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雨還在繼續,就像是要淹沒大地一樣。
客棧前。
齊晨回到黑色屋檐之下。
黑衣人躺在雨裏,血不斷從他的小腹傷口處冒出來。
齊晨留了手,并沒有取他的性命。黑衣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,連眼珠都不轉一下,彩庭還以爲這個人已經死了,在彩庭看來,劍仙下手都會毫不留情,殺了人也是一臉冷漠,這一點十分的酷。
黑衣人從地上坐起來,吓了彩庭一跳,黑衣人問齊晨:“你爲什麽不殺了我?”
“下雨的時候,我的心情就會很好。你很走運,是下雨的時候過來找我比劍。”齊晨随意地回答。
這是随口說的答案。不過道理在什麽地方都一樣——赢家能決定輸家的生死,理由并不重要。
黑衣人一言不發,從地上起來,又舉起他的那把雨傘,捂着傷口,很快離開了。
齊晨全身濕漉漉的,彩庭連忙給齊晨倒酒。這是給赢家的犒賞。眉目流轉之間,有欲說還休的風情。她的眼睛裏面冒着小星星,齊晨拔劍後的樣子十分的冷酷,劍術又快如閃電,很有一股宗師範兒。
齊晨接過酒杯,陰沉的天空傳來一聲驚雷。
齊晨的目光鎖定青山的方向,天陽宗的山門所在。
藍雨煙也出神地看着天陽宗的方向,眉頭緊鎖,他也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。
接着,有連續的龍吟聲傳來……
齊晨知道,楊友煉制的外丹成了!
怎麽會偏偏挑在這個時刻?
齊晨無可奈何,如果坐視不理,以天陽宗的實力,這枚金丹肯定到不了楊友的肚子裏。隻好去找姚小蝶。
門外風雨飄搖。
裏面光線昏暗,早早就點上了燭台。姚小蝶正在繡花,繡的還是并蒂雙蓮、鴛鴦戲水。姚小蝶的身旁,那個有妖族血統的小女孩正盯着姚小蝶靈巧的雙手,拿着一塊小小的繡帕,有樣學樣。
齊晨對姚小蝶道:“你最近是不是賢惠得太過分了一點兒?”
這句話不說還好,說出來之後姚小蝶變本加厲,她放下女紅,神情哀怨,就像是閨怨詩裏面說的婦女,就差給齊晨請個安,叫一聲老爺了。
齊晨說:“天陽宗出事了。彩庭她老子一直偷偷躲在山上煉制外丹,你也知道煉制外丹有多麽兇險。我沒想到,他居然煉成了……”
姚小蝶認真地看着齊晨,“你打算怎麽辦?”
“我打算殺過去看看,我估計最壞的情況,天陽宗的人頂不住,搞不好楊友也會死掉。”
齊晨領着姚小蝶走出來。
客棧的大廳裏面正在進行一場打鬥。
一場完全齊晨預料之外的打鬥。藍雨煙的對手是一個老人。來到陽池郡之後,齊晨去過一個賭場,還在裏面輸了一把,輸給修煉指刀的老人,賭場的人都稱呼他爲齊老。
齊老的指甲很晶瑩,輕輕劃過去,就能斬斷藍雨煙凝結的冰錐,在狹小的空間之内,寒冰劍氣施展不開,指刀又十分鋒利,藍雨煙奈何不得這老人。彩庭在一邊已經看呆了,她沒想到這個老人居然是如此的厲害,能和藍雨煙殺得有來有回,不落下風。這些天,彩庭從師兄弟、齊晨的口中,已經知道了冰晶山的藍雨煙是何等傑出的劍仙。
齊老見到齊晨和姚小蝶走出來,潇灑地退到一邊,和齊晨拱拱手。
齊晨也作揖回敬。齊老穿着儒士服裝。雙手放進寬大的袖子裏面,背到身後,看上去高深莫測。
齊老說:“我是阿襄雲海裏的人。阿襄雲海之前派出去的使者你們應該已經見過面了。我也是使者,不過我的職責是看住陽池郡。等接到邀請函的人到來。我這次過來是想回答你上次問過的問題。”
齊老看着齊晨。
“你問過使者一個關鍵問題吧——你能不能去阿襄雲海?”齊老道,“一張邀請函一個人的名額,如果你能弄到一張邀請函的話,我代表阿襄雲海歡迎你。阿襄雲海的邀請函,不看持有的人是誰,隻要有邀請函,就能上阿襄雲海的龍船!”
原來齊老竟然是阿襄雲海安排在陽池郡的。
其實認真想想,也屬正常。阿襄雲海找了這麽多人,肯定要在各個環節上都加強可控性,爲此要做出相對妥善的安排才是。
姚小蝶忍不住問齊老:“那個小女孩呢?”
