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秀青的情況也很不好,同樣臉色蒼白。
看到洞内的一男一女。女的她認得,大家剛交過手,是魔教的人。
男的,卻沒有見過。
認真說起來,這是齊晨用自己的樣子,第一次和李秀青見面。
大魔王閣下和勇者美少女的第一次曆史性會面,就在這蒼茫的野外,青黑的石洞中完成。
齊晨曾經設想過,雙方第一次見面會是怎麽樣的場景。甚至想過是李秀青一把劍殺傷天子山太上宮,宮廷之外血流成河,齊晨正坐在禦座上,等待李秀青的到來。
然後大家一堆廢話之後,開始打架。
遊戲裏面不都是這樣的場景麽?
沒想到會在野外,以這麽一個意外的方式見面。
看到李秀青之後,齊晨有個瞬間的恍惚,不由得想起在陽池郡的第一次見面。
李秀青劍寒如霜,月下白衣,宛如一塵不染的仙子。
可是一旦收了劍,又變成單純到有點笨笨的少女模樣。被齊晨訓斥兩聲,還會嘟起嘴。表情說出來的明媚。而天心劍也不是今天的血色模樣,劍上全部都是聖潔的氣息。
可是,一切怎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呢……
從李秀青的眼眸裏,齊晨感應到十足的病态和殺欲。天心劍血色的劍光閃爍不定。比起齊晨,李秀青更像反派的妖魔。
劍在手中,李秀青隻用了一個呼吸,就調整了姿态,變得冷靜、從容。
這一點倒是和以前一樣:隻要拔了劍,就六親不認,說什麽都要見點血光。
齊晨笑着搖頭,說:“秀青,你好。”
這一聲招呼剛打完,李秀青已經直接動手,絕不留半分情面。
血色劍光一閃而過,劍光凝成線,連空間似乎都被斬碎。
齊晨的身子也被李秀青的劍光劈得四分五裂!
齊晨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,被劍光斬成幾截的身子不僅沒有流血,反而馬上複原。
李秀青不信邪地繼續動劍,将齊晨的身子斬得更加細碎,可是不論李秀青怎麽斬,齊晨就算被斬成一千塊,最後也都會複原,而且不流一滴血。
看着李秀青,齊晨冷靜地說:“秀青你受了傷,需要精心調息。何必這樣動用真氣做無用的事情呢?”
可是李秀青不管,還是拼命用劍斬齊晨。
這隻是純粹的發洩,對于現實毫無益處。
齊晨的背後,婵月不顧身體的傷勢驚坐而起,“你夠了!李秀青!你有什麽大可以沖我來!不可以這麽對我的夫君!”
看婵月也有沖動架勢,齊晨連忙安慰:“不礙事的。她的劍傷不到我。”
婵月看得驚奇,她從沒見過有人能像齊晨這樣,好像一章拼圖,不論被斬成多少段都能完美複原。也許是齊晨應劫之後,實力又有提升吧。
李秀青氣喘籲籲地收劍。齊晨的身體就在她的面前又完完全全地複原,連衣角都不曾破碎半點。
李秀青問:“你究竟是人是鬼?”
“秀青,你也有兩百歲了。還要問我這種小孩子的問題嗎?鬧夠了嗎?鬧夠了就坐下來吧,我想和你談一談。”
李秀青冷靜下來,忍不住退後了三步。齊晨的存在,大概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。
李秀青咬住下唇,雖然很不甘心,但是不得不承認,雙方的差距已經變得越來越大,幾乎是一道天塹,不可彌合。
“我和你有什麽好談的?你要殺便殺了,何必折磨嘲笑我?”李秀青道。
齊晨扶住婵月,道:“如果沒記錯的話,我和小蝶救過你,對吧?如果沒有我,你在陽池郡的時候就已經死了。我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嗎?如果你願意,我還是那個先生。我希望你還是那個秀青。你想見小蝶嗎?我可以帶你見見她。想必她也很想見你吧。”
李秀青也想起了陽池郡的事情。齊晨化名徐子陵,是她口中的先生,雖然好色、喜歡勾三搭四,和靈犀閣的閣主念卿雲有不清不楚的男女關系,人卻很好。而齊晨的夫人姚小蝶,則是李秀青的姐姐大人,一度是李秀青憧憬的女性。
認真說起來,齊晨做過什麽迫害李秀青的事情嗎?
