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姐姐，是真的嗎？”
“你覺得呢？”岑諾反問道。
安盼楠重新低下了頭，雙手不斷揪着自己的衣角，整個心像是被塞住一樣，久久呼吸不開，隻能任憑自己在無邊的猜測和恐懼中逐漸沉溺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我其實一直在想，姐姐會不會是假的。”
“其實從來沒有所謂的重來一世，不過是我心生妄想，以爲姐姐能夠重新活下來，跟安安相遇。”
岑諾沉默着沒有說話，事實上，她到了現在還是想不起來，自己前世到底是什麽時候，救了安盼楠一命，才會讓她這樣印象深刻，前世幫自己報仇，這一世又不惜隐瞞自己的一切，專門來到自己身邊保護自己。
“到底是不是真的，你心裏不是清楚嗎？”
“我不管是不是真的，我希望是真的，假的我也認了。”安盼楠低聲說道。
“這是我一開始的想法，可是慢慢的，我發現我不願意這樣了，我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。”
“我希望這輩子的姐姐能夠平安幸福，好好活下來，按照自己的想法好好活着。”
“所以姐姐答應跟路鈞延他們一起也可以，姐姐想要追查實驗室也行，就算有危險，我可以擋在姐姐面前的。”
“我一直這樣覺得，就算實驗室那些人想要對姐姐動手，可是隻要我在，他們就沒有辦法。”
安盼楠喃喃自語道，像是在說給岑諾聽，又像是在不斷提醒警告自己，她恍恍惚惚地擡起頭看着眼前的人影，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奇怪的畫面。
岑諾微微愣住，她沒想到安盼楠心裏竟然會是這樣的想法，用自己來擋住實驗室的那些人。
可是新的疑問又重新冒了出來，爲什麽安盼楠這麽笃定，有了她在實驗室就不會對自己動手？
“姐姐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到底是什麽身份嗎？”安盼楠輕聲問道。
“你不是不想說嗎？”
岑諾皺眉問道。
“不是我不想說，隻是我擔心，我說了之後，姐姐會讨厭害怕我。”
安盼楠擡起手似乎想要拉住岑諾的手，在下一秒，又很快落了手，抓緊被套不斷用力，手背上青筋橫起，輕微的撕裂聲在黑夜中傳來。
“可是姐姐說了，沒有足夠的理由，是不會停下追查實驗室的行動的。”
“既然這樣，我好像也隻能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訴姐姐了。”
岑諾看着床上的人影，濃烈的失落感從安盼楠身上湧出來，整個人似乎被抽幹了靈魂一般，機械地講述着自己的來曆。
她偏過頭看着岑諾，一字一句地說道。
“姐姐知道嗎？我不知道末世之前的世界到底是怎麽樣的，陽光藍天白雲，我都不知道。”
岑諾下意識抓緊自己的手，忽然有些不想聽下去了，而眼前的安盼楠還在繼續說道。
“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。”
“我也不知道我來自哪裏。”
“從我有記憶開始，我就被關在一個奇怪的籠子裏，身上被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管子。”
“各種顔色的藥劑被注入我的身體裏，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發生很奇怪的變化，好像被人架在油鍋裏烤一樣。”
“還沒有等我适應那種高溫，身體又會下意識變得冰涼，就好像整個人已經死了一樣。”
“出現在我面前的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嘶吼的怪物，就是穿着實驗服的實驗員。”
聽到這裏，岑諾變了變臉色，關于安盼楠的身份也差不多猜出來了，她動了動手指，卻隻是沉默地繼續聽下去。
“很奇怪對吧，我一直以爲我是個異類，因爲在我眼裏，那些穿着實驗服的實驗員才是正常的人應該有的樣子！”
提到這裏，安盼楠心裏一陣絞痛，她以爲自己見到姐姐，就會不在意那些，不在乎自己曾經受到的傷害和痛苦。
可是人都是貪心的，也是自私記仇的，她發現她忘不了那些，忘不了那些人對自己做的一切事情，把她當着一個不會痛沒有自我感知的實驗體，把她當做一個無關緊要能夠随意處置的玩具！
隻是在報仇跟姐姐之間，她甯願自己瞞着那一切，也不插手實驗室的事情，隻要她能夠陪在姐姐身邊，看着姐姐平平安安的就好了。
可惜了……
安盼楠低頭想着，面無表情地看着被自己撕開的被子，眼底泛起一絲紅光，似乎那些人就是不能夠放過自己，還想要對姐姐下手，毀掉她最後的念想。
既然這樣，不如一起都去死好了！
“姐姐也明白了吧。”
安盼楠擡起頭看着岑諾，聲音遲緩又格外清晰。
“我甚至算不上一個人，我是實驗體。”
安盼楠一邊說着，身子止不住地後縮着，身下的被子潮濕冰冷，帶着一股令人厭惡地黴味，就像是早應該被丢棄處理的東西，卻苟延殘喘存留至今，最後逃不掉被抛棄的命運。
“我跟他們不一樣的，我是被從小培養的實驗體。”
“我的存在就是爲了實驗，我的存活也是爲了實驗，甚至于我的死也是爲了提供足夠多的實驗數據。”
“姐姐你知道，我什麽時候發現我原本應該是一個人嗎？”
“那些被我殺掉的怪物中，基本都是實驗室專門做出來的，就是爲了測試我的數值。”
“我看着一個個跟我一樣的人，變成了怪物，又親眼看着實驗員将那些我曾經見過的人變成的怪物，放在了我的對立面。”
“告訴我，殺了它們！”
安盼楠陷入了回憶之中，耳邊一聲聲冰冷的命令聲和怪物的嘶吼聲在不斷回蕩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又不應該做什麽。
她不知道什麽是害怕，卻本能地不想變成那些怪物，她聽明白了那些實驗員的意思。
要不殺了那些怪物，要不他們殺了自己。
又或許不是立刻殺了，而是用各種藥劑，不放棄一絲絲能夠利用的空間，将她變成沒有理智的怪物，最後把她放在新的實驗體面前。
告訴那個實驗體，殺了你面前的怪物。
一次又一次，重複枯燥血腥的畫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