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姨娘臉色慘青,不停地打着顫,七月的天,她反倒好像不勝其寒一樣,不停地攏着衣服。
丫環石榴抱着一疊衣服進來,看她這樣子,奇怪地道,“白姨娘,你很冷嗎?奴婢拿件衣服給你?”
“不用,我不冷,大概……是不舒服吧,心慌的厲害。”白姨娘有點尴尬,自己這反應的确是反常了,就随便找個借口應對一下。
石榴沒懷疑其他,恍然道,“白姨娘定是這些日子忙的厲害,累着了,奴婢去請示夫人,請個大夫來給白姨娘看看?”白姨娘一向是不管事的,驟然讓她幫着打理府上的事,她行事又極小心,惟恐做不好,讓老爺夫人失望,所以事事上心,看來是不勝其累了。
白姨娘擺了擺手,“這點小事,不必驚動夫人,要請大夫,我自做得了主,你去吧,不必太過張揚,原也不是什麽大病。”若嚷的人人都知道,反而顯得她多麽金貴一樣。
而事實上,她并不單單是身體不舒服這樣簡單,而是令她最最害怕的事,就要發生了。
“是,夫人。”
石榴出去後,白姨娘又不安地轉了幾個圈,終究還是忍不住,去了夢婉院。
鳳若桐剛剛回來,才摘下面紗,洗了手腕,海棠奉上茶來,她還不及喝,趙媽媽就進來禀報,說是白姨娘來了。“她不是躲着我嗎?又肯主動來了?”
“奴婢瞧着白姨娘臉色不好,許是病了。”趙媽媽其實也看出白姨娘很不對勁,總是那麽膽戰心驚的,也不知道在怕什麽。
“是心病吧,”鳳若桐眼神嘲諷,“讓她進來說話。”
“是,小姐。”
不大會兒,白姨娘蒼白着臉進來,還有些不好意思呢,“若桐,剛剛出去了?”
“去菁緣坊走了一趟,白姨娘找我有什麽事嗎?”鳳若桐喝了口茶,看白姨娘這樣子,的确是不舒服,莫非真的病了?
白姨娘咳了兩聲,“若桐啊,我真是老了,不中用了,也擔不起事,這不才打理了幾天府上的事,身體就撐不住了,想想大姐,以前真是辛苦。”
不會隻是來訴苦的吧?鳳若桐知道她後面還有話,淡然一笑,“白姨娘的意思,母親還信錯人了?”
打理府上的事,白姨娘就等于是鳳府半個女主人,這是白姨娘求都求不來的,她反倒推托起來了?
“不不,我不是這個意思,”白姨娘臉色更白,趕緊否認,“我很高興大姐和老爺相信我,隻是我這不争氣的,這兩天不是病了嗎,石榴已經請大夫去了,我估摸着這兩天也沒精神處理府上的事,萬一出個什麽差錯,驚擾了大姐,我也擔不起這罪責,待我身體好了,一定會繼續替大姐分憂的。”
“原來是這樣,”鳳若桐淡然一笑,“那白姨娘的意思,這兩天要我幫着打理府上的事了?”
“是啊,若桐,”白姨娘明顯有些不安,互絞着雙手,“我也知道鋪子裏的事你得盯着,可我這一病,也不好去讓大姐煩心,旁人又……我想來想去,也隻有多多讓你辛苦了。”
鳳若桐挑挑眉,不置可否。
“鋪子裏的事,可以讓薛家的人多照應着些,就幾天的事,”白姨娘惟恐她不答應,趕緊說和,“誰讓我這身子不中用呢,唉,真是年歲不饒人。”說着話,她拿出手帕擦眼角,居然還委屈地哭了。
鳳若桐笑笑,“我也沒說不伸這個的,白姨娘,你哭什麽,好像我有多不近人情一樣。”
“不不,我可不是這個意思,”白姨娘不好意思地紅了臉,“我就是覺得讓若桐你這麽辛苦,老爺大姐知道了,一定會說我不中用,可我也不想府上的事有個差錯,我這心裏……着實不好受啊!”
“放心吧,就這麽點小事,我還應付的,不用讓父親母親操勞,”鳳若桐一臉大度,“父親忙于公務,母親身子也沉了,我這做女兒的不盡孝道,還指望誰呢?再說,白姨娘身體好了,不就又能做活了嗎,我年輕,幾天的事兒,不要緊。”
白姨娘頓時感激莫名,“若桐,你真是太懂事了,難怪老爺大姐會當你寶貝兒似的,那這兩天府上的事就麻煩你了,我……咳,咳,我一定會盡快好起來的!”
