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遠處一個佝偻着背的老婆婆挑着擔子過來,走幾步歇一會。鄭夢琪上去詢問,“婆婆,我來幫你吧,您這是要去哪呀?”
婆婆掏出帕子擦了擦汗,“我呀是來給船上送菜的,這船在水上一開就是十天半個月甚至好幾個月,沒點綠菜是不行的。我兒前天傷了腿來不了,隻能我來了。”
鄭夢琪心下一喜,果然跟她猜的差不離,“婆婆我來幫你挑上船吧。”
“丫頭,我瞧你細皮嫩肉的怕是做不來這粗活。”婆婆說道。
鄭夢琪搖搖頭,“沒事的,婆婆,我來幫你。”說完拿起扁擔扛在肩膀上,站起來的一瞬間吃了一驚,想不到真有這麽重,婆婆扛着它走了這麽多路也真是辛苦。以前自己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,待在府裏不常出來,對于底層百姓生活也隻是耳聞不曾真的體會,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原來真的存在。
婆婆領着鄭夢琪去了二層船艙,那裏是廚房,還有幾間船艙是廚子和幫工的住處。
“劉婆送菜來了,放這吧,菜錢您拿好。喲,這是您外親孫女?”王二是這的廚子頭,一向都跟劉婆買菜,從未見過她帶小丫頭來,平日裏都是她的兒子來送。
“哪兒啊,我哪有這福氣,這小丫頭見我一個老婆子不容易來幫我的。”劉婆笑着說,她是老來得子,兒子也不過二十出頭,哪來這麽大孫女。
“可惜了,我原以爲是你表親的孫女,我這還缺一個廚娘呢。”王二可惜地說,他知道劉婆家裏不是很好,她兒子過于老實憨厚說白了就是傻裏傻氣的,二十好幾了都沒說親,隻是靠着家裏的幾畝薄田種菜爲生,勉強維持生計,若能再多一個勞力賺工錢,想必會好過很多。
鄭夢琪連忙說,“我可以留下做廚娘,我可以的。”還想着找個地方躲起來,誰知機會就這麽來了,仿佛看出他們的驚訝接着說,“實不相瞞,我這次來這是投奔親戚的,我父母都不在了,想來投奔外祖母,可是我來晚了幾日,外祖家已經搬去外地了。我無處可去了,若大叔可以收留我,我一定好好做工。我的工錢可以抽出一半來給婆婆。”
謊言讓鄭夢琪臉上發紅,可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别的辦法了。
“哎喲,丫頭你這說的哪裏話,若王廚子收留你是好事,你咋個還給老婆子我錢哩,我老婆子雖窮也不做這等事,你可莫要說了。”劉婆收拾了籮筐和扁擔,“王廚子,我看這丫頭是個手腳勤快的,你若真缺人手留下她也蠻好。”
“那好,那你便留下。但是我有話先說在前,我這不比岸上自由,這船走幾日端看老天爺給不給面子,我說可不作數。所以途中你要是想下船,那可是沒得法子的,你暈船不?”
“不暈,您放心我不會中途鬧下船的。”于是鄭夢琪就被王二廚給留下了。
船艙的廚房比一般的廚房還要更悶熱,鄭夢琪一番洗菜切菜下來就熱的不行了,恨不得跟那些男人一般光着膀子。
“丫頭,累了吧,喝口水。”王二廚端了碗水給她。
“謝謝大叔。”鄭夢琪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喝,“這水好清涼。”
“這次運氣好碰上主家也在船上,出手大方弄了一批冰上船,這不我想個法子弄出了這冰水。等會你跟我一起上菜,主家一高興還有賞錢。”王二廚挺喜歡這個小丫頭的,能吃苦。
“好咧。”
此時,最高層的甲闆上,郝闫瑾一邊喝着茶一邊看着水面,“這李荊軒也是個狠角色,鄭府幾百人口一天之間就這麽沒了。”
“主子,那也是鄭振國那狗賊活該!當初說好的替我們打開城門,卻違反約定白白害死了我古荒這麽多将士,就這幾百人口還不夠陪葬的!”雷嘉孖啐了一口。
“呵,我古荒将士當然不是白死的,将來我會讓更多的大唐人來陪葬。他李荊軒不是也嘗到惡果了嗎?親手被他心愛的女人刺中心口,那滋味妙極了。”大唐自然有古荒的探子,李荊軒極力想隐瞞的事情還是被郝闫瑾知曉了。
“據說今日有人拿着畫像找一位女子,你說是不是就是那鄭家小姐?”雷嘉孖想起屬下來報的消息。
“怕是吧,此女子不簡單呐。”郝闫瑾感歎道。
