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場之上。
齊晨突然側目朝太上宮看了一眼。露出微笑,感應到那熟悉的氣息正從昏迷之中慢慢蘇醒。就像炙熱陽光下,冰河解凍。
啊,真好。
齊晨的心神全然不在意面前的年輕男子。年輕男子有慨然赴死的決心和高昂如山的戰意,卻絲毫不能影響齊晨。
收回視線,落在年輕男子的背後。
在他的背後,八個蛇頭正在迅速地伸長,他的身子也跟着膨脹起來。
這八個蛇頭的形态、鱗片各不相同,有的頭上有角,有的沒有角。因此神通也各不相同。
當年蛇族有一部奇書,名曰《八極真法》。号稱演化普天之下、八極之内全部變化,練成之後能通曉天下所有法術。一個蛇頭代表一種法術變化,練到最高處生出八個蛇頭,能夠模拟使用出天下間所有的法術。八個蛇頭各有風、火、水、雷、土、金、光、暗八大屬性中的一種。還可以組合使用,生出更多玄妙的變化來,變化之多,如天女散花,不知凡數。
隻不過這部書的修煉過程艱辛無比,危險重重。多數蛇族築基化功的時候就走火入魔,烈焰焚身而死了。以至于産生一個千古懸念:這部書真的能練成嗎?
或許隻是心血來潮的産物,水中不可能被打撈上來的幻月泡影。
這年輕男子已經練成了《八級真法》,所以五千年來蛇族無一人可以和他相提并論。來天子山之前,他曾經有充分的自信。至少能和齊晨分庭抗禮。
未想到會是這樣一邊倒的情況。
八個蛇頭各有不同的形态,呈現出單屬性最強的姿态。年輕男子左手握住黑暗,右手拿捏光明。兩種性質沖突的力量,就這麽輕松地握在手中。
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八個猙獰蛇頭的強大氣息。就算是太上宮中地位低微的婢女,也覺得心驚肉跳,這是來源于生物的強大本能。在太古時代,弱小生物被洪荒異獸所支配。這恐懼深入骨髓,成爲強烈的本能。
痛覺、恐懼并不隻是單純的負面感情這麽簡單。這兩樣感情比起高興、幸福之類的感情,更加推動這些弱小生物的進化。隻有知道畏懼的生物,才會有更強大的生存能力。
知道趨利避害,才能在殘酷的生存戰争中成爲優勝者。這一點,甚至比起單純的強大力量更加重要。
光陰荏苒,歲月如梭。強大的,曾經支配大地的洪荒異獸已經煙消雲散。弱小、怕死的生物卻赢得了大地的支配權。
年輕男子雙手合一,廣明與黑暗兩股力量扭曲,疊加在一起,變成黑白糾纏的長劍,握在年輕男子的手中。因爲身體的膨脹,龍袍破碎,一張英俊的臉也變得醜陋又扭曲。這是得到這一份超出俗世常理力量的代價。
齊晨冷冷看着這個年輕男子。
若是斬靈問道之前,齊晨要赢他,需要廢很大一番周折。可是如今,看着這個年輕男子,還有奇妙的法術變化,隻是覺得有趣。
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的有趣,一種看熱鬧的有趣。
有趣歸有趣。齊晨又想到了太上宮中正在緩緩醒來的姚小蝶,應該早點打完收工,然後去見姚小蝶呢。也不知道姚小蝶恢複了神智沒有,如果醒過來還是女娲分身的神智,那可就……
呼,齊晨長長吐出一口氣。
就像等待揭開寶盒,看色子的點數,猜是單還是雙的賭徒,内心有些忐忑。
齊晨輕聲問:“怎麽稱呼?”
“蛇族大法師牧石!”從赤紅的蛇頭吐出炙熱烈焰,又從藍色的蛇頭吐出凍氣寒冰,兩股力量攪在一起,形成一個奇妙的螺旋。
冰焰的力量因爲太過龐大,形成巨大的光波,朝着齊晨而來。
還來?
齊晨一動不動,任憑冰焰的力量襲擊過來。
冰火同加,這狂暴的力量卻不能接近齊晨,越是接近齊晨,就越是消融得迅速。
巴天石看到了,道:“這個什麽鳥大法師是蠢材嗎?還看不出來這種法術對齊晨毫無作用。”
大巫祖道:“未必吧。蛇心九竅玲珑,哪是你這笨猴子能比較的,巴猴子,你看好了。”
冰焰力量持續不朽。
又有一枚金色蛇頭,頭上獨角生出玄妙感應,天上愁雲凝結,轟隆一聲,巨大閃電柱從天而降,将齊晨完完全全地籠罩。這樣粗大的雷電,說明牧石對于自然能量的控制,已經到了一個很高的層次。一個隻有最頂級的大聖級别修士才能感應到的層級。
當然了,感應到是一回事,具體使用又是一回事。這世界上的事情多半都知易行難。
閃電持續不停。
齊晨的身外一層圓形光罩自動凝結。齊晨看着牧石,想着要用一個什麽樣的方法讓他知難而退呢。
而牧石手中的黑暗與光明之劍,也凝結成長槍的形狀。
突然之間,黑白的長槍投擲了出去!
