樂曲戛然而止。
齊晨冷冷說:“這麽多年不見,你們還是這麽喜歡附庸風雅啊,呵。”
四個老人穿着寬大的衣服,須發皆白,就像是神仙畫裏面走出來的人物,十分出塵飄逸。
“你是誰?”杖竹老人熊維問。他是雲松四友的老大,自然由他先發話。
齊晨冷笑。
張凱追進院子,看到齊晨在雲松四友面前拔出劍,挽了一個劍花,劍光組成一朵美麗的月季花。
雲松四友紛紛放下手中的樂器,正襟危坐。因爲他們已經知道了對面的人物是誰了。能玩這一手的,整個玄洲隻有一個人——魔教教主齊晨。
張凱并沒有這樣的見識。還以爲雲松四友生氣了,要責罰齊晨,正想幫齊晨說幾句好話。
齊晨指着地上表情痛苦的彩庭,“你們有辦法救她,對吧?”
“彩庭?”張凱看到了地闆上昏迷不醒的彩庭,臉很紅,表情也很痛苦,忍不住追問齊晨:“彩庭她這是怎麽回事?”
“被魔教的人偷襲了,是我沒護住她的周全。”齊晨道。
“老二,你去看看。”
雲松四友的老二丹青老翁林明洞十分擅長醫術,他走過來爲彩庭把脈,搖頭道:“心脈受損,難,難,難!本來還有一絲生機的,在服下金丹之後,金丹的力量沖擊心脈,傷上加傷……她在七天之後會醒來,看上去就像是傷好了一樣,不過隻是回光返照,再過三天,她就會死。”
齊晨臉色鐵青,“如果我想要她活的話呢?我隻要她能活下來就夠了。”
“先生……”張凱震驚。他怎麽可以和雲松四友這個态度說話呢。他不知道雲松四友是道門宿老,也是威震天下的老前輩嗎?
杖竹老人熊維輕撫胡須,像個老狐狸一樣,他悠悠地道:“老二,這小姑娘可還有救?”
林明洞站起來,雙手都合入袖中,道:“倒也不是沒有法子救人。隻是要救她的命,得要她拜入我的門下。因爲要活命首先得服用老夫秘制的換衣金丹和三弟的九竅清心真丹。這隻能續一時的命。要多活幾天,還得學習老夫的《明光真卷》,稍微控制一下她體内的金丹,再輔修我四弟的《天海丹本》,說不得以後真能弄出什麽奇怪的名堂來。”
果然,雲松四友是有辦法救彩庭的。
齊晨道:“既然有辦法,你們開條件吧。隻要她能活下來,什麽我都可以答應。”
林明洞道:“我沒什麽條件,隻要這個小姑娘拜入我的門下即可。”
雲松四友老三金如昱道:“難得有這麽好的條件可以許願,二哥你就這麽放棄了?你可真是收徒心切啊。”
林明洞道:“那要怎麽辦?我們四個活了這麽久了,連個正經傳人都沒有。這個小姑娘身懷金丹,說牽強一點,也是一位金丹宗師啊,能有這樣的材料,誰不想雕琢出一塊美玉來。”
“貪心的話,得罪人的話我來說吧,我要泷水境内的四座山。這四座山原本是我龍虎山先人開辟的别府。”
齊晨應承下來:“好,還有什麽條件?”
“聽說尊駕有一把琴,是海外流傳過來的,名字叫做太古遺音。老夫……”雲松四友的老四魏依青道。
“改日雙手奉上。”
“承蒙割愛,多謝了。”魏依青一揖到地,他被稱爲五音老人,是著名的琴癡,向來愛琴如命。
雲松四友隻剩下老大杖竹老人熊維沒有開出條件了。
熊維悠然道:“張宗主,可否先挪步出去一會兒。”
張凱愣了一下,看看地上的彩庭,還有臉色很難看的齊晨。他也十分擔心彩庭的生命安危,不過既然熊維要請他出去,他也隻能走出這個小院子,還親自關好院門。
熊維道:“教主閣下是否要去海外?”
“是。”齊晨道。
“那正好,我想請教主幫忙殺一個人。”
“誰?”
“李秀青。”
“什麽……”龍虎山爲什麽也想要李秀青的命?齊晨的内心驚疑不定。他不知道雲松四友的葫蘆裏面賣的是什麽藥。
“怎麽,不行麽?”
齊晨笑起來,道:“我隻是想笑,我活了一千二百年,就看你們正道内讧了一千二百年。”
雲松四友的表情各不一樣,尴尬、無視、微笑、憤怒都有。
齊晨臉上的笑容很快收斂起來,“禮物我會很快送到的,不過我希望我從海外回來之後,能見到我家的小丫頭活蹦亂跳的。不然的話,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踏平龍虎山。”
這一場交易,雲松四友占了大便宜,齊晨自然要說幾句狠話找點場子。
齊晨離開,雲松四友一直送到山門口。
齊晨才懶洋洋地揮揮手,“不必送了。”
齊晨走得老遠,雲松四友才恭敬地轉身離開。
看得張凱目瞪口呆,他完全想不出來爲什麽會這樣,難道是他的身份特别尊貴?