雷嘉孖欲言又止,想了想還是說出自己的疑惑,“主子,我們何不趁着這次機會殺了那李荊軒以絕後患,反正他身受重傷量他也沒有機會反抗。”
郝闫瑾看他,“你以爲他身邊黎剛是吃素的嗎?說句不好聽的,你可能還打不過他。加上李荊軒受傷,身邊的守衛必定很多,比平日更不好打。”
雷嘉孖老臉一紅,“回去之後我必定勤加苦練總會打敗那個黎剛!”之前交手的時候輸給了他是個恥辱。
“此事日後再說,我怕的是古荒那邊有人不安分了。若不是父皇病情惡化,我此番不會着急回去。”郝闫瑾想着回去之後也将是一場惡戰。
此次出來郝闫瑾是打扮成貨商的樣子,掩人耳目,一方面打探消息,一方面是籌集物資回去。古荒不比大唐地理位置得天獨厚物産豐富,物資十分缺乏,這也是爲什麽古荒一直想侵略大唐的原因。
廚房裏熱火朝天,不光要做主家的晚餐,還要做船工、幫工們的夥食,到了晚飯時間,諸葛雪覺得腰都快斷了。
“琪丫頭,跟着大叔我上菜去。”王二廚覺得這姑娘長的俊,帶出去上菜總比自己這些五大三粗的老爺們要養眼多了。
鄭夢琪安靜地跟着上菜的隊伍,把頭埋地低低的,從某種意義上講她是一個逃犯,也不知道這裏的人會不會認出她來。
鄭夢琪把菜放在卓上,也不敢擡頭看桌旁坐的是誰,轉身就要走,結果被王二廚扯住了,“等等,你留下給主家布菜。”布菜什麽的那是大戶人家的傳統,往日不需要但今日主家在。
鄭夢琪無奈之下隻好留下來,走到主位旁邊給郝闫瑾布菜,一邊祈禱千萬别讓人發現她,隻要讓她平平安安下岸就好。
他們這一頓飯吃的她憂心忡忡,好在就快結束了。
這時雷嘉孖的手下過來跟雷嘉孖耳語了幾句,雷嘉孖露出吃驚地表情,複雜地看着鄭夢琪,“你...”
鄭夢琪哀歎不好,當即先對着郝闫瑾福了福身子,“公子,小女子不是有意欺瞞你,實在是無奈之舉。”
“嗯?”郝闫瑾莫名其妙地看着她,“怎麽回事?”
雷嘉孖站起來,“主子,她是鄭府的小姐,也就是那些人要找的女子。”沒想到這麽不禁念叨,李荊軒千辛萬苦要找的人竟然在他們船上。
“你是鄭夢琪?”郝闫瑾居高臨下看着她,怪不得剛剛就覺得這女子與普通侍女不一樣,還以爲是罪臣之女入了奴籍。
“是。”既然被人認出,狡辯也無用反倒會惹了他們厭煩,不如大方承認求他們收留自己。
“那你爲何會在我的船上,又爲何有人要抓你?我不想留一個麻煩在我船上,所幸船也沒開多遠,我不介意重新返回去。”郝闫瑾故意裝作不知。
鄭夢琪猜測他們對于自己的事情知道多少,如果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,那麽鄭府被滅門的事情也應該知道了,“我家人都沒了,我無處可去。碰上這艘大船,我便求了王師傅收留我,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。你放心,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。”
郝闫瑾搖搖頭,“收留了你本就是招惹上麻煩了,你可知我這船是去哪裏的?”
鄭夢琪一愣,她隻顧着上船離開還真的忘記問這個問題了。
“我這船是去古荒的,若你真是鄭振國之女這通敵的罪名怕是跑不掉了,鄭府上下不正是因爲這個而死麽?”郝闫瑾眯着眼看她。
“不可能!我爹不是通敵賣國之人!李荊軒狼子野心爲了鏟除異己污蔑我爹,鄭府上下幾百人口全都冤死,隻有我逃了出來。他李荊軒當初不殺我隻爲了給天下人看他不是濫殺之人,可才過去了幾天就迫不及待要斬草除根了。”鄭夢琪難以平複心中的恨意,曾經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。
郝闫瑾輕松地套出了她的想法,也不去糾正,李荊軒被他最愛的女人恨着也不錯。李荊軒是殺鄭府幾百人口不假,但鄭振國确實是罪有應得與古荒有聯系,不過最後關頭反悔是想自己當皇帝罷了。而李荊軒之所以不殺鄭夢琪也不是她想的那樣,應該是舍不得,這批來找鄭夢琪的人怕不是昏睡中的李荊軒的主意,應該是他身邊的人,不過這些話郝闫瑾是不會對鄭夢琪說的,巴不得她誤會地越深越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