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場圍棋博弈決定青嶼山的未來,紫玉奇要賭的實在是太大了。
在紫玉奇的臉上全部都是自信的光芒,如同一個絕不會失敗的将軍。鳳天忍不住想,這個女人難道真有必勝的把握?要知道鳳天的棋道功夫尤在修爲之上,幾百年來,道門沒一個人是他棋道上的對手。紫玉奇憑什麽來挑戰他呢?
"難道堂堂四仙山的掌門,被稱作弈道無雙的男人。難道不敢陪我這個小女子下一盤棋?"紫玉奇的話铿锵有聲。
鳳天露出輕松的表情,"前輩不必用言語相激。想要決勝青嶼山的可不止你我。我們鶴蚌相争,豈不是讓别家人平白撿了漁翁之利?"
"你的意思是?"
"君山一直想重塑地位,表面上對我這個掌門人順服,其實暗地裏另有想法。對青嶼山的禦教之争,如果君山也介入其中,前輩又要怎麽辦呢?"鳳天道。
"環顧左右而言其它。你真是不敢與我下這盤棋嗎?"紫玉奇語調中有輕微的譏諷之意,"你比你師父行事還要謹慎。就這樣你還想做齊晨第二?齊晨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。任何時候,面對任何敵人都絕不會退縮!"
鳳天的确是辦任何事情都必須胸有成竹的男人。總是對不可控風險和不确定因素深惡痛絕。想要靠智慧化解一切。但,眼前的紫玉奇就好像放在棋盤上的一個蘋果,而不是棋子。蘋果亂入棋局,就是棋聖複生也一樣。你如何拿黑白棋子去和蘋果博弈?
智慧行不通的情況,隻能靠純粹的暴力。如果是齊晨遇到這種情況,早和紫玉奇打到天上去了,還下什麽棋?
如果說齊晨的性格像孫悟空,那麽鳳天的性格就像唐僧。鳳天歎一口氣,一枚白子被投到棋盤上。
紫玉奇微微一笑,終于來了精神。
雙方各投入三十子後,風天已經斷定紫玉奇的棋力不弱。雙方棋子越下越快,就如同征戰天下的兩位主帥。棋子則是他們的兵卒。
棋下得很快。不到一個時辰,就已經下到了中盤。雙方絞殺在左上、右下兩隅。鳳天在局面上略占上風。這上風純粹是因爲鳳天先手落棋得來,所以鳳天的表情也不輕松。紫玉奇更是面色凝重,眉頭緊皺。
圍棋與象棋以及其它棋類遊戲最大的不同在于,别的棋都是棋子越下越少,随着棋局的進展雙方能用來博弈的力量會越來越少,局勢也會越來越分明。
而圍棋落子越多可能性就越大,到中盤紛繁複雜,可能性不是幾萬種,幾十萬種。而是上千萬種。所以圍棋又有自古無同局的說法。
紫玉奇的棋下得很有意思。明明處于劣勢,卻攻勢如虹。棋風咄咄逼人,寸步不讓。和她的功法一樣,至陽至剛。如同洶湧奔騰的夏季江水。
鳳天的棋很中正。面對紫玉奇的強大攻勢,不疾不徐,剛柔并濟。如一輪千秋明月鎖住大江。這是一場實力伯仲的對抗。
不知不覺之間。
鬥轉星移,一輪火紅朝陽伴随着層層紅雲升起。
九條蛟龍上等待的寄琴道:"主上莫非遇到什麽強敵了?"
馭者位子上的少女寄劍哼了一聲,"姐姐你在車内多舒服,我在外面吹冷風,心裏也慘戚戚的,哪裏還顧得上主上。"
寄琴道:"難道你不關心主上嗎?"
寄劍道:"我隻是不愛瞎操心,普天之下除了玄洲三聖,有誰是主上對手?你幾時看主上敗過?"
寄琴道:"可是主上出去這麽久,一點音訊都沒有。"
寄劍道:"那又怎麽樣嘛。我們等下去主上總要回來的,到時候一問不就什麽都清楚了。反正主上是不會敗的。"
寄琴歎息一聲。
"姐姐,你歎什麽氣啊。"
"我被李慕白打傷之前看到一道金色劍光無可匹敵,斬在饕餮的腦袋上,一劍就幾乎将饕餮斬殺。"
"姐姐!要不我們出去找找吧。"寄劍擔心地道。
"如果主上回來,車上沒人怎麽辦?"
"姐姐,那我們怎麽辦啊?"