“行了,白姨娘,你安心養病吧,這些事交給我,”鳳若桐微笑,波瀾不驚,“快回去休息吧,大夫開了藥,要按時吃,别大意,小病若堵在心裏出不來,可能會成爲不治之症哦。”
白姨娘臉容僵了僵,差點說不出話來,“我、我知道了,那我先回去了,若桐,你多辛苦。”說罷像是被用鞭子趕着一樣,匆匆離去。
海棠撇嘴,“白姨娘什麽意思啊,奴婢瞧她也沒多大病,這麽急着撇清自己做什麽?這要讓秋姨娘知道,她還能安生?不得接着去找老爺夫人,上趕着打理府上的事啊?”
香堇目光冷凝,“很簡單,白姨娘是想用府上的事拖住小姐,讓小姐這些天無暇出門。”
“爲什麽?”海棠迷惑不解,“小姐出門,礙着白姨娘什麽事了?”也不怪她不明白,鳳若桐暗中打聽生母生父消息的事,并沒有告訴她,她當然無從去想白姨娘的目的。
當然,并不是鳳若桐信不過她,而是這丫頭平時也精細,但心小,不擔大事,若讓她知道如此重大的事,怕她會日想夜想,萬一走漏風聲,倒黴的可不止她一個。
鳳若桐贊賞地看了香堇一眼,不錯,她也已明白白姨娘的意思,必定是因爲知道琅琊國來和親,惟恐她這兩天出門,萬一與之有所接觸,會知道什麽事。
換句話說,生母雲升,必定是出身琅琊國無疑,說不定就是奚耶族人,而且與琅琊國皇室,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。隻要她能夠從蕭靖寒或者琅琊其他皇室中人那裏打聽到什麽,說不定很快就能知道生母和生父的身份。
“白姨娘是聰明反被聰明誤。”香堇冷哼一聲,在這個時候,她越是這樣如臨大敵,刻意爲之,豈不越顯得她心裏有鬼。
鳳若桐把玩着茶杯,“她也是沒有辦法了,除此之外,她還能怎樣,難道要殺了我滅口不成。”
海棠吓了一跳,“小姐,你說什麽啊,奴婢怎麽聽不明白?香堇,你快點說啦,白姨娘怎麽了?”
“小孩子家家,别多問,”香堇瞪她一眼,“總之萬事小心,嘴巴嚴一點,知不知道?”
海棠氣不過,“就你嘴巴嚴是吧?我跟了小姐這麽多年來,出賣過小姐嗎?”
鳳若桐失笑,“香堇是好意提醒你,海棠,你氣什麽?你若出賣過我,就看看秦媽媽和蘇姨娘的下場,我會把你一直留在身邊?”
海棠得意地瞪着香堇,卻是向着鳳若桐說話,“多謝小姐。”
香堇别過臉,懶得跟小孩子計較。
鳳若桐眼神漸冷,白姨娘太天真了,以爲這樣真的可以拖住她嗎?而且白姨娘不知道的是,她今日已經跟蕭靖寒打過照面,也知道他到處買極品珍珠,絕對不隻是爲了給心愛的女人那麽簡單,這就是個很好的由頭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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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宮,後寝嘉福宮裏,嶽皇後正冷着臉,教訓赫連天宇。
赫連天宇也看多了母後對他這般态度,所以并無惶恐之态,仍舊不痛不癢地坐着,一副漫不經心樣。
“天宇,你到底想不想做太子?”嶽皇後氣不過,這小子總是不溫不火,都什麽時候了,也不知道着急。
沒聽人都在說嗎,琅琊國的清韻公主隻嫁太子,這就是要皇上馬上立太子出來,估計大皇子已經在朝中上下活動了,卻偏偏看不到兒子有什麽動作,這要讓大皇子搶了先可怎麽辦?
赫連天宇轉動着手上的玉扳指,無所謂地道,“兒臣想當太子就能當?這麽多年了,兒臣在父皇面前做的還少嗎,可父皇始終不松口,兒臣能怎麽辦。”
朝廷内外誰不說二皇子謙恭有禮,有容人之量,頗具仁君風範,證明他這些年的功夫沒有白費,每年花出去的巨額銀兩也派上了用場。可父皇也不知道在想什麽,明明無論依名聲還是身份,都該是他被立爲太子,卻至今仍讓東宮虛位以待,是想怎樣?
“那是你做的還不夠,”嶽皇後心中其實也有數,可就是氣不過兒子這副不上心的态度,“鐵王的态度現在很明朗了,他就是要支持皇長子,你到底是怎麽做事的,本宮不是讓你除掉他嗎,你怎麽心慈手軟起來了?”
這話真是石破天驚,原來那次赫連傲遭人行刺,是緣于嶽皇後的吩咐和赫連天宇的安排,難怪那幫人即使失手,也沒留下蛛絲馬迹了,這母子倆行事,自然是加倍小心,非常人可比。
“兒臣是不是心慈手軟,母後還不知道?”赫連天宇眼中殺機一閃,不無遺憾,“可十一皇叔如果那麽容易對付,也不可能安然活到現在,手中權勢還越來越大,那次行動,事敗也不意外,沒讓十一皇叔逮到把柄,算是萬幸,母後還想怎樣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