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近深秋，層林盡染，鍍上一層金黃色。
山腰上還有許多楓葉，被染成鮮豔的紅色。
雲海蒼茫，浮浮沉沉。
秋天的天子山正是最美的時節。
可是齊晨無心賞玩，因爲姚小蝶還是昏迷不醒。不僅僅是昏迷不醒，甚至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。
而齊晨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齊晨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過這種無力感了。看着生命力在姚小蝶的身上慢慢流逝。就像一個沙漏，沙子總會有注入完畢的時候。到時候……
姚小蝶的靈魂因爲諸多的變故，被撕扯成了許多的碎片。
神魂一散，死隻會是一個時間問題。
天空下起雨來。
雨不大，但是斷斷續續的，天色也變得青黑。
雨落潇潇，許多黃葉從樹上落到地上，落到地上，鋪成厚厚一層。
雨連着下了十餘天，齊晨的心也一日冷過一日。
姚小蝶的問題，藥石無效。
齊晨心情不好之下，遷怒到了别人的身上。
夜宗的紅舞，還有其他年輕人，這些年輕人在教内秘密結社，自稱什麽龍吟閣。這些年輕人獨斷專行，打着效忠齊晨和魔教的旗号。甚至在陽池郡行刺過齊晨和姚小蝶，想以此阻止齊晨和姚小蝶去阿襄雲海。
龍吟閣從名字到人員構成，以及行事風格，都充滿了濃濃的年輕人的中二氣息。不過是小孩子的胡鬧，如果是往常，齊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。
但是這一次齊晨直接在聖王殿的議事會中提出了這件事。行刺教主是重罪，魔教的刑罰十分嚴酷。按照律令是夷三族的大罪。
但是，魔教也和其它的組織一樣，人情在法之上。
陪同齊晨的宋依兒跪到齊晨的面前，道：“這件事是我的主意，如果要懲罰，請連我也一起殺了吧。”
宋依兒的眼中帶着淚光，十分可憐。
齊晨已經失去了姚小蝶，怎麽忍心再失去宋依兒，便歎息一聲：“死罪可以免，活罪不行。都發配到極北苦寒之地，五十年不準踏足中土。”
齊晨又找修羅道的三位太上長老的麻煩，質問爲什麽不早點将三聖門、滅世黑龍和姚小蝶的關聯說出來。
這件事還是宋依兒壓了下來，最後隻能和稀泥，沒有結果。
聖王殿的教衆噤若寒蟬，誰都看得出來教主大人心情極差。
從聖王殿出來，齊晨直奔龍訣宮，正有幾個宮娥照顧姚小蝶。
屋子裏面因爲陣法的運轉，溫暖如春。
齊晨拿起姚小蝶的手，脈搏已經幾乎感覺不到了，血液的流動幾乎停滞。
“總會有辦法的。”宋依兒在齊晨的背後說。
“那辦法在哪裏呢？靈魂不是皮肉，又不能用針線縫起來。再說了，就是身體被扯得四分五裂了，縫起來？”齊晨突然想起來一件事。
“如果是煉魂呢？舍棄肉體，進行煉魂呢？”
“煉魂太過殘酷了，拘役生魂，然後煉制，要受盡地獄的苦楚你知道嗎？煉成之後神志不清，記憶颠三倒四，不能超脫你又知道嗎？齊晨，你不是瘋了？”宋依兒說，“爲今之計，隻有一條了。”
“是什麽辦法？”
“去求逍遙子。”
焚天大聖齊晨、魂石大聖逍遙子、純陽大聖何東來，并稱玄洲三聖。三聖之間從來沒有往來。
宋依兒說：“如果你真的這麽喜歡姚小蝶，就應該帶着她去迎風齋求逍遙子。逍遙子修煉的是魂力，如果是他，說不定有辦法。”
齊晨抱起姚小蝶，就想沖出門外。
“齊晨！你真打算去求人？”宋依兒不可置信地看着齊晨。
“那不然呢？看着姚小蝶死在這裏？”
“值得嗎？你的尊嚴，你的豪情呢？如果姚小蝶醒來之後，是女娲分身的姿态，你又要怎麽辦？”
“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着姚小蝶死在這裏？臉面大不過姚小蝶的一條命！”
宋依兒歎一口氣：“這一次算我輸了。你把人交給我，我來醫好她。”
“你有辦法？”
“是。”宋依兒垂頭喪氣地道。
“那你之前爲什麽不說？害我白白擔心這麽久！”
“因爲我嫉妒！”宋依兒語氣激烈地回答。
齊晨啞然，無言以對。
小湘陵哼着曲兒，帶着兩個宮娥從長廊穿過，雨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沿着翠綠的宮瓦落下來。雖然天氣清寒，假山上的青苔顔色卻依然十分生動。
婵娟迎面走來。
小湘陵開心地抱住婵娟。