“你說的是那個有着妖族血統的小女孩吧?她是特例。隻要她的父親有邀請函,她就能跟着來阿襄雲海。”
“阿襄雲海之内真的有能治好她病的靈丹妙藥嗎?”
“阿襄雲海的事情隻能在阿襄雲海之内說,這是規矩。”阿襄雲海之内有什麽,齊老絕不會透露一個字。隻要談話的内容涉及到阿襄雲海内部的事情,這些阿襄雲海出來的使者都守口如瓶。
齊老看着齊晨:“以你的本事,弄到一張邀請函不是難事吧?”
齊晨哈哈大笑,“你真是信賴我呢。”
齊老饒有深意地說:“畢竟我們是本家呢。”
一個是齊老,一個是徐子陵。兩個人的姓氏明明不一樣,怎麽會是本家呢?彩庭不理解。
和彩庭不一樣,藍雨煙死死地瞪着齊晨。一句本家,足夠他判斷眼前的男人真實身份是誰了,想到那個名字,甚至握劍的手因爲握得太緊都有些輕微的顫抖。藍雨煙想過很多種可能性,關于徐子陵是誰的第二化身或者身外化身。
沒想到居然會是最不可能的情況,徐子陵是魔教教主齊晨的一具分身!
天下無敵,這四個字分量很重,重到很少有人能承擔得起。對于追求殺傷極緻的劍仙們來說,這四個字更像是一個永遠不能觸及到的夢想。如果一定要說,玄洲有誰能擁抱這一份夢想,那麽隻有齊晨。有很多關于齊晨的傳言,也很多關于他的污蔑,就算是正教中人,也絕不會否認他的強大。你可以說齊晨不是一個好人,是一個怪物,是一個大魔頭,這些沒人會反駁你。但是如果你說有人的實力能淩駕在齊晨之上。大家一定會把你當成白癡。
隻有魔教教主齊晨,才能讓人心服口服地站在天下無敵的位置上,高高在上,俯覽衆生。
齊晨不管藍雨煙的震驚,對齊老說:“還有一件事,我到現在也想不通啊,你們阿襄雲海到底在謀劃些什麽,你們又想得到些什麽。我活得比所有人都久,我見識過的奇怪的人,奇怪的組織太多了。隻有阿襄雲海,是唯一讓我搞不懂要幹嘛的組織。”
“這些,你去了雲海裏面自然就有答案了。”
齊晨笑起來,“你們給那些人許下的諾言,就好像阿襄雲海是一個永恒的許願機一樣,那麽我想要的答案,阿襄雲海也能給我嗎?”
“你想知道什麽?”
“天劫之後的事情。”
齊老說不出話來,齊晨問的事情,超出了他能力的範疇。
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。
齊晨來到門口,透過雨幕,隻見遠處的天空之上撕開一條幽暗的口子。
藍雨煙也走過來,眉頭緊鎖,幽幽地看着天空撕開的口子出神,他從來沒見識過這樣的景象。
“不好了……”齊晨從這幽暗的口子裏面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,他曾經在太上高原修煉過,他太熟悉這些氣息了,是——天魔。剛才的龍吟聲,還有現在破開空間而來的天魔,都可以完完全全地确認一件事——楊友的外丹煉成了!
天空之中的裂縫從幽暗慢慢變得鮮紅,就像是能滴出血來一般。
齊晨對藍雨煙說:“給你說個小秘密吧,那是連接天外天的時空裂縫。天外天是諸多世界交彙、擠壓出來的時空裂縫,是各種惡魔生活的樂園。我曾經路過那裏。”
“路過?”藍雨煙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,看齊晨的樣子應該不是在開玩笑,難道他不知道一旦卷入時空亂流,修爲再高也會身死道消嗎?還是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把死亡放在心上?
“因爲隻有走那裏,才能去天魔的老家太上高原。”
“你去那種地方做什麽?”齊晨說的話已經完全超出了藍雨煙所能想象的範疇,他不知道一個人爲什麽要去天魔的老家。
“去修煉啊。因爲玄洲已經沒有适合我拔劍的對手了,我總得自己找點樂子啊。”
藍雨煙不知道什麽話才好。齊晨的話,簡直爲藍雨煙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。他覺得自己十幾年如一日地待在極寒的冰晶山巅就已經夠非人類了。他一直對自己的苦修感到滿意,認爲自己修煉的艱苦程度,已經接近極緻了。可和齊晨比起來,簡直是小兒科。這種正常思維判斷是絕對死地的地方,不過是他修煉的樂園。這樣的人難怪會天下第一!
這一瞬間,藍雨煙突然找到了一個突破點,到了他這種層次,想要再突破是非常困難的事情。想要實力突破,心境上首先得要破除“障”,破了“障”,才能明心見性,用出直指本心的劍法。
齊晨摟住姚小蝶柔軟的腰肢,對彩庭說:“天陽宗的山門應該出了點事,我們得去助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