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上的天氣變化很快。
天空之上烏雲密布,接着電閃雷鳴,風暴來臨。
狂風掀起巨浪,龍船在風裏面飄搖。
光線變得越來越昏暗。閃電帶來的白色光芒,映照出蘇蘭嚴肅的表情,根據她的經驗,接下來應該會是一場很大的風暴。
很快天空飄起雨,雨越下越大。
光線變得愈發的昏暗,除了滔天的海水,什麽也分辨不清楚。甚至海水也變得幽深又黑暗,龍船放佛行駛進了地獄的入口。
巨大的浪花拍到甲闆上,海族的水手們被沖得倒在甲闆上,滑向甲闆的另一端。
還好齊晨早就躲進船艙的房間裏面。
龍船在海中風雨飄搖,人也跟着來回搖晃。
龍船搖晃的幅度很大,齊晨覺得十分難受,恨不得弄一根繩子,把自己綁在床闆上。人已經沒有辦法正常的站立、坐卧。隻能用真氣附着在腳底,吸住地闆,這樣才能維持住平衡。
有海水灌進船艙裏面來。打開門,走廊上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。
齊晨從未見識過這樣的場面。風暴的恐怖程度遠遠超出了齊晨的預期。本來還以爲龍船這樣的寶器,在大海裏不會有什麽危險。
狂風、海水毫不留情地撞擊着龍船。龍船隻是茫茫大海中的小小孤舟,渺小又可憐。
齊晨十分擔心會翻船。如果有重新選擇的機會,齊晨未必會上這艘龍船。
姚小蝶告訴齊晨,現在不能去甲闆上,因爲待在甲闆上很危險。這樣的天氣裏,如果掉進海水裏,不知道會被狂暴的風浪卷到什麽地方去。
即便如此,甲闆上還是有很多海族的水手,他們的身上系着麻繩,他們在蘇蘭的指揮下,有條不紊地操縱着龍船。水手們唱着歌,歌聲在狂風和巨浪中傳達出勇氣和乘風破浪的信念。
電閃雷鳴,映照出蘇蘭的臉,蘇蘭的表情十分堅定。她是一個合格的船長,在這樣的風浪裏面,完全沒有失去分寸。
龍船撐開防禦結界。防禦結界有着柔黃色的光芒。在這兇惡的海上,就像是漫漫黑夜裏面渺小的燭光,随時有可能會熄滅。
海水奔騰、咆哮着,洪波萬裏,看不到盡頭,大自然的力量是如此狂暴,人類的力量又是如此的弱小。
風暴之中,雨萌和姚小蝶都很适應,沒什麽異常的狀況。唯獨齊晨,一點食欲都沒有,也睡不着,強睜着帶血絲的眼睛,渴望着這一場風暴早點過去。
可是電閃雷鳴,風雨持續,沒有任何要停歇的征兆。
海浪越來越高,幾乎到了十幾層樓的高度,黑色的海浪展示着大海狂躁的心情。這一場雨已經下了一天一夜,還沒有任何停歇的意思。甚至讓齊晨懷疑,是不是天破了一個口,天河上的水墜落凡間。
就好像身處末日之中一樣。
姚小蝶很心疼齊晨,但是她也沒什麽太好的辦法,隻能弄一點安神的藥,泡在茶水裏面讓齊晨喝下去。
在兩天後,風暴終于迎來了盡頭。
風停了,雨也停了。
金色的陽光刺透鉛雲,晚霞燦爛,海面和鏡子一樣平靜。
齊晨踏足甲闆上,伸一個懶腰,長長地呻吟一聲,他深呼吸一口氣,這個時候隻想說,能活着真好。
暗無天日的風暴結束之後,三艘龍船被打亂了位置。好在有法術能聯系彼此。風暴之後,本來相鄰的三艘船相隔了百裏。蘇蘭指揮着海怪,拖行着龍船進行彙合。
暴風雨的時候,不知道這頭巨大的海獸躲到了什麽地方,也許是更深的海洋裏。
接下來的日子,都是順着洋流來飄行,再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狂暴的風雨。
這頭巨大的章魚海怪跟在船隊邊,時常噴起巨大的水柱,也經常發出低沉的嗚嗚聲。它玩得十分開心,就像一個孩子。
順着洋流,又有章魚海怪的拖行,龍船走得很快。
按照姚小蝶的大概計算,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走了接近兩千裏的路程了。
已經到了她從未到過的海域。
鬥笠男依舊經常遇到各種各樣的刺殺,連齊晨都感到習慣了。除此之外船上沒有任何的異常。齊晨也漸漸适應了船上的生活,适應了踩不到陸地的飄搖感。
在一個風平浪靜的早上。
在海面上發現了許多船隻的殘骸,據蘇蘭的推斷,應該是某個不知名門派的商船。海面上隻有綿延的船隻殘骸,沒有找到任何生還的船員。
最近天氣很好,沒有什麽強烈的風暴。
蘇蘭說,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海裏的不知名怪獸襲擊,船員們都被吃了。
這不是一個好消息,如果這頭未知的兇惡海獸還在附近的話,齊晨他們也會處于危險之中。不過蘇蘭說,應該沒事了,小八在這裏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氣息。
蘇蘭總是和那頭章魚海怪做即時的交流。它是大海的孩子,對于海裏的情況了如指掌,總能給蘇蘭很多的幫助。
遊飒看到了這些海面上的殘骸,皺起眉頭。物傷其類,這是自然的反應。海上的情況瞬息萬變,這艘龍船真的能平安抵達阿襄雲海嗎?遊飒心底沒有答案。
人生總是十分的無常。沒人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。
但是活着,就有希望。隻要活着,就有可能達成夢想。去阿襄雲海的人,幾乎都有一心想要達成的事情,才會将自身放到這個巨大的危險和不确定之中,去追尋不可能的可能性。
不知不覺間,遊飒捏緊了拳頭。
雨萌跑到欄杆前,看到海上的殘骸,雙手合十,閉着眼睛念《往生咒》。
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。
念完了經,雨萌走到齊晨的身邊,情緒不是很高。
雨萌問:“先生你知道什麽是魔麽?”