小湘陵的個子很嬌小，身材卻十分誇張。配合那一張如十三歲少女的臉，又加上一對毛絨絨的貓耳，顯得十分可愛。跳着抱過來的時候脖子上的鈴铛也發出清脆的聲音。
就算婵娟是女子，也感覺甜到吃不消。寵溺地摸摸小湘陵的頭。
小湘陵在婵娟的懷中，擡起頭，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：“婵月啊，你聽我說，我想到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……”
婵娟不免尴尬，“我不是婵月，我是婵娟。”
小湘陵道：“我不信，婵月，上次你就是這麽騙我的！”說完，小湘陵在婵娟的胸前埋首，蹭了好久。隻見婵娟的臉紅撲撲的，十分嬌羞。這才确定是婵娟，而不是婵月。要是婵月女流氓，才不會嬌羞呢，一定會哈哈大笑，問小湘陵感覺如何？是不是找到了母愛。
這一對雙胞胎姐妹，小湘陵總是分不清楚。因此沒少被婵月戲弄。
“啊？婵月呢？”
“在屋子裏午休呢，姐姐覺得最近老是下雨，很是無聊呢。”
小湘陵又問：“你打算去哪裏？”
“去大夫人那裏。”
“大夫人很可怕啊，你不怕嗎？”
“大夫人待我如親生姐妹，有什麽好怕的。還說要傳我一套功法呢。”
“就是對你好才可怕啊。你想啊……”小湘陵将婵娟拉到一個角落，“如果她在功法裏面藏一處暗傷呢？你照着練肯定走火入魔，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。”
“啊？應該不會吧。”婵娟驚呼完掃視四周，還好沒有别人。最近婵娟跟在宋依兒身邊修煉，進境很快。宋依兒本來就是這世間少有的大聖級别的修士，有她的指導，自然能一日千裏。
“怎麽不會。咱們這是什麽地方，魔教啊。再說了，宮裏的女子不是都會勾心鬥角嗎？我告訴你，在你們居住的上陽宮的後面，還有鬧鬼的傳聞呢！”
“什麽鬼不鬼的！”一個幽深的女聲從小湘陵和婵娟背後傳來，吓了兩人一跳。
是婵月在裝神弄鬼。
見到婵月，小湘陵的表情變得明媚起來。她和婵月一樣，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，兩個人很容易玩到一起。玩久了嘛，就喜歡吵架，而且每次小湘陵都吵不過婵月，總是哭着跑出去。但是吵完架沒三天，兩個人又湊到一起玩耍。實在是很有趣。
婵娟、婵月兩姐妹來到天子山太上宮之後，才知道這裏的天地比起大懸浮世界不知道要廣闊多少。而且這一座太上宮的建築規模也遠遠超過了天蔑宮。經常走着走着，會有迷路的感覺。
“湘陵，你又在欺負我妹妹啦！”婵月道。
“沒有。我才不是那樣的人呐！”
“那你們在說什麽？”
“不告訴你。”小湘陵故作神秘道。
“你不告訴我，我還不想聽呢。”婵月别過頭去，樣子十分的傲嬌。
“别别别，我告訴你還不行嗎？上陽宮的後面，是一座荒廢的書院，聽說是前代魔教教主代天鷹的家眷當年居住的地方。”
“然後呢？”
“你怎麽這都不知道啊。代天鷹是被我們的夫君殺了，取而代之的。據說……隻要到了二更天，就會有女子的哭聲在寒風裏面傳出來。聽說還有宮人，見過在門前有白衣飄過……”小湘陵努力壓低聲音，并且揮舞雙手想弄出恐怖的感覺。
但是給人的感覺除了可愛還是可愛。
“你真是奇怪啊，我們都是修煉的人，會怕區區陰魂？”婵月漫不經心地道。婵月從小就玩得很野，儲智宸不怎麽束縛她。區區幾個陰魂怎麽會吓得倒她呢。
見吓不到婵月，小湘陵不免氣餒。
“但是我很怕啊。我看我還是不要和你們說話了，我去見大夫人了。”婵娟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。
婵娟走後，兩個人更是肆無忌憚。
“這樣吧，我們定個日子，一起偷偷去那個院子看看。不許你對别人說這件事哦。”
“最近每天下雨。真是人都快發黴了，去看看也好。剛才的鬼故事不是你編出來騙我的吧？”
小湘陵立刻站直了身子，争辯道：“我怎麽會騙你！那個地方确實是禁足的地方！隻是……如果你去了被吓到的話，可以毫不顧忌地投入我這個姐姐大人的懷抱哦。”
小湘陵說完得意地笑起來。
“就你嗎？”婵月摸摸小湘陵的頭。
“我比你先過門嘛，而且我都快兩百歲了！婵娟能叫我姐姐，憑什麽你不叫！”
“好啦，不是總要說這些無聊的事情。去那個鬼屋的事情，就這麽定了哦。你可不許臨陣逃脫！”
“誰逃脫誰是烏龜！”小湘陵看着婵月，心想不管怎麽樣都要讓她服軟，叫自己一聲姐姐大人才福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