真的沒有。這一點上偏偏齊晨是無辜的,不僅無辜,還是李秀青的救命恩人。
但是李秀青的人生被人操縱,背負血海深仇,變成血發魔女這副模樣,全部都是因爲齊晨。
人生最荒謬、怪誕的部分,莫過于此。
婵月在齊晨的懷中,已經暗中蓄力,随時準備和李秀青拼命。
齊晨輕輕拍婵月的後背,示意婵月:“你不用怕。秀青這種級數的劍手,是不會對現在的你下手的。”
以李秀青劍手的尊嚴和操守,自然不會對現在的婵月下手。
李秀青在火前坐下來,很嚴肅地看着齊晨,一言不發。
篝火前。
大家都是烤火的人。
不是什麽無敵大魔王,也不是什麽堕入修羅道的勇者美少女。
大家都是平等的。
齊晨問李秀青:“你知道那七個字嗎:凡心死,則天心生。”
聽到這七個字,李秀青不免緊張起來,又拿起天心劍,這一把劍才能給她少許的安全感,“齊晨,你究竟知道多少!”
“你不用這麽緊張,在這裏的是齊晨,又不是齊晨。”齊晨道,“你殺不死我,我也殺不死你。這一點上,大家都是平等的。”
李秀青道:“我不懂你說的話的意思。”
“你還是一如以往的老實啊。”
李秀青道:“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,齊晨。不用拐彎抹角。”
齊晨道:“總之我和你師父的約定,我一定會遵守的。三百年主身不下天子山,這約定還有十餘年。可是說實話,我至今也沒完全弄明白,你師父古靈威不惜用生命也要布的這個局,究竟是什麽意思?”
這一點,李秀青也同樣迷糊。剛從極樂禅院那裏知道了,不僅天下道門,甚至釋門也有參與。
這麽大的局,僅僅隻爲封住齊晨主身三百年不能下山。古靈威還甚至不惜搭上一條命,究竟背後有什麽深意呢?
夜色之中,幾條黑影快速地穿梭。
看到了洞中的火光。
率先追進來的是一個戴着哭臉面具、穿着黑衣的探子。手中的蛇形兵刃還帶着血迹。
剛才從這裏經過的鐵劍門的人已經在他的劍下作了亡魂。
“不好!是血發魔女!”
在他的身後,另外幾個同樣戴着哭臉面具的人也幾乎同時出現。這些都是夜宗的探子。
看到李秀青之後,大家都知道不好,四散朝着不同的方向逃命。這是最正确的處理方法,無可置啄。可是,李秀青的劍太厲害了。手中一送,天心劍飛出去,一劍穿心,馬上就了結了一個探子。接着又是踏雪無痕,将探子全部誅殺。
齊晨坐在篝火前,一言不發,看着李秀青的殺戮。
李秀青的殺戮很有效率,絕對冷酷。很快就把這幾個夜宗的探子全部殺了。
殺完人,李秀青的内心變得稍微平靜安定了一些,問齊晨:“這些都是你的手下,看我殺掉,你就無動于衷麽?”
齊晨道:“我剛才說過了,你奈何不得我,我也奈何不得你。這是實話。假設我有能力,你希望我怎麽做呢?幫他們報仇,把你殺掉嗎?”
李秀青看着齊晨,哼了一聲,沒有回答。
齊晨道:“就算劍術再怎麽超群,說到底,你還是一個孩子。”
“齊晨如果下次見到你,我一定會殺了你!”李秀青從地上站起來,提起天心劍。
大家是仇人,不應該坐在同一篝火前說話談天,這麽和諧。
李秀青隻是單純地這麽想的,想到也就這麽做了。
李秀青離開之後,婵月又躺下來,力氣好像被抽幹了一樣。婵月有些虛弱地道:“我總覺得李秀青是一個特别奇怪又特别矛盾的人。”
齊晨點點頭,道:“确實這樣。”
李秀青出了山洞,心煩意亂,在雪中疾走。沒多久,夜空中又出現一張哭臉的面具。
李秀青以爲是魔教夜宗的人又殺了回來,手中天心劍施展,凝成七八丈長的血色劍光,刺向天穹。
李秀青急急地動手,絲毫不留情面。這個哭臉面具的人手段很高強,織開一張大網,抵擋住李秀青的劍光。
這大網呈現白色,陰氣極重,又有一個粘性。應該是用生魂所煉制,果然是魔教的妖人!
李秀青的劍又快了三分,一舉剿滅這大網!
這一劍的威力大大出乎了面具人的預料,劍光的餘威險些刺中他的面頰。
幾段浮光在李秀青的腦中一閃而過。
手中的劍也驚鴻一閃。
李秀青進入過神劍宗後山的瀑布的神秘山洞,這是在裏面得出來的絕世劍法。
劍光閃過,面具人拼命抵擋之後,咦了一聲,語氣很是錯愕。
雖然勉強算是抵擋住了,可哭臉的面具被削去一小段,這人道:“當日撇下李仙子獨自離開極樂禅院,是我的不是。我給李仙子賠罪了,李仙子又何必如此生氣呢?看到李仙子别來無恙,劍威更勝往昔,我也爲李仙子高興呢。”
原來是惠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