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小蝶不知道去了哪裏,很久都看不見身影。但是蘇蘭一個勁地催促,說再不去就來不及了。齊晨隻好換了一身白色的衣服,就和蘇蘭去赴宴了。
宴會的地點定在一個長湖邊。
長湖外有連綿的青山。
堤岸上有兩排楓樹,楓葉如火,在地上也鋪了不少,就像是地毯。
長湖如鏡,倒影山色。
一條木制的水上走廊通向宴會的舉辦地點,湖中的一個亭子。
亭子的名字叫龍獄,字寫得龍飛鳳舞。
裏面擺了十幾張案幾,一個人都沒有。
齊晨和蘇蘭是第一到的,甚至是在主人之前。
齊晨做出來無奈的表情,沒怪蘇蘭,道:“既來之則安之,先坐下來再說吧。”
蘇蘭是第一次來這裏,這個亭子是雲海主人專用的地方,一般人甚至都不能接近。所以才會心裏急躁了一些。看到齊晨不怪罪,便紅着臉站在齊晨的身後。以蘇蘭的身份,是沒資格在這裏落座的。
齊晨的位置是主賓位,以齊晨的身份,當然要坐在主賓位。
靠椅上寫着:魔教教主。
齊晨坐下來,讓蘇蘭也坐下來。看了一圈,才發現沒有蘇蘭的位置。
這個時候,兩隊紫衣的侍女用托盤裝着酒菜、瓜果款款而來。
蘇蘭道:“你既然都到了,我就先下去啦。你今天可要少喝一點酒,我明天早上會去找你讨教劍術……嗯,我先走啦……”
齊晨拉住蘇蘭的衣袖,“哎哎哎,你走了,誰給我斟酒呢?你想從我這裏學劍術,總要付點拜師費吧?”
蘇蘭皺眉道:“可是我身份低微,等會都是雲海主人要請的貴客,我沒有資格留下來啦。”
“哎呀,什麽身份低微,人和人有什麽區别呢?都一樣啦。什麽身份,都是狗屁啦。讓你坐下就坐下啦。”齊晨道,“我這是在教你成才。好的劍手,可不能有自卑的心理。你要時刻把天下無敵當做目标,你将來會是天下無敵的人,那些平庸的人能和你一起吃酒,是他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啊。你要這麽想就對了。”
這是一通歪理,齊晨随口胡謅的。
但是有了身份、地位和實力的加持,就算是歪理,蘇蘭也覺得十分有道理。既然想要變成齊晨這樣厲害的人物,模仿他的行爲,說不定會得到什麽真理。
齊晨在魔教總壇天子山的時候也是這樣,随口說一句:“今年的楓葉好像特别紅呢。”底下的萬千教衆就會開始揣摩,這位教主大人話裏面有什麽樣的玄機,是不是這個“紅”字的意思,是要正道的人流一些血呢?
這一點齊晨無可奈何,總是覺得天底下能交流的人越來越少了,直到遇見了姚小蝶。姚小蝶能分辨齊晨哪些話是正經說的,哪些話又是随口胡說做不得數的。
想到姚小蝶,她到底去哪裏了呢?不會是去見李秀青了吧?
蘇蘭在齊晨的身邊跪坐,劍放在身側,腰杆挺得筆直,坐得十分端莊。齊晨則是閑散地坐着。
宴會上的瓜果酒菜很快就放置完畢了。
一個中年女人,身後跟着一隊侍女,從木橋上走過來。
這個中年女人兩鬓染霜,風姿綽約,眼神裏面有着智慧的光芒,嘴角挂着微笑。智珠在握,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。穿着很樸素。頭上插着一隻玉钗,這是她全身唯一的裝飾物。
這樣的女人,一般都很不好對付。
見到這個女人,蘇蘭俯首下拜道:“主上。”
中年女人見了齊晨,也低頭拜道:“小女子見過教主大人。”
齊晨輕輕嗯了一聲,這一拜他完全受得起。
“你就是阿襄雲海的主人?”齊晨問。
“是。不知道教主大人有何賜教?”中年女人道。
“我在天子山的時候,聽花無忌說過,你很厲害,是卓絕的人物,連我也不是你的對手。而且……似乎你們還收藏了我們魔教的《天魔秘策》,雖然是殘本。”齊晨道,“在來阿襄雲海之前,我一直在想,你會是什麽樣的人物,居然有膽子把我的後花園玄洲攪得天翻地覆。今天一見……”
“不知道讓教主大人失望了沒有?”
“勉強算過關吧。”齊晨又拉住蘇蘭的小手,“我需要一個丫頭給我斟酒,你不介意吧?”