齊晨本來不以爲意,但是黑白的長槍接近之後,齊晨的護身光罩居然被輕易地突破。
連齊晨自己的臉上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,手中的黑天魔劍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,在空中劈中了這長槍。
光明、黑暗的力量本來維持在微妙的平衡之中,經過齊晨的劍氣激發,産生巨大的爆炸!
成了嗎?
巴天石問:“怎麽回事?齊晨那小子不是會老朽枯榮嗎?怎麽不化去那一把黑白的長槍?”
大巫祖道:“所以說你是笨猴子。老朽枯榮的力量也是有極限的啊。隻要突破其能化解的極限就能對齊晨造成傷害了。好比一個水池,在底部有一個漏洞。當你往裏面倒水的時候,水會從底部流走。”
“對啊。”
大巫祖道:“可是你傾盡四海之水,在一瞬間往水池裏面倒呢?”
“水肯定會溢出來啊。”
“這不就對了,笨猴子。蛇族大法師用的就是這個笨方法。這個笨方法也隻有他能用,他練成《八極真法》,能調動天地間的自然能量。若隻是以卑微又渺小的人力,是絕對不能突破老朽枯榮的極限的。”
巴天石不免爲齊晨擔心起來:“那齊晨小子要怎麽應對呢?”
大巫祖輕笑道:“你看不就是了。齊晨又不止老朽枯榮一種力量。”
因爲吸收了過多的自然能量,牧石的身子越來越膨脹起來。特别是八個蛇頭,變得如同小山。頭顱上鱗片各色光芒流轉。
冰火散盡。
狂暴雷光依舊持續劈打,如同天劫加身。
齊晨露出一個略迷茫的表情。依舊沒有受一點兒傷害。
大巫祖面露微笑,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。齊晨可比這個巴猴子說的還要強得多。蛇族的大法師一定不是對手。
齊晨看着牧石,道:“你很有意思,但是要和我鬥,還是太年輕了。”
說到這裏,齊晨伸出手指,一道白光在指尖凝結。
白色光芒凝成一束,激射出去。
隻見牧石的背後,噴火的蛇頭被這白芒射中,被斬落!
被枭去一首後,牧石用了好久才反應過來,這時候已經血流如注。
巨大蛇頭落到地上,引發巨大的震動。
這一道白色光波,許多人看不明白,連牧石也不明白。
大巫祖心知肚明,雖然看起來是一道直線,其實真實的形态是斷斷續續的。斬斷了空間,直接從齊晨的指尖連接到了蛇頭上。斬斷蛇頭之後,佚散的力量在空中飄搖,才形成了光線。
好像齊晨從手中射出了光波。
“這是什麽招數?”牧石問。
“名字嗎?”齊晨也是第一次用,還沒想好,随意地道:“咻咻咻射得蠻愉快的,就叫動感光波吧。”
“動感光波?”牧石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。
“還要打嗎?”齊晨問。
牧石不發一言,從剩下的七個蛇頭中,各自吐露出自然的力量,裹挾在一起,威力呈幾何倍數增長。如果引發爆炸,可能連整座天子山都保不住。
齊晨歎息一聲,五指各有白光凝結。
輕輕一揮,牧石的七個蛇頭全部被斬落,地上血流成河。
大巫祖道:“這是境界上的差距。境界的差距最不可彌合。可惜了。”
可是即便如此,牧石還是不甘心。
蛇族已經蟄伏太久了,這次如果失去了聖王,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。
一萬年已經太久了,蛇族還能有下一個一萬年嗎?
牧石被斬去八個蛇頭之後,身受重傷,從天空隕落。在他隕落的瞬間,天地變色。
天上雷電如金蛇狂舞。
這是滅絕的魔法。
周圍的自然力量好像被抽空了一般。如果讓這個魔法使出來,天子山可能會被夷爲平地。這個蛇族的大法師真的想要拼命!
齊晨也輕微皺眉。
可是天上的陰雲被一道劍光沖開。金色陽光重新照耀在天子山上。
馬上自然能量也在一個白衣人的調理下,從狂暴重歸平靜。
兩個人從天而降。
一劍破天上陰雲的是塵光同玄。
調理自然能量的是則是釋空。
陰雲被劍光一掃而空。
釋空現身之後,指着齊晨,怒道:“齊晨,你又在搞什麽?怎麽每次都是你!你這麽給你添麻煩,就不會臉紅嗎?”
釋空的工作是調停大聖之間的争端,守衛玄洲卑微的生靈。
“關我什麽事?你以爲我想嗎?”齊晨無奈地道。明明是蛇族的大法師打過來。
釋空的雙手合在寬大的袖中,看了齊晨一眼,又看看已經落到地上重傷的牧石,牧石噴出一口鮮血。魔法被破,又被反噬,傷勢已經更重了。
釋空對齊晨道:“算了,你這人沒臉沒皮的,懶得和你計較,我要去見一個老朋友。”
另外一邊。大巫祖在天上愉快地和釋空揮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