齊晨說:“道家講的,尋仙者堕入塵中,不能成真,就是魔。可是全玄洲的修士,沒有一個人能成仙,難道說包括我們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魔,對麽。”
“佛家說的魔和道家說的不一樣。”雨萌道,“苦海無涯。回頭的人終能得到救贖,而不回頭的,拼命往苦海裏面泅渡的,就是魔。因爲苦海無邊無盡,怎麽也不可能到達對岸。”
齊晨看着雨萌,她說這個典故似乎是意有所指。
姚小蝶在房間裏面。
齊晨帶着雨萌走進去。
姚小蝶說:“這些天,航向一直在調整,一會兒東,一會兒北。這幾天又在往西走。看上去就像是兜了一個幾千裏的圈子。”
姚小蝶能通過星辰辨别方向。她說的話齊晨肯定相信。
不禁想起夜宗紅舞的話,阿襄雲海是一個巨大的騙局。
或者根本沒有阿襄雲海?
不管怎麽說,總該有一個目的地吧,難道在海上永久地飄蕩?
姚小蝶沉默,答不上來齊晨的問題。
這些日子相處下來,齊晨知道蘇蘭的海上經驗很豐富,什麽樣子的情況都懂得應對,是非常出色的船長。她應該不會放弄錯航向這樣的錯誤。
甲闆上。
水手們正在用抹布擦拭甲闆。
蘇蘭坐在船尾的高台上,正在用布擦拭她的劍,綠色的劍鞘放在一邊。船尾的這個高台,是蘇蘭最喜歡的地方,她經常一個人坐在這個地方。
齊晨走過去,輕巧地跳到高台上。
蘇蘭哼着小曲兒,臉色不錯,白裏透紅,很有生氣。齊晨在海上待了這麽一段時間,臉色已經十分難看,一張臉變成蠟黃色。顯然蘇蘭更适應海上的生活,她的紅色頭繩在海風裏面飛舞。
齊晨問:“蘇蘭,我有一個問題,關于航向上的。這些天我們是不是兜了一個巨大的圈子?”
蘇蘭驚奇地看着齊晨,說:“咦,你竟然懂得看航向?”
齊晨老臉一紅,“我也是看天上的星星才确定方向的。”
“原來你懂星象啊。”
齊晨摸摸頭,不好意思地說:“略懂一點。”
蘇蘭笑起來,很純淨:“你不用擔心,我們沒有走錯路。這樣繞路是爲了避開一些海外的勢力。這些勢力十分的不友好。海上的事情不比陸上,在這茫茫大海上,人族是完全不占優勢的弱勢種族。有些地方如果我們直接闖進去,可是會連船一起被吃掉的哦。”
如果繞路是爲了避開一些強大的勢力,倒是說得過去的理由。
齊晨還是有點疑惑,三艘龍船的護衛是一隻巨大的章魚,這樣巨大的海獸,難道也不能提供完美的保護嗎?
而這一片神秘的海域裏又藏着多少洪荒留存下來的異種?
到了這浩渺的大海之中,才能得知自己的渺小,齊晨歎一口氣,道:“原來如此。”
“那麽到阿襄雲海還要多久呢?我們已經出來這麽久,走了有兩千裏海路了吧?”齊晨問。
“唔……”蘇蘭露出沉思的表情,想了好一會兒才說:“今年的季風遠遠不如往年,走得比往年要慢許多。等到了玄甲島,就等于走了一半路程了吧。”
齊晨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,如果按照蘇蘭的說法,阿襄雲海離玄洲也許有上萬裏遠。
這樣的答案讓人忍不住想要探尋,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