蘇蘭在雲海主人面前,十分緊張,齊晨能明顯感覺到蘇蘭的身體都變得很僵硬。
“這是自然。賓至如歸才是待客之道。如果教主大人喜歡,把這個丫頭送給教主大人也成。能得到教主大人您的寵愛,是這個小丫頭的福分。”
“你就暫時跟在教主大人身邊聽候吩咐。”雲海主人又對蘇蘭道。
蘇蘭點頭應承,然後變成正襟危坐的姿态,齊晨作怪地拍了蘇蘭的肩膀一下,蘇蘭更加緊張了。
“你幹嘛這麽緊張嘛?我隻是讓你斟酒,又不會吃了你。”
“你不明白,這是我第一次出現在這麽正式的場合。當然想要表現好一點啦。”
“哦。”齊晨搖搖頭。認真的小丫頭最美麗,看蘇蘭認真的樣子,其實也挺好玩的。
齊晨坐得很沒形象。
十幾個席位依然空着,雲海主人邀請的賓客們還沒到來。
亭子外。
長湖如鏡,遠山如黛。
天慢慢黑了。
這些雲海主人邀請的賓客們才姗姗來遲。
每來一個人,蘇蘭都要小聲地給齊晨介紹賓客。
首先來的是阿襄雲海的四大天王。四大天王地位還在十二金咒師之上。不過四大天王隻是榮譽頭銜,是雲海主人特設的。要說能打的,還是十二金咒師。
齊晨聽明白了,四大天王相當于位高權重的老員工。而在一線搏殺、最有能力的,還是十二個金咒師。
李秀青背叛神劍宗,成了阿襄雲海的金咒師……
李秀青成爲金咒師沒什麽奇怪。以她的實力和天心劍,一對一的單挑,能赢她的人不多。隻是她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呢?
再來的七八個客人,蘇蘭就不大認識了。唯一認識的,隻有白雲散仙祖德月。他也受到了邀請。
這七八個人,來自四大洲部。所謂四大洲部,指的是:玄洲、青洲、祖洲、神洲。
白雲散仙祖德月見到齊晨坐在主賓位,十分不理解。祖德月并不知道徐子陵的真正身份。雖然奇怪,但是兩人隔得太遠,沒有說話的機會。
人既然到齊了,宴會自然就開始了。
齊晨将酒一飲而盡,味道還可以,很甜很糯。
齊晨看看蘇蘭,“喂,小蘇蘭,倒酒啦。”
“哦哦。”
吃的是山珍海味,有些齊晨名字都說不出來,但是味道很好,處理也很到位。齊晨對于吃一向比較挑剔,畢竟是能辟谷的人。拿起一個青色的小果子,入口清甜、甘冽,十分爽口。
雲海主人問齊晨:“都是些粗俗的食材,不知道對不對尊駕口味?”
“還算不錯。”
雲海主人開始介紹吃的,果然都是一些難得一見的食材。有很多是阿襄雲海的特産,青蝠、翼蛇,可是在玄洲找不到的物種。
接下來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話,什麽住的習不習慣,感覺怎麽樣啊。
這樣的宴會十分乏味,不僅是齊晨這麽覺得,别的人也是這麽覺得。
雲海主人拍拍手,終于有了助興的節目。
兩個少女踏水而來,落到宴會的中央。
一個拿着劍,一個拿着鐮刀。
兩個少女都長得如花似玉,齊晨拍拍手,“哎呀,我最喜歡少女啦。”
見到齊晨高興,雲海主人也笑起來,“既然教主大人喜歡,就請她們爲教主大人表演一點兒有趣的東西吧。”
祖德月聽到“教主大人”四個字驚疑不定,似乎是抓住了什麽,又忘記了什麽,一時想不出來這個徐子陵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,爲何雲海主人會這麽器重他。
劍和鐮刀很快交織在一起。
兩個人用的是近身戰,劍光、刀光碰撞、交織……
打得十分熱鬧,好幾次鐮刀都貼着對手的身體劃過,稍有不慎就會有死傷。
純紫色的鐮刀帶起紫色的刀光,十分的好看,打起來動作也潇灑流暢。美感絕不輸于舞蹈。
蘇蘭看得十分認真,不知不覺之間捏緊了拳頭,這是一場十分緊張的打鬥。
齊晨拍拍蘇蘭的手背,“你坐過來一些。”
蘇蘭挪到齊晨的身邊,齊晨在蘇蘭的耳邊道:“用劍的那個會赢。”
鐮刀已經将劍壓制得十分厲害,好幾次險象環生。蘇蘭有點不相信齊晨的判斷。
“你看!轉折點到了。”
劍光陡然變強,在空中畫出來一個漂亮的圓弧,鐮刀被輕松地挑飛,插在地闆上。用鐮刀的少女一臉平靜,似乎是早就知道結果了。用劍的少女也沒什麽表情,兩個人都對雲海主人抱拳,然後又對各位賓客行禮。
“打得好,賞!”雲海主人道。
兩個少女道了一聲謝,就下去領賞了。
齊晨給蘇蘭講解道:“用劍的少女之所以被壓制,是因爲她沒出全力。不出全力是因爲她在等,等一個契機。鐮刀用得沒問題,手法是一流。問題是剛而不久,總有力道衰弱的時候,就算力道不衰弱,也會有注意力下降的時候……隻要等到這個時候再出劍就行了。”
“剛才那一劍是怎麽回事呢?看上去十分神奇。”
“你是說劍光在空中畫出來的那一道圓弧嗎?”齊晨道,“這是劍術的小圓滿境界啊。其實道家的太極劍,本質就是畫圓。世間的事情,本來就是萬法相通的,你要不要試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