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快亮的時候下了一場雨。
雨很大,來得快,去得也快。
早上起床就能看到天上有一道彩虹。
窗台之上,風鈴搖搖晃晃,發出悅耳的聲音。
姚小蝶長發披散,坐在窗台前癡癡地看着風鈴,呈現給齊晨的是一張近乎完美的側臉。
齊晨睡在床上,枕着雙臂,“真是美好的一天啊。”
姚小蝶坐的位置,能将陽池郡的碼頭一覽無餘。
“阿襄雲海的船還沒有來。”姚小蝶說,她用手指輕輕地觸風鈴,風鈴叮叮當當。姚小蝶好像很喜歡風鈴的樣子。以後可以考慮在龍訣宮裏面挂幾架風鈴。
“今天有什麽打算呢?”齊晨問。
“沒有什麽打算啊。如果勉強說有的話,就是跟着你呀。”
“我不想出門,總有種不好的預感,出門的話,也許會遇到奇怪的事情。”
碼頭上,天不亮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一天的繁忙。
很多工人在裝卸貨物,半夜出海打漁的漁民已經滿載而歸,漁網裏面的魚還在活蹦亂跳,漁民正在和小販讨價還價。還有水手們站在甲闆上對着過往的姑娘吹着口哨。
整個碼頭繁榮又有生氣,一切都欣欣向榮。
馮登也跟着商隊正在裝卸貨物,他身強力壯,一個人扛了三個大箱子,這裏面都裝的是茶葉,玄洲出産的茶葉。這些茶葉要遠銷海外。今年的行情很好,比起往年,能多賺至少三成,商隊裏的人很多都喜笑顔開。
馮登也憨厚地笑着,完全看不出他曾經是一山匪徒的首領,還親手要了至交好友的命。
其實馮登一直在留意碼頭上的船隻,因爲阿襄雲海的邀請函上沒有寫明白,阿襄雲海的船什麽時候會來接人。他的修爲很低,陽池郡裏面藏龍卧虎,如果不小心就有可能送命。
關注碼頭的不隻有馮登。
一大隊人馬朝着碼頭而來。一隊劍手開路,中間是一個三十二人擡的巨大轎子。轎子上面有紗簾飄飛着,隐約能看見裏面坐着一個紅衣人。
“讓路讓路!誰敢擋紅衣老祖的路!”開路的劍手态度十分惡劣,不由分說地将行人推到路邊。
紅衣老祖?馮登聽過這個名字,在南荒似乎挺出名的樣子,怎麽也不遠千裏來到這裏了?難道也是受到了阿襄雲海的邀請?
馮登早早就舉着三個箱子,退到路邊,跟着人群一起看熱鬧。紅衣老祖長長的隊伍很快就要經過,馮登腰間被知道被誰一頂,一股難以抵擋的力量将他推了出去,他莫名其妙地站在了開路劍手的身前,擋住了紅衣老祖隊伍去路。
馮登表情茫然,心跳加速。
兩個劍手手按在劍上,警告馮登:“混球!你沒聽到嗎?快讓路!”
馮登唯唯諾諾地讓開路,到了路邊,心髒還在急速地跳動。這兩個劍手看馮登傻乎乎的樣子,扛着三個箱子,還以爲他是個頭腦不靈光的苦力。所以收了劍,并不和他計較。
這邊剛完,隊伍沒走幾步,一個藍衣的男人迎面走過來,一張臉像女人一樣的妖豔,笑起來傾倒衆生。他的寒冰真氣連齊晨也十分的佩服,他就是冰晶山的藍雨煙,昨天在海上大勝了一場,正是心氣高昂的時刻,這路怎麽能輕易讓出來?
開路的劍手怒道:“你長得像個娘們似的,也敢擋老祖的去路?”
藍雨煙最煩别人說他長得像娘們,口中吐出一道藍光,握在手裏變成一把冷峻的仙劍。
輕輕一掃,開路的白衣劍手們全部被掃飛,傷口結冰。
“好厲害的寒冰劍氣!這人是誰?”馮登不可置信地看着藍雨煙。
藍雨煙冷笑一聲,再掃一劍,寒冰真氣蕩開,轎夫們都被掃飛,巨大的轎子飛到空中,旋轉了一圈,無聲地落在空地上,看上去十分的詭異。
裏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:“藍雨煙,本座與冰晶山并無仇隙,你爲什麽要攔我去路?”
藍雨煙道:“明明是你擋住了我的路。再說了,你高禅風有什麽本事,居然敢擺這樣的排場?這裏可不是南荒。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魔教教主齊晨來了呢。”
一道紅色身影從轎子裏面飛出來,一把扇子展開,和藍雨煙的劍對了一招,然後又飛回了轎子裏面。
剛才的交手,不分勝負。
藍雨煙冷笑着,他沒有道理會輸給一個南邊泥沼來的蠻子。長劍一抖,冰晶在地上蔓延開。
見到這邊要打起來,圍觀的人群準備逃竄。
白雲散仙祖德月搖着扇子踏空而來,站到兩人的中間,“你們神仙打架,遭殃的是這裏的凡人。這麽好的碼頭,這麽好的景緻,毀掉了豈不是可惜?”
