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何況當年周姨娘不單單是沒了兒子,而是以後都不能再有孩子,她怎能不恨!
張氏一愣,瞬間臉色鐵青,胸口猛然起伏,着實氣得不輕:“周姨娘,說話要憑良心,當年的事情已經查得清清楚楚,跟我沒有一絲關系!”
周姨娘冷笑,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,面上的悲痛之色真真實實,這倒是沒有一絲作假:“你少在這裏裝好人!别以爲你平時一副慈愛和善就能遮擋得住那副蛇蠍心腸。我不知道你當時到底做了什麽手腳讓老爺相信你,但是我心裏秦清楚楚,除了你沒有别人,我做鬼也不放過你!”
她既然沒有了好日子,也不能便宜了張氏,大家要死一起死,她也能有個墊背的!
這一句話剛說完,周姨娘似乎瘋了一樣,紅着眼睛朝着蘇夫人一頭撞了過來!
衆人頓時驚了,素月站在周姨娘身邊,本能的想要去抓住她,卻沒想到她速度極快,根本沒來得及碰到她,人已經蹿了出去!
春草倒是手快,伸手拽了張氏往旁邊一閃,隻是沒有顧及周姨娘。
隻聽“嘭”地一聲悶響,周姨娘的頭猛地撞在了桌角,沒有絲毫躲閃的餘地,看來是存了必死的心!
蘇錦顔在周姨娘撞過來的瞬間,護住了老夫人,雖然桌子碰在了床邊上,倒也并沒有大礙,隻是老夫人被她這樣一鬧,又是被吓了一大跳。
周姨娘癱軟在地上,額頭被桌角戳破,鮮血順着她的臉汩汩的流出來。
一屋子人頓時亂了起來,有人去扶周姨娘,有人去請大夫,一時間,皆是亂亂糟糟。
蘇錦顔安撫了老夫人,目光掃過周姨娘身上,心裏不由得微微一沉。
剛開始提起孩子的時候,她能看出來周姨娘是想勾起老夫人的同情心,但是後來,越說她眼中散發的恨意越發濃重,她能體會那種在四身體四肢百骸中流竄的恨意,隻是這樣的恨意有些不尋常。
當年的事情,蘇錦顔記得不是很清楚,不過對于劉大夫的爲人卻是再清楚不過,那孩子小産的事情跟三娘确實沒有絲毫的關系。
可是如今看周姨娘的樣子,似乎還真就是認定了是三娘謀害她孩子的兇手,這其中似乎還隐藏着什麽事情。
心裏想着,蘇錦顔看向蘇夫人,将蘇夫人的神情收盡眼底,面上稍稍恢複了平靜,有些事情需要從長計議。
還有便是,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十多年了,周姨娘顯然也已經忘記了當年的事情,怎麽突然又想起來了?又怎麽就認定是三娘所爲?她難道就不覺得兇手是當年尚還生還的娘親或者是幾番算計娘親,使其失寵的柳姨娘更有可能嗎?
蘇錦顔的心中滿是疑惑,但如今周姨娘已經變成這般了,她便是想要問兩句,都不能了,隻能壓下心中的疑惑,等待傅老爲周姨娘診治的結果。
傅老來得及時,周姨娘在鬼門關繞了一圈,又被他拽了回來,隻是頭部受創加上失血過多,一時間也醒不過來,暫時就被擡回了她的院子裏。
蘇錦顔和張氏一直守在老夫人跟前,到了老夫人喝藥的時間,張氏更是從雲影手裏接過腰碗,親自喂給老夫人,神色又恢複了往常的溫和從容。
瞧着湯匙遞過來,老夫人張口喝下,目光觸及張氏的臉,心裏暗自微微歎一口氣。
向來婆婆都是看着兒媳婦不順眼,沒有理由,不順眼就是不順眼,她也如此,可是張氏除了不會像周姨娘投巧賣乖,讨好她之外,真的挑不出毛病。
自從擡她做繼室之後,這一年裏裏外外都是這個媳婦在操持,而且都井井有條的,讓她這個老婆子能徹底放手,頤享天年,沒有功勞,也是有苦勞的。這一次,倒是她錯了。
“張氏,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處置?”老夫人瞧着張氏,聲音中難得的溫和。
當家主母處置一個姨娘,就算敬峰不在家,她原本也可以不跟她個婆婆彙報,但是張氏将人帶到了她這裏,也算是裏子面子都給足她的,她這個做婆婆的也不能強加幹涉。
“一切都聽母親的意思吧!”張氏将空藥碗遞給琉璃,将爽口的蜜餞送到老夫人嘴邊,面色依舊是平靜,分明是極力地壓制着心裏的委屈。
她将人證物證都收齊了,本以爲這件事已經算是結束了,不過如今周姨娘鬧了這麽一出,反倒是有些難辦。
事情牽扯到幾年前的孩子身上,若是現在趁着老爺不在家,處置了周姨娘,難免給蘇家上上下下留下口舌。
婆媳之間各自盤算,一時之間屋子裏變得十分安靜。
蘇錦顔在一邊站着不說話,心裏卻是明鏡一樣的。
兩世爲人,她如今也能看出一些人情世故,不得不佩服三娘的爲人處世。
想想前世的自己,想想無緣陪自己長大的娘親,皆落得這般下場,她們母女二人本身也有着無法逃脫的責任。
老夫人撚起一顆蜜棗放進嘴裏,清涼的甜味的口中蔓延,将苦澀溶掉驅散。
擡眼看向張氏,老夫人極爲認真的說道:“如今周姨娘昏迷不醒,也不好将她送官,左右敬峰也快下朝了,先将她送到靜心堂思過,等敬峰回來,讓自己決定吧。你受了委屈,我看着呢,定不會讓你白受。”
大戶人家都有家廟,一般都是關着關了錯的家人。
雖說是家廟,但裏面的環境卻并不是這些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姨娘小姐能承受的。
畢竟是犯了錯,總要有處罰,不知是關起來思過這麽簡單。
但就算當年柳姨娘做出那樣的事情,而且還和南疆奸細有了牽扯,都隻是在錦泰苑的佛堂抄經禮佛,都沒有被送去家廟,可見這次老夫人對周姨娘有多大的恨意。
張氏面上一頓,一股酸澀在心裏蔓延,眼眶有些濕潤:“一切都照母親的意思吧。”
收回目光,老夫人暗自歎了一口。
人活半輩子,有些事情便看得開了,但是人心也總是要安撫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