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個侍女看到一個黑影被人踢出去。
接着雲月從破碎的大門中走出來,手中還拿着小小的八卦鏡。
是刺客嗎?侍女們表情變得十分慌張。
雲月笑着道:“齊教主真是好雅興啊,大半夜不睡覺,偏要做梁上君子。”
“這裏是我家,我怎麽會來偷東西呢。雲月姑娘你真是愛說笑。”
“齊教主的心思,大家不用說這麽明白吧?”
齊晨想要做的是竊玉偷香。
幾個侍女想要去看躺在月光中的齊晨有沒有受傷,卻被雲月攔住,“你們下去吧。我有些話想單獨和齊教主說。”
侍女們看着齊晨,驚疑不定。事情的發展完全不在她們的預料之中。
“你們下去吧。”齊晨的聲音很平和,應該沒受什麽傷。那爲什麽教主大人躺在地上不起來呢?看上去還挺享受的樣子。
幾個侍女互相打完眼色,朝着齊晨盈盈一拜,便退下去了。
雲月的頭發還是濡濕的,貼着胸前後背,不斷有水珠從發絲落下,打濕衣服。
雲月倚着門感覺頭暈眼花,如果齊晨真要做出逾越的事情,她根本無力反抗。
兩人都赤着足,中間隔了一道月光。
雲月道:“齊教主,你是打算在這裏躺到天亮嗎?”
齊晨側卧,撐着頭道:“你以爲我隻是單純地躺在地上曬月亮嗎?其實我剛才被你踢出來的那一刹那想到了一門全新的功法……”
“哦?”雲月倚着門,兩人就這麽對視。
“我們魔教有一門功法,叫做《月心集》,模仿的是妖族吸收月華凝練内丹的路數。而我手下有一批人叫做影族,他們天生就能隐身,或者在各種物體的陰影裏面穿行。我從影族的絕技裏面悟出來一點心得。如果兩者相加,一定能創出一門——隻要見到月光就能隐身的神奇功法。”
雲月的眼中閃爍奇異的光芒,這個男人雖然神态、語氣都很輕浮,卻有一股奇異的魔力,讓人相信他的話。
齊晨繼續道:“這樣的話。以後晚上不管去偷看誰家的小姐洗澡,都不會被發現了。哈哈哈哈,我真是絕頂天才!”
雲月無可奈何地搖搖頭,問:“那恰好沒有月光呢?”
夜空中月亮正好被雲翳遮住。
齊晨笃定地道:“那麽絕對不會隐身。”
“噗……你這是什麽破功法?”
被月光照到就會隐身,月光一沒就會現身。真是連雞肋都算不上。直接練隐身法不就好了了?
雲月笑着轉過身去,朝着屋子裏面走去。齊晨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荒唐,一如既往的不按常理出牌。
“欸,你别走嘛,我都想好了,這一套功法就叫做《逐月神功》。你覺得怎麽樣?”
雲月根本不理會齊晨。
這人行事荒唐,放蕩不羁。你越理他,他就越來勁。你若是生了氣,那可就是着了齊晨的道,讓他成功調戲了一回。
雲月完全不理齊晨,齊晨隻好自己從地上爬起來。走到屋子門口,就在他要跨過門檻的那個瞬間。
從換衣的屏風後面,傳來了雲月的聲音:“你别進來。”
聽到雲月的聲音,齊晨竟然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外。
雲月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妥當,又罩上了兩件早就準備好的紗衣,用一條紫色紗帶在腰間輕輕纏繞,又将一條鵝黃絲帶繞過雙臂。才盈盈款款地從屏風後面走出來。
頭發雖然還是披散的,卻已經有十分迷人的風情。
齊晨看了吞咽了一下口水。
“我好看嗎?”雲月問。
“好看!我說就是月宮裏面的嫦娥也比不上你。”
“那你家的夫人呢?”雲月問。
齊晨隻好打哈哈道:“大家各有千秋,難分伯仲……對,就是難分伯仲嘛。”
雲月挑眉看了齊晨一眼,心道算你說話還有點良心。
齊晨直呼吃不消。心裏不免變得火燒火燎起來。
雲月道:“等等,你别動,你别進來。”
“爲什麽?”齊晨急切地道。
“因爲夜色已經深沉。而人家是佛門弟子。再加上男女有别,齊教主進來與我相處,恐怕不太方便吧。”
齊晨卻道:“佛門弟子好啊,你不知道,我和佛門有很大的緣分啊。我年輕的時候差點沒來魔教,反而加入佛門呢,你聽我說,這件事得從一千年前說起,當時魔教四分五裂……”
齊晨口中說着話,很自然地邁動腳步。
如果雲月是一般的小姑娘,一定會被齊晨的話所吸引,想要聽一千年前的故事,被齊晨糊弄過去。
可是雲月終究是雲月,八仙鏡中青芒吞吐不定,“齊教主,如果你敢跨過這個門檻,可别怪我不客氣。”
真是剛烈呢。齊晨搓搓手,卻隻好停下腳步,看着雲月:“雲月姑娘,你誤會了。其實我真的隻是想和你探讨一下佛經上的内容。”
“天色不早了,齊教主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。”
齊晨歎一口氣,強扭的瓜不甜,算啦,今天吃不到,不代表以後也吃不到。隻要人在天子山,來日方長嘛。
但是雲月剛才的風情真是要人老命!