當日在福陵,和絕望教團決戰的時候,祖德月就曾經在天上護住念卿雲,和絕望教團的大主教鳥曲戰得不分勝負。福陵之戰後,祖德月突然失去了蹤影,原來也是到了這陽池郡。
藍雨煙見了祖德月,抱拳行了一個禮。祖德月在旁門散仙裏面,德高望重。“白雲散仙的面子,無論如何都是要給的。”藍雨煙将劍化成藍光,收回體内,便轉身離開了。
紅衣老祖那邊沒什麽動靜。他心裏盤算着,祖德月是和李秀青一起在福陵失蹤的,大家都猜測這兩個人拿到了阿襄雲海的邀請函,如今祖德月已經現身,那麽李秀青呢?
……
這一天很熱鬧,陽池郡多了很多奇裝異服的外地人和高手。隻有本地的門派天陽宗焦頭爛額,掌門發布了指令,讓巡邏和維護治安的弟子都回來山門,老老實實在山上戒備,陽池郡那邊先放一放。
白天的熱鬧随着夕陽沉入海平面戛然而止。
這裏的夜晚遠遠不如福陵繁華。比起福陵,這裏隻能算是一個鄉下小地方。
好在這裏有不錯的星空,還有如月亮一樣銀白的沙灘。姚小蝶和齊晨赤足踩在柔軟的沙灘上。
月光灑在海面上。
這一片海,神奇又瑰麗。
星空無垠,在這樣的風景裏面很容易感受到自然的偉大和人的渺小。
有一個光點踏着海面而來。
劍光很快,乘風破浪!
來到近海,現出來一個系着紅色頭繩的少女,青春又可愛。姚小蝶認識她,在福陵城的福報寺裏面大家見過一面。她是阿襄雲海的使者。她來這裏,是不是說明阿襄雲海的船很快就要來了?
“你好。”使者對姚小蝶說。
“你好。”姚小蝶說。
姚小蝶對齊晨介紹道:“這位是阿襄雲海的使者。”
“哈?看上去這麽小?”齊晨說。
使者知道齊晨的身份,對齊晨說:“見過教主大人。”
“嗯,長得不錯嘛。你們阿襄雲海裏面是不是都是你這樣的美人,我已經對阿襄雲海感興趣了。”
“教主大人說笑了。什麽樣的絕色,您得不到?”
“我沒有開玩笑哦,我可是認真的哦,還有一個問題,憑什麽你給那麽多人邀請函,偏偏就不給我邀請函呢?”齊晨問。
“您是玄洲三聖之首,天下無敵,超凡入聖,天底下已經沒有人能做您的老師了。”
“我修行上也有困惑啊。”齊晨說。
這句話姚小蝶不相信,使者也不相信。在她們看來,齊晨已經到了極緻了,這樣的人物怎麽可能有困惑。她們不知道的是,齊晨的困惑是關于天劫,關于飛升成仙……
“你們讓這麽多高手去阿襄雲海是想要做什麽呢?玄洲可是我的花園,你們這些海外的算外來戶哦,外來戶做這些事情,是不是要問問我這個主人的意思呢?”
使者回答道:“阿襄雲海需要傳承。”
“是麽?你爲什麽不找一批有天資的小孩回去呢?而是要找一些已經成名的高手呢?”
“這是秘密。”使者道。
“對了,花無忌你認識嗎?”
使者輕皺眉頭。
“喲,看你年紀小小的,連花無忌這種老古董都認識啊?花無忌告訴我,阿襄雲海主人很厲害啊,連我也不是對手,不僅如此,十二金咒師我一個也打不過啊。我一直在玄洲,還沒出過海,沒見識過海外的高手呢……”
使者的眉頭舒展開,因爲花無忌沒有告訴齊晨阿襄雲海裏面的真實情況。
使者道:“實話實說吧。阿襄雲海内無人能敵得過教主大人您。”
齊晨道:“我不信,這樣吧。你給我一張邀請函,我就放你走。”
使者拔出劍來,巧笑倩兮:“教主大人,您在說笑嗎?您的主身自然是無人可敵。如果隻是徐子陵這具化身的話……老實講,不是我對手。我想走,您是一定留不住我的。”
“花無忌果然說得很對,你們很有膽量啊。”齊晨道,“知道我是齊晨,還敢對我拔劍的,這兩百多年來,你是第一個人。”
徐子陵這具身軀雖然實力不行,但是對于劍術的認知以及過往的戰鬥經驗還在。動起手來,就算是修爲高一等級的對手也能打。看阿襄雲海使者有恃無恐的樣子,齊晨更加有動手的心思。總不會你和李秀青一個水準吧?
身上星辰之力運轉起來,經過禁法的提升,身劍合一,沖過去……
海水被鋒利地劍氣分成兩半,久久不能合攏!
兩個人隻交手了一劍,齊晨從空中跌落到海水裏面。
齊晨很快從齊腰深的海水裏站起來,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細痕,有幾粒血珠冒出來,如果不是使者留手,一定能将他的頭顱都切下來!
齊晨擡頭,天空之中使者依舊巧笑倩兮地看着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