隻一刹那,這些情緒就如同萬千蟲蟻,瞬間将兩人啃噬的體無完膚。
那種眼睜睜看着死亡到來而無能爲力的絕望,那種眼睜睜看着自身一點點血肉化作血霧被凍住的惶恐。
“這應該算是生死之間的大恐怖了吧?”
許木在心頭呢喃着。
此刻,就算是他想求一求他的金主爸爸,但身體被禁锢在原地,無法動彈。
胡全曾經見過許木“跪地求人”的那一幕,事後他問許木:
“男兒膝下有黃金,你下跪的時候,有沒有什麽不好的感覺?”
許木哂然一笑:“下跪肯定感覺不好,但和我的小命相比,我覺的下跪容易多了。
這既不是讓我賣屁股,又不是讓我出賣人族,有何不可?
再說了,這世上有多少人,想有這麽一個金主爸爸而不得?”
甚至,最後他還笑着拍拍胡全的肩膀:
“你還是太年輕,沒經過現實的毒打!”
此時此刻,許木腦海中再次浮現出自己曾經和胡全說過的這番對話。
他相信,如果這時再去問胡全,他一定覺得下跪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。
“噗噗噗,噗噗噗”
一連竄密集的悶聲響起,許木和胡全瞳孔中的驚懼更甚。
那是他們血肉潰散時發出的聲音,甚至每一聲悶響之後,他們能看到一股股飄散出來,被凍住的血霧。
“十息。”
許木在心底說出一個數字,這是他能堅持的最長時間。
十息之後,他就堅持不下去了。
“胖子,你可一定要活下去!”
“八息,七息,六息……”
許木在心底暗自數着數,餘光掃過不遠處的胡全,發現他的身體也已經潰散了小半,雙目無神,宛如冰雕。
“五息,四息,三息……”
許木腦海變得昏昏沉沉,感覺眼皮上似乎被壓了千斤重坦,怎麽也睜不開。
“人死了,就是這種感覺嗎?”
他輕聲低語一句,眼前的光亮,開始一點點消失。迷茫之際,眼眸中似乎有一點綠光閃過。
“綠色……”
他低低呢喃一聲,感覺體内的生機已經徹底流失殆盡。
“啪嗒”
突然,他感覺自己眼皮上,似乎滴了一滴水。
很冰,很冰,但卻讓他昏沉的腦海中多了一絲清明,他掙紮着,重新睜開了眼睛。
不遠處的胡全,此刻也緩緩睜開眼睛,他周身的寒冰,開始一點點融化。
然後,許木看到了一片柳葉。
這一刻,絕望和恐懼如同潮水一般快速退去,陽光和溫暖重新将他包圍。
他的正對面,原本嚣張跋扈,瘋狂猙獰的白寒霜,突然瞪大眼睛,嘴巴大張,幾乎能塞進去一個雞蛋。
柳葉。
他也看到了一片翠綠的柳葉。
就那麽輕飄飄的,落在許木和胡全中間。
白寒霜甚至沒有在這片柳葉上感受到絲毫不尋常的波動。
但是,那兩隻瀕死的蝼蟻,卻在一瞬間睜開了眼睛。
他現在,可是半步凝神境強者,别說是這一條街,就算是整個玉泉城,都在他神識覆蓋之下。
在他動手的周圍,數十丈的範圍,直接被濃郁的神魂之力覆蓋。
神識和神魂之力有些相似之處,一旦覆蓋,範圍内發生的一切動靜,全都逃不過他的眼睛。
而不同之處就在于,神識并無絲毫攻擊性,一般情況下隻是在傳達一種信息:
此地有人。
就算不小心與其他人的神識交彙,隻要雙方不計較,就不會有任何問題。
而神魂之力則是截然不同,神魂之力傳達的信息是:
此地現在由我掌控,一旦闖入,必将全力擊殺。
而且,神魂之力一旦與他人交彙,輕則神魂損傷,短時間内無法動手。
重則,神魂遭受重創,修爲下降,甚至有可能淪爲白癡。
白寒霜動用神識,籠罩整個玉泉城,爲的就是防止此次行動有人在暗地裏偷窺。
動用神魂之力覆蓋整條街,就是在告訴某些心中有其他心思的修士,一旦闖入,必将受到最強悍的攻擊。
同時,神識與神魂之力,在很大程度上,也能代表他的修爲。
這,也是在向玉泉城所有修士示警。
可是,眼下,卻有一片柳葉無聲無息的落下來了。
白寒霜的心髒猛的一縮,不由自主的擡頭向上方看去:
空無一人!
刹那間,白寒霜心頭被無盡的恐懼籠罩,下一瞬,就見他面容猙獰,幾近瘋狂的怒吼:
“我先殺了你們!”
話音未落,他右手擡起,猛的一掌拍了過去。
又是一道巨大的寒冰掌印,遮天蔽日的朝兩人頭頂轟下。
然而下一刻,白寒霜突然感覺腳腕一緊,身體一輕,直接被倒吊起來。
他看見,捆住自己腳腕的,是條小指粗細的柳枝,而且在他被吊起的瞬間,柳枝枝頭還在他臉頰“啪啪”抽了兩下。
一股火辣辣的劇痛感傳來,白寒霜簡直憤怒到了極點。
他竟然被一根柳條抽了兩個耳光?
從小到大,都沒有人敢動他一根手指頭,可……
然而,不等他開口說話,就見原本周圍的寒冰不知何時已經融化,那座宅院的大門也開了。
門内,走出一個身穿墨綠色布衣的老者,這老者雙眼混濁,體型略顯佝偻,看起來就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俗老人。
“你,你是什麽人?”
可此時此刻,白寒霜根本不敢将其當做一個普通老人。
那座宅院,無論是神識還是神魂之力,他都搜尋過無數遍,但除了許木和胡全,再沒發現其他人。
再加上他曾經感受過的那道目光。
此刻的他,無比的确定,眼前這老者,是一尊修爲至少比自己高出一個大境界的強者。
老柳樹似乎完全沒看到倒吊着的白寒霜,邁着穩重的步伐走到許木和胡全中間,一手一個,将兩人扶起進入宅院。
“砰”的一聲,宅院的大門關上,白寒霜感覺自己的心髒“砰”的一聲,劇烈的跳動了一下。
沒多會兒,老柳樹又從大門出來,将地上那二十具屍體疊羅漢一樣疊了兩堆,随手一揮,就甩進院子裏。
這一次,他走到白寒霜的面前時停下了腳步。
“前,前輩……”
白寒霜心神劇震,剛想開口說話,但被對方瞥了一眼之後,非常自覺的閉上了嘴巴。
老柳樹擡手将吊着白寒霜的柳條解開,白寒霜心頭一輕,感覺自己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