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麽進來了,”鳳元良回頭攆她,“你有了身子,别沖撞着,快出去吧。”
蘇玉梅大吃一驚:什麽!薛雅萱懷孕了?這怎麽可能!
“我沒事,”薛雅萱搖了搖頭,“老爺,不能讓母親……還是答應了吧。”她都不敢看老夫人現在的樣子,怕會做惡夢。
老夫人怒哼一聲,這個惡婦,這時候還在裝好人!不過她已經沒力氣再計較了,“元良,你、你還不答應?”
鳳元良皺眉,“雅萱,你總是這麽心軟!蘇玉梅以前怎麽害你的,你都忘了嗎?”如果不是她,雅萱和他的第一個孩子早該比若桐還要大了,這仇恨怎麽能忘!
蘇玉梅猛地擡起頭來,眼淚汪汪地道,“老爺,奴婢沒有……”
“蘇玉梅,你還想狡辯不成!”鳳元良氣不打一處來,“關了這麽久的柴房,居然還不知錯,你是不是還想再關一個月?”
想起在柴房暗無天日,一日隻吃一個黑面窩頭的日子,蘇玉梅生生打個冷顫,不敢再說話。
老夫人登時氣的要完蛋,“元良,你、你當着我的面就、就對玉梅如此,我、我死了也、也不放過你……”
鳳元良氣的沒搭理老夫人:母親到這份上,還不問青紅皂白,隻知道維護蘇玉梅,沒什麽道理好講。
薛氏輕聲道,“算了,老爺,有句話說‘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’,母親都……都這樣了,你又何必跟母親怄氣,就依了母親吧,也好讓她閉上眼睛……”
“你、你這個惡、惡婦!”老夫人急促地喘息着罵,“你、你就盼着我、我死是不是?我、我就不閉眼睛——”
薛氏很是無奈,不是母親說的嗎,不複位蘇玉梅,她就死也不閉眼睛,自己是在勸老爺答應,老夫人怎麽又罵上自己了?
鳳元良氣道,“母親,到這個份上了,你還不講道理,雅萱還不是爲了你嗎,你看雅萱就沒有一點好?”
“我……”
“姨母,大姐心地善良,你是知道的啊!”蘇玉梅一看要壞事,趕緊抓緊老夫人另一隻手,向她使眼色,不過她這時候老眼昏花的,還不知道能不能看見,“大姐對我很好,她一定會答應姨母的,姨母就放心吧。”
鳳元良冷哼一聲,倒也沒否認。
“好……”老夫人猛地瞪了瞪眼睛,怕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時候,“元良,你、你要親口答應我,讓、讓玉梅複、複位,快……”
鳳元良鐵青着臉,不作表示。
薛氏扯了他衣袖一下,“老爺,答應了吧,就當……就當是爲咱們還沒出世的孩子積點德,老天爺是有眼睛的。”
提到孩子,鳳元良臉色終于緩下來,勉爲其難地點頭,“我知道了,母親,我答應你就是。”
蘇玉梅頓時驚喜莫名,但聰明的她不會表現得太狂喜,隻是沖鳳元良和薛氏叩了個頭,“多謝老爺,多謝大姐。”
“那就……好,”老夫人心事一了,吊在喉嚨口的氣一松,立刻就隻出聲,不進氣了,“元、元良,你、你說到要做到,不然、不然我……一定不會……放過你……”
艱難地把這句話說完,老夫人腿蹬了蹬,脖子拼命後仰,翻了一陣白眼之後,終于還是閉上眼睛,結束了她并不怎樣光彩的一生。
“母親!”
“母親!”
鳳元良和薛氏同時跪倒在床前,不約而同地流下淚來。不管母親爲人如何,可她究竟是長輩,是鳳元良的親生母親,哪有不痛苦的道理。何況生命的逝去,總是令人扼腕歎息的。
簾外,鳳若桐和幾個妹妹也都跪了下去,除了鳳若雨因爲平時得老夫人很多疼愛,是真心在哭之外,其餘之人不過是表面應付着罷了。
過了一會,鳳元良扶起薛氏,忍着悲痛道,“雅萱,你不宜過于難過,讓若桐扶你回去休息,母親的後事,我來安排。”
薛氏擦了擦眼淚,點頭道,“老爺辛苦了,也要注意身體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
當下鳳若桐将薛氏扶回畫情院,鳳元良則吩咐府中上下操辦喪事,把母親風光大葬,并請了高僧回來,爲母親亡靈念誦經文,以讓她早已投胎轉世,脫離苦海。
靈堂上,管家來報,“老爺,皇長子到。”
鳳元良是刑部尚書,不幸喪母,朝中同僚好友前來吊唁是人之常情,不過皇子親臨,就是莫大的榮耀了,他趕緊道,“快快有請!”