"等。"
"切,姐姐你說了半天不是跟沒說一樣。"
寄琴歎一口氣。晴空萬裏,一行白鹭橫飛。
在山峰之颠。
一場博弈仍在繼續。
青嶼山的禦教大位,天下道門的争鬥都在這方寸之間。一黑一白對應兩儀陰陽。棋盤化爲天下山川、河流,無數道兵絞殺。紫玉奇落子中盤,鳳天拿起棋子,竟然不知道如何下手才好。紫玉奇的這一手棋看似漫不經心,和圍繞大龍的搏殺毫無關聯。卻讓鳳天内心生出強烈的警惕。
忍不住懷疑紫玉奇這位道門宗師究竟意欲何爲。紫玉奇從一開始眼神裏面就有強烈的自信光芒。鳳天想了想,要麽與紫玉奇在此開辟新的小戰場,要麽繼續追逐大龍。鳳天舉棋不定也在于此。
是穩守住一線優勢,還是繼續窮追猛打。鳳天久久不落子,如果将棋盤比作天下。那麽這一子會是決定命運、勝負的轉折點。
最終鳳天會做如何的選擇呢。鳳天終于落子,指尖輕顫。就像第一次和師父下圍棋一樣。似乎能聞見仙磕山的香雪,能看見金獸銅爐裏面袅袅升起的輕煙。還有一老一少,正襟危坐在棋盤前的對弈。
眼眶竟然有微微濕潤的感覺。
鳳天還是選擇了穩妥的棋路,繼續追逐大龍。
紫玉奇輕笑一聲,鳳天上鈎了。
論弈道,紫玉奇并不強于鳳天,反而棋力輸了一線。但是,從一開始紫玉奇的心就不僅僅在棋盤上。這是一場戰争。
兵者,詭道也。行軍作戰,攻心爲上。
棋局繼續進展,又一次的晝夜轉換。到了晚上,紫玉奇的這一手随心布置才顯出作用來。這一粒棋子掐住了大龍咽喉!
鳳天眉頭擰成一個川字。不知道如何落子才好,好像看到一支強軍被逼入山窮水盡的境地。歎息一口氣,要認輸嗎?已經多久沒輸過了?時間久到鳳天自己都不記得了。
不!鳳天突然擡頭看到了右上角。或許能死中求生?
氣勢重新回到鳳天的身上,紫玉奇也十分驚奇,在這種不利的局面下,鳳天似乎心境上有了突破。真是可怕的年輕人。
但是爲時已晚。
鳳天雖然在右上角重新開辟戰場,但紫玉奇的棋不僅攻勢強大,細膩處也不輸給任何人。
一場殘局,兩天之後才見分曉。
赢家是紫玉奇。
鳳天對紫玉奇道:"前輩棋力高明,我輸得心服口服。"
紫玉奇道:"你以我是靠棋藝勝你?實話實說,論下棋,你更在你師父之上。我連你師父都下不過,又怎麽能赢你呢?"
可是結果分明是紫玉奇赢了一籌。
"你是不是好奇那一步棋我是怎麽算的?實話告訴你,我算的是你的人,而不是你的棋。不信你可以落子另外一處。不再追逐大龍。我不到三十子就得投子認輸。你是一個求穩的男人。求穩是好事,但是做大事,偶爾是要把命運交給運氣的。所以我才算定,你做不了齊晨第二。"
鳳天沉默不語,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的才智不輸給齊晨。不得不說,紫玉奇的話比起輸一盤棋更打擊人。
"我今天兵行險招勝了你。他日齊晨也能做到,送你八個字吧,年輕人。"
謀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
鳳天在此回到車上,雖然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下棋,還輸掉了,卻覺得心裏十分暢快。
寄琴打開車門,看到鳳天神采奕奕,不由得有些吃驚。"主上是遇到什麽人和什麽事情了嗎?"
鳳天道:"遇到一個老前輩,下了一盤棋。下得開心就一時忘記了時間。"
寄劍道:"啊!一盤棋原來能下這麽久啊。"
寄琴道:"高手宗師下棋,拼的可不隻是算數能力,還有神念,特别是胸襟。"
聽到胸襟二字,鳳天道:"這次從神念到胸襟我可是都輸了一個徹徹底底。我們打道回府,回去仙磕山。"
馭者位的寄劍道:"難道我們不去青嶼山了嗎?"
寄琴也道:"我們在青嶼山的布置多半失效。需要重新布置呢。而且窦一晴态度猶豫。主上最好是親自去見窦一晴一面。"
鳳天道:"不必了,我和那位前輩下棋定了一個彩頭。彩頭是青嶼山的禦教大位。願賭服輸,青嶼山我們的布置全部撤回來。我要好好想想,至少一開始的目标是不會變的。"
寄琴聽到前面的内容十分吃驚,鳳天很少與人對賭,而且棋力超群。怎麽會失敗?但是聽後面鳳天的話,顯然已經走出失敗的陰霾。隻要青山還在,不怕沒有柴燒。
寄劍天真地道:"啊,不知道是哪位老前輩啊?"
紫玉奇假死多年,隻有四仙山少數人才知道這個秘密,鳳天決定保守這個秘密。打趣道:"是一位已經死過一次的前輩,你要是能在我們抵達仙磕山之前猜出來,我也送你一個彩頭。"
聽到彩頭,寄劍十開心,駕馭九龍拉車的同時,也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