走在回去的路上,齊晨還在嘀咕:“佛門弟子好啊,都說和尚尼姑是色中餓鬼,佛門弟子玩起來不應該特别開放嗎?這小妞怎麽這麽清高?欸,真是沒勁。”
回到原來的宮殿。
沈樂心抱着枕頭睡得很熟。完全不知道齊晨出去了這回事。齊晨不忍心驚擾沈樂心,靠着床沿坐下來。
可是沒過多久,不經意之間齊晨也睡着了,還做了一個夢。
這件事有兩處不尋常的地方:以齊晨的修爲、元神,三個月不眠不休也不在話下,幾乎不可能莫名其妙地睡着。
而且大聖級别的修士,幾乎是不會做夢的。因此做的每一個夢都是有具體意義的。
兩件不合理的事情湊在一起,變成光怪陸離的夢境:
夢裏面,整個世界都變成奇怪又扭曲的模樣。五顔六色,各種各樣的幾何、非對稱。整個世界沒有一條直線,眼前的宮殿中高大的廊柱也變成曲折的朱紅色。
宮殿外面,世界扭曲得更加嚴重。連太陽都變成了彎曲、長條的形狀,好像一條蛇。
齊晨擡起雙手,原來扭曲的不僅僅是世界,連自己也是。
跟着胸口一陣劇痛,似乎有什麽要掙脫出來……
綠色的藤蔓從齊晨的胸口刺破肌膚冒出來。
齊晨低頭,看到一朵蓮花從自己的胸口開出來。
這一朵蓮花,是一個兆頭——
之前的感覺并不是錯覺,第二劫已經完完全全地生出來了。
要怎麽應對呢?
這個夢很短暫,可是當齊晨睜開眼睛,窗子外面,天色已經大亮了。
外面晨光很好。
這一劫,讓齊晨想起千年前的一位故人來。齊晨歎一聲:“真是難以應付啊!”
得找一個人商量才行。
齊晨去找宋依兒的時候。宋依兒已經代替齊晨去了朝會。政務這種東西嘛,齊晨自然是能推就推。沒奈何,人生理想就是做昏君。反正宋依兒又這麽能幹。當然要能者多勞。
于是齊晨弄了一大盤的金翅仙丹,當作蠶豆一樣,一顆顆丢在嘴裏,嚼得蹦蹦響。看得宮中侍女各個忍俊不禁。
齊晨卧在光潔的木地闆上,在他的前面是綠意盎然的庭院。
院中,幾隻灰雀站在枝頭叽叽喳喳。
宋依兒處理完朝會的事情,帶着幾個侍女穿過外面白玉石的馳道,早有侍女禀告:“教主大人一早就候在裏面了。”
宋依兒聞言不禁有些奇怪,往日這種時候齊晨都賴在床上死都不肯起來,今天怎麽會如此勤快。事出反常必有妖也。
走進來看到齊晨躺在地闆上的背影,不知道怎麽地,覺得這背影竟然有些蕭索。
宋依兒問:“你怎麽來了?”
齊晨放下懷中的盤子,盤中的金翅仙丹已經吃了一大半。宋依兒忍不住道:“你!你怎麽又把這東西當成零食了?我上次不是警告過你嗎?”