“是,老爺。”
不大會兒,赫連天陽沉穩而來,面容冷峻,一身白色錦緞長袍,黑色披風,穿着倒很應景。他近前站定,對着老夫人的靈位施了一禮。
一旁跪着的鳳元良帶着幾位姨娘和幾個女兒還禮,“多謝大殿下。”
赫連天陽一擡手,“不必多禮,鳳大人節哀順變。”
“是,臣明白。”
赫連天陽看向一旁一身孝服的鳳若桐,她如此打扮,仍舊不掩絕代芳華,他不期然地想起一句話:女要俏,一身孝,真是不假。“若桐姑娘,你可好嗎?”
鳳若桐微一愣,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說話,忙低了頭道,“多謝大殿下,臣女還挺得住。”
鳳若柳眼裏閃過妒忌的光:皇長子對大姐莫非也有意思?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,爲什麽把所有的好處都給了大姐,她就什麽都得不到?
“老爺,二皇子到。”管家也暗暗納罕,今兒是吹什麽風,兩位皇子都來了。
說話間赫連天宇也大步過來,微一笑,“大皇兄早來了?鳳大人,節哀順變。”
鳳元良還禮,“多謝二皇子。”
赫連天陽隻是略一點頭,并未說話。他性情向來淡漠,朝中群臣對他們兩個也是各自支持,平日裏除了上朝,他們兄弟兩個很少在一起說話。
赫連天宇也習慣了他的冷漠,轉頭對鳳若桐關切地道,“若桐姑娘,人死不能複生,不要太難過,當心身體。”
鳳若桐低着頭,“多謝二皇子,臣女沒事。”
這一回連鳳若雨和鳳若晴都忿忿不平了起來:又是隻問大姐?難道人長的漂亮了,就應該得到所有男人的關心,長的醜一些,就什麽都不是?
赫連天陽眼神更冷:莫非二弟對若桐姑娘有别的心思?看他那神情,似乎别有所圖?
赫連天宇也有意無意瞄向他,大皇兄來的倒早,而且目光一直在鳳若桐身上,難道也喜歡上了她?倒也不奇怪,鳳若桐如此絕美,才藝無雙,又聰明過人,恐怕是男人都得對她動心吧?看來,自己下手要快才行。
鳳元良也察覺到這兩兄弟之間哧啦啦的火花,暗暗心驚,這兩人要是争起來,可怎麽好?
氣氛正自沉悶,管家擦着冷汗過來,“老爺,鐵王到。”今兒來的全是“貴客”啊,别怠慢了才好。
鳳元良還能說什麽,趕緊道,“有請。”
不大會兒,赫連傲沉着臉進來,目光一掃兩位皇侄,并沒有意外的樣子。
“十一皇叔。”兩人同時行禮,這位皇叔雖然隻比自己大了沒幾歲,不正經起來像個無賴,但隻要一露出冷色,他們兩個就都懼莫名心悸,不敢稍有異動。
赫連傲擺了擺手,先向老夫人靈位行了禮,才道,“鳳大人,可有什麽需要幫忙之處,隻管開口,本王會盡力相幫。”
鳳若桐暗暗點頭,到底是這家夥更有人情味,而不是簡單一句“節哀順變”了事。
鳳元良感激地道,“多謝王爺,臣還支持得住。”這畢竟是鳳府家事,旁人不好插手,鐵王的人情,他記下就是了。
赫連傲點頭,“如此,本王亦不勉強。若桐,你臉色很不好,照顧好自己。”
鳳若桐低聲道,“多謝王爺,臣女記下了。”
鳳元良吩咐道,“來人,請兩位皇子和王爺到前廳用茶。”
“不必了,鳳大人,”赫連傲替兩位皇侄拒絕,“府是遭遇不幸,本王就不叨擾了,請。”
他既如此說,赫連天陽兄弟兩個也不再多留,一起告辭離去。
鳳若晴忍不住道,“大姐,你怎麽會跟兩位皇子和王爺如此相熟,他們都隻知道問你?”說起來應該隻是在鵲橋盛會上見過他們三個吧,這也太奇怪了。
鳳若桐淡然道,“我是長女,又是嫡女,他們問一聲,隻是出于禮節,并無其他。”
“騙誰呢,”鳳若晴不屑地質問,“他們明明——”
“若晴!”鳳元良沉聲喝道,“你非在母親的靈堂前胡鬧是不是?”
鳳若晴吓了一跳,登時不敢再言語。她也是一時氣憤,忘了這茬了。
秋姨娘也趕緊拽她衣服,示意她别再多說。老夫人剛去世,老爺心情肯定不好,别在這時候氣他。
鳳若桐無聲冷笑,這個四妹永遠都上不了台面,也不看時候,就跟自己作對,活該被父親罵。
之後鳳元良即親自替老夫人守靈,薛氏跪了許久,累的腰酸背痛,回院裏去休息。鳳若桐看她睡的安穩了,這才拖着疲憊的身子,回了自己院裏。
“小姐,快洗洗吧。”海棠端着一盆水進來,看到主子這面色蒼白的樣子,心疼地道。
鳳若桐也沒力氣多說,洗了手臉,脫了外服,躺到床上休息。
不知道睡了多久,半睡半醒之間,她陡然覺得眼前有個人影,睜開一看,床邊果然坐了個人,她大吃一驚,猛地翻身坐起,“誰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