會影響世界的走向。
世界莊嚴、正式的外表下面,藏着怪誕的野獸,和一張冷笑嘲弄的臉。
“你的酒品我當然有信心。我這次來,還有一件事,這邊這位小哥抓住了冰原魔狼,按照你的意思。冰原魔狼你拿到手裏也沒什麽用處,最多就砍砍頭,都談不上什麽威風。不如送給我吧,我手下有一批人,正好需要這麽一個好材料。”
冰原魔狼無足輕重,順着齊晨的話語,北極聖母看了藍雨煙一眼。這個跟着齊晨來的年輕人,倒是有幾分英姿,隻是模樣長得比女人還要俊俏,這一點北極聖母頗有一些不喜歡。
北極聖母隻是一眼就看出了藍雨煙的出身來曆。
“哦,是冰晶山、元元仙宮樊同光的徒弟啊,你師父呢?怎麽好像很久沒來給我請過安了?難道他眼中已經沒我老人家了嗎?”
藍雨煙的師父樊同光死了至少有三百年了,這一點齊晨都知道,但是看破不說破。北極聖母在北極宮悶得太久,對于有時間的流逝已經變得很遲鈍了。齊晨也有過類似的經曆,沒什麽好奇怪的。
齊晨道:“等等,我們現在說的是冰原魔狼的問題。你下過禦令,請北地的英雄全力捉拿冰原魔狼。而現在冰原魔狼已經被這位小哥抓住了。如果你不需要可以送給我嗎?”
北極聖母奇怪地道:“我下過這禦令嗎?”
“你貴人多忘事。酒後失言下的命令也說不定啦。”齊晨道,“我也經常這樣的。經常手下人跑來給我報告又做成一件什麽事情了,我都想不起來自己發過這道命令。反正他們很能幹就是了。”
“也對哦。”北極聖母點點頭,表示深有同感。
藍雨煙心中一片惡寒。這是他第一次來北極宮,見北極聖母。追殺冰原魔狼的英雄令的确是從北極宮中傳出去的。不僅藍雨煙,北地許多的豪傑、散修、遊俠都在做這件事。這件事,激起了大家的熱情。很多人都想爲北極聖母效命。因爲北極聖母在北極的名聲如同神明。
可實情,卻是這樣的。
北極聖母自己都不記得下過這樣的禦令。
藍雨煙更爲冰原魔狼感到可悲又可笑。這個兇魔,縱橫北地三百年。最後下場凄慘雖然已經是意料中事。可是因爲這樣的烏龍而丢到性命也太過滑稽了。
沒人會希望自己的命運有如此玩笑般的轉折。
就算是視死如歸、輕賤一切生命的兇魔,恐怕也會希望得到更悲壯的死法。
原本以爲齊晨已經很不靠譜,爲魔教那些崇拜齊晨的教衆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。沒想到這一回見識到更不靠譜的了。
這些大聖位于人間絕頂的位置,對于凡間之事毫不在意。卻又能微妙地影響到凡間的格局。就算不動手,殺人也隻需要一句話而已。
藍雨煙歎息一聲。
世局如棋,凡人、修者皆如蝼蟻。
隻有大聖才有在棋盤上落子的資格。
天下宗門不知道凡幾。不過都是棋盤上的黑白兩子而已。
北極聖母迫不及待地滿上酒液,連姚小蝶和藍雨煙的酒液幫忙倒好。看得出來北極聖母渴望痛飲仙酒已經很久了。
藍雨煙看着面前的大海碗。裏面裝滿了琥珀色的酒液,異香撲鼻而來。他最近一段時間認識到,劍手應該維持清醒,更要克己。已經戒酒了。
北極聖母将一隻腳極不文雅地放到凳子上,好像一個太妹,說:“我說齊晨小子,幾百年不見面,你修爲又有了進步,真是可喜可賀。今天怎麽都要陪老娘一醉方休吧?”
齊晨道:“說來說去,還不知道那個使者是誰呢。人家拿了你的牌子在外面搞東搞西,還欺負到我的頭上來。不查明白怎麽有心情喝酒?”
北極聖母道:“這不簡單?”