齊晨走在山路上,自嘲道:“我這都是在做什麽事情啊?”
天上繁星漫漫,遙看北鬥。
覺得徐子陵這具身體十分的無力。就算古清風已經盡全力升級,已經弄了三套禁法在這具身體之上了,可還是如此的弱小,甚至護不住彩庭的周全。
要不要真身法相從天子山下來,君臨這陽池郡呢。
一念及此,不禁想到了當年的事情。那時候齊晨剛練成魔極真身,以爲天下無敵了,想要橫掃天下,一統玄洲。
心情暢快之下,獨自在大雪山上喝酒,一個白衣的漂亮女人飛過來找齊晨比劍,齊晨自诩風流,就答應了下來。這個女人不是别人,正是李秀青的師父古靈威,用的劍也是李秀青現在的佩劍天心劍。兩個人賭鬥劍術,最後齊晨輸了一招,按照約定,三百年法相真身不能下天子山一步。
後來古靈威早死。又聽聞李秀青拿了天心劍,齊晨才對李秀青産生興趣。
怎麽連道門的人也想要她的命?李秀青這個小丫頭還真是仇家遍地。
要不,調集手下過來?
阿襄雲海的邀請,紅舞的刺殺,和龍虎山的交易,甚至包括突然冒出來的碧心庵傳人雨萌……不管誰在玩什麽陰謀,隻要來十位太上長老,什麽局面都能解決了。
但是這樣又沒什麽意思了。破局要更精巧的手段,才能顯得高明。
很快齊晨見到等在山下的姚小蝶,齊晨主動牽住姚小蝶的手,“都搞定了,彩庭的命保住了。哎,我們回去吧。”
“回去天子山嗎?”
“不是。雖然有點挫敗感,但是還不至于到這種程度。”
回到客棧,齊晨要了許多酒。
一個人喝悶酒。
雨萌在一天之後,也終于找到了伍調。
按照她和龍虎山的約定,要殺掉這個男人。
伍調正躺在甲闆上曬太陽,一張淡漠的臉。
雨萌沒有任何的猶豫,直接拔劍,滅谛仙劍金光閃閃,就像是天神下凡。海風吹拂,雨萌将發絲撩至耳後,殺氣毫不收斂地釋放!
齊晨本來在喝酒,酒杯突然掉在桌子上,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碼頭的方向。
是誰?藍雨煙不是已經去了天外天嗎?還有誰能釋放出如此強烈的殺氣?
難道是李秀青?
一場激烈的打鬥在碼頭上展開。連接海面的龍卷風,海水變幻的各種兇獸,停在碼頭的船隻被攪得粉碎。
齊晨駕馭着劍光,能聽到劇烈的聲響,感受到狂亂的氣息。
等齊晨來到碼頭上的時候,這一場打鬥已經快要接近尾聲。
海面上有兩條龍卷風,還有海水變化的水龍。
這個釋放強烈殺氣的劍手居然是——胡雨萌!
齊晨瞪大了眼睛,雨萌的對手,齊晨認出來應該是之前在海上和藍雨煙戰鬥過的對手。各種法術大開大合,十分的恐怖。
齊晨在這裏終于見到了雨萌真正的戰鬥姿态。
原來前幾天的挑戰,不過是玩樂而已,她真正動起手來是這個樣子的。難怪齊晨說她不如李秀青的時候,她會不服氣。
雨萌的劍就像是猛虎下山一樣。
金色的劍光陡然暴漲,她的背後出現巨大的法陣,金色的法陣,還有巨大的卍字。三條水龍被斬得粉碎,劍光迅速地接近伍調。
雨萌毫不猶豫地切飛伍調的頭顱!
鮮血噴湧,血濺了雨萌一身。
雨萌幹脆地收劍回鞘。一身的血,表情沒有半點的不适,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麽殺人。
這樣的決絕,恐怕就是李秀青也做不到。
齊晨忍不住笑起來,和趕過來的姚小蝶說:“我發現自己真的不懂女人,老是看走眼。”
……
碼頭裏面都是破碎的船體。
遠處,三風帆乘風破浪而來,如同驕傲的巨龍,在海上行駛。
旗号上有四個大字:阿襄雲海。
阿襄雲海的龍船來了三艘,比邀請函上說的時間要提前了一天。
龍船很大,足足有五六層樓那麽高大,船頭是一個巨大又猙獰的龍頭,風帆上繡着奇怪的圖騰。
舢闆遞到岸上。
齊老再次出現,還有紅頭繩的使者,以及其他的高手。這些高手都站在三艘巨大的龍船的上面。
雨萌走上船,将邀請函遞給紅頭繩的使者。
齊晨拉着姚小蝶也跟了上去。
站到甲闆上,姚小蝶站在齊晨的身後,低眉順眼。
“雨萌!”
“哎呀,先生,是你呀。”雨萌轉過頭和齊晨微笑,她身上還有剛才殺人後留下的斑斑血迹,和她純真的笑臉有非常明顯的反差感。
齊晨道:“我看到你上來這艘船,就特意跟上來的哦。”
雨萌是受寵若驚的表情。
齊晨再次道:“去阿襄雲海的路,想必很長,我想要和你選同一條船。因爲這樣會更有意思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