這金翅仙丹屬于一等猛藥,吃了之後一股勁力從喉嚨裏面頂到頭蓋骨。尋常修士到了搏命的時候才會吃上一粒。
大部分的丹藥都談不上什麽口感。難吃的、一股怪味的占一大半。剩下少部分和地上的土沒什麽區别。口感、味道好的,可謂萬中無一。這金翅仙丹恰好是其中一味。
但是這種丹藥吃多了肯定是會傷身的,就算齊晨練成了魔極真身,也是一個道理。
齊晨道:“依兒,我動了一個心念。”
“你又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?”
“收徒。”齊晨認真地道。
“齊晨,你發什麽瘋。又受什麽刺激了?收徒弟可不是好玩的事情,也不許你把小徒弟騙上床去。”
“你看看你,你想到哪裏去了,我隻是在想,你肚子沒動靜,而我也沒一個傳人怎麽行呢?那以後魔教不是沒人能練成《天魔秘策》了?”齊晨道。
宋依兒疑惑地看着齊晨:“你什麽時候對魔教的事情這麽上心了?你不是一向都說管我死後洪水滔天的嗎?哼,我想起來了,你以前還說過,魔教如果以後滅亡了隻能怪魔教氣數不行,活該!這話都是你說的吧?”
齊晨黑臉道:“反正我不承認我說過這種話!”
“你真是賴皮!”宋依兒道。
齊晨道:“那是以前的齊晨說的話,和我今天的齊晨沒什麽關系。反正我就是想收徒!”
“你收徒這件事會引得風雲驚動,你知道嗎?”
“我當然知道……算了,想想都麻煩,還是不要收徒了。”齊晨要遴選徒弟,定然要驚動座下幾百城。幾百城又肯定會拼命找有天賦的年輕人送來天子山。徒弟的名額隻有一個,說不定會引得三道六派互相攻伐。真是頭疼!
齊晨道:“徒弟不收算了,你給我找一個地方吧,我要清修幾年。”
“齊晨,你……今天早上的朝會,下面的人說了一件事,你知道嗎?花無忌在仙涉天坑附近殺得三十六府驚天動。扯出一杆大旗,好像要自立爲王。道門的人如今十分頭疼。我們要不要……”
宋依兒的意思很明顯,花無忌是齊晨放出去的,這件事不論是招降花無忌,還是打着懲戒叛徒的旗号出兵仙涉天坑附近,一正一反兩套路數都能謀求到許多的好處。
齊晨道:“随便啊,關我屁事。道門他們有本事自己去抓花無忌呀。”
宋依兒疑惑地問:“那你到底要閉關做什麽?”
齊晨道:“你還記得丈母娘當年的事情吧。”
“你提這件事做什麽?”宋依兒的母親當年也有驚天修爲,壽數千載。可惜最後命隕在不可預料的劫力之下。
“我和丈母娘遇到了同樣的問題,劫力從心而生,凝結成魔。所以我也要斬靈!”
“齊晨你什麽意思?”
“就是字面意思。斬靈問道。能斬靈,又能續上一波命數。斬靈失敗嘛,自然是一命嗚呼。”
“你又在發什麽瘋?說些莫名其妙的話,你不是剛渡過了劫數嗎?是不是沈丫頭和你使什麽脾氣了?”宋依兒還是不相信這個消息。
“釋空說我天人五衰,五蘊盛苦。一共五劫,第二劫已經來了。”
“啊?!”
宋依兒當年問過母親,何爲斬靈?
所謂斬靈,斬的是修士自身的欲念。
暴食者,斬食欲。
殺戮者,斬殺念。
……
斬過之後,太上忘情!
之後的事情,宋依兒就不知道了。因爲當年她的母親沒有跨過這一道坎。
那今天齊晨又會怎麽樣呢?
其實昨天齊晨看到了雲月心癢難耐,以及和沈樂心的荒唐無度。都是因爲齊晨體内的欲火炙盛所緻。
宋依兒陪着齊晨來到一座石府。
一路上齊晨面色凝重,千叮萬囑,誰也不準上山,誰也不準靠近。
而且要用最嚴酷的蓮花宗九百九十九層陣法疊加,嚴守門戶。
這些陣法針對的不是外敵,而是齊晨。
這一次的劫力由心而生,進而成魔。
而這一關,誰也幫不了齊晨,隻能用自己的意志來面對。
青山漫漫。
從宋依兒下山的那一刻開始,凝結起濃厚的陰雲。
從此陽光不渡,化爲絕境。
九百九十九層陣法張開。
齊晨從修行以來就從未持戒坐關,沒想到第一次坐關就是坐死關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