從袖中拿出七枚銅錢,丢到天上,銅錢全部落到酒桌上。
北極聖母看了一會兒,道:“這件事的來龍去脈,我都知道了。也沒什麽大不了的,喝酒吧。”
說着拿起海碗,将琥珀色的酒液一飲而盡,喝完之後,豪邁地擦擦嘴,說:“齊晨,這酒可是我二徒弟特别釀制用來讨我高興的,看你酒品也不錯,我才拿出來和你分享的,你可不要辜負了這好酒啊。”
看樣子,似乎要把使者是誰這件事揭過不再提。
以北極聖母的性格,這件事如果她占理,一定會和齊晨辯論一番,說不得還要重新揪住齊晨的耳朵。現在假裝這件事好像沒有發生過,隻能證明,這個使者真的和北極聖母有關聯。
齊晨看破不說破,大家都是出來混的,講一點面子也很正常啦。
幾枚銅錢還散落在酒桌之上。
姚小蝶看了之後,表情十分微妙。這幾枚銅錢演的是先天易數。先天易數定人事之吉兇休咎。作者又是誰呢?
——伏羲。
姚小蝶現在有一部分的女娲的記憶,先天易數,她雖然不會。但是大概的門道還是看得出來。想不到這極北之地的女人還有這等本事。
要知道先天易數已經失傳于中土道門。
姚小蝶道:“我一直聽說先天易數斷人生死,辨陰陽玄機,半點無差,可否請聖母幫我算一卦呢。”
北極聖母喝過酒之後,心情大好,内心的空虛全部被酒液填滿,道:“你要算什麽?斷生還是斷死。不過人之死生,雖有定數,或癱痨鼓膈,百般雜症,或五刑水火,繩缢跌撲,非命而已。算出來也沒什麽趣味,隻是平添愁苦罷了。”
姚小蝶道:“但人總可以趨利避害,化解愁苦。”
北極聖母道:“你說得也是。那我便爲你演算一卦。”
北極聖母一般不願意幫人算卦,這一點齊晨也知道。算命,是很容易得罪人的事情,也是很容易得罪上天的事情。說得少了,不清不楚,人不高興。說得太多,有違天數,上天不高興。
但是北極聖母願意爲姚小蝶算這一卦。
隻是這一卦的玄機卻決計不會對齊晨和姚小蝶說明白。
齊晨笑道:“要是算得不準怎麽辦?”
北極聖母嗤之以鼻,對齊晨道:“你比你老婆還不如。你老婆還知道我用的是先天易數咧。先天易數乃是伏羲所作,神農演化。窺盡天地宇宙之内人鬼神一切之玄機,怎麽會錯?齊晨,你幾百年前就不讀書,真是不學無術。魔教在你手上這麽多年還沒崩塌也真是稀奇。”
“我最近還新得了十五城咧,已經染指中土。四仙山怕得瑟瑟發抖。”齊晨小呷一口酒液,酒液入喉,十分火辣,一股強大熱力弄得頭皮都有些發麻。
北極聖母道:“不過是塵世間的小事。哼,你敵得過四仙山的白玄雅嗎?”
“咦,你連白玄雅也知道?”齊晨驚奇地道,“莫非你對中土道門也有興趣?”
“我足不出戶,便可以算盡天下之事。這就是先天易數的威力。你懂什麽?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的臭魔頭罷了。”北極聖母道。
齊晨道:”白玄雅這女人确實有些厲害,而且不是一般的厲害。《九鼎神功》也是天下第一至陽至剛的神書。但是如今的我,決計不是她能抗衡的。”
斬靈問道之後,齊晨自覺人間已無敵手,做得到真正的絕世無雙、天下無敵。
北極聖母哂笑道:“你這魔頭,幾百年如一日,都是這麽自信。”
閑話說完,北極聖母當即在袖中演算一卦。
這一卦算了許久。北極聖母皺眉、展眉,表情數次變化。最後才沉定地道:“姚小蝶,你十年之内會有所出。”
“有所出是什麽意思?我怎麽聽不明白呢?”齊晨好氣地問。
“就是懷孕啦,笨蛋!”北極聖母沒好氣地說。
姚小蝶聽後,一向冷感的臉竟然變得明顯緊張起來。說起來,這應該是齊晨見過姚小蝶最緊張的表情。
姚小蝶聽到之後又是擔心又是開心。開心的是,終于能夠有所出,魔教教本也能因此穩固。擔心的是,她已經是女娲的最後血脈,如果生下一個女兒,像她一樣,豈不是苦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