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眼睛很明亮,仿佛是秋後的高陽,在這湛藍的天空之中,帶着純粹也帶着光明。
他修長的手指撫摸着茶杯的杯沿,眨了眨眼睛,似乎對于周圍的一切都不在意,又似乎隻是笑了笑,隻是這笑容夾雜了一些若有似無的感歎。
他放下茶碗的時候,已經是安之若素的無動于衷,說是安之若素,那是因爲他絕對一切都随緣,有着大祭司該有的随心所欲。
說是無動于衷,那是因爲他對于自己勢在必得的東西,想來都是充滿了信心的,一點也不會被别人的小手段所累贅。
隻是此刻他還是有些不習慣,不習慣他在乎的人對他視若無睹。
他歎了口氣,果然他還是對着自己的所有物有着占有心理的,這是一種執念,而他竟然第一次感到了甘之如饴的滋味。
“玉琪,若是你覺得這個饅頭好吃,我可以包下你喜歡的那個店家,讓你四季吃到撐。”
他這句話說完,李玉琪停下吃饅頭的動作,擡起頭看向這個男孩,這是第一次她仔細的打量着秋陽。
秋陽,秋氏的嫡長子,這南蠻薩滿的傑出少年,傳說他三歲能言大人的事情,五歲能夠彎弓,七歲能夠射箭騎馬,十歲更是能夠名噪唯方大陸,更是祭祀後代中的佼佼者。
她聽說這個秋陽僅僅六歲的時候,就能夠用法術一招制勝薩滿的長老,更是在八歲的時候一招打敗巫醫的長老。
她其實是敬佩這個少年英才的,隻是這個英才還是有一點讓她無法理解,更是讓她嫉妒的。
那就是秋陽有一副絕佳的面容,他長發披肩的時候,恰似一個水靈靈的姑娘,隻是那雙眼睛過于沉靜,是死水一般的靜谧,語氣過于冰冷,若不是這些,他真的是一個萬人迷一樣的男孩。
正所謂同行是冤家,她不喜歡這個傑出的少年,他讓她感覺到了難以言表的壓力,更讓她害怕自己失去一切。
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表述自己的難受,但是她總是不自覺的将眼前的這個男孩排除到自己的安全圈子以外。
這屬于她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,更是她害怕靠近英才的一個方式。
隻是這種方式,顯然觸怒了這個少年英才,而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
“嗯?你似乎不喜歡我說的話?”
秋陽看着眼前這個看着自己發傻的小丫頭,莫非自己說的話太過深奧,讓她不明白?可是這是十二歲的年紀,不該是這般讓她難以接受了啊。
秋陽眨了眨眼睛,有些疑惑的歪着頭,“我說的話,是不是太深了?”
李玉琪剛想說一句“沒有”,宋安擋在了她的身前,“她是我的未婚妻,秋陽。”
蕭倫城想上前,卻知道自己沒有立場,握了握拳頭,愣在了原地,而慕彥竹則是眼神更加的灰暗起來,他慕彥竹知道自己根本不配說些什麽。
“你的未婚妻?”秋陽手指輕敲案桌,打量着宋安,“你?一個乳臭未幹的毫無法力的臭小子?”
“我與玉琪是媒妁之言,父母之命。”
“媒妁之言現在還沒出現,父母之命,今天就會改了。”
“憑什麽?”
“憑什麽?就憑我是南蠻之主,你可知道?”
“南蠻之主會是你?”
“南蠻之主是我還不是我,你瞧着不就是了?”
“你說你是南蠻之主,你的證據呢?”蕭倫城幫腔道。
“你和宋安要證據?”秋陽遲疑了一下。
“對。”
“我宋安也想看看,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信物,會讓你說自己一個十二歲的男孩是南蠻之主!”
秋陽皺起眉頭,他打量着宋安和蕭倫城,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,“我需要這麽幼稚嗎?”
“你怕是不敢了吧?因爲你在撒謊!”蕭倫城大笑起來。
“沒錯,你這般說,就代表你沒有證據!”
宋安也知道,若是真的是南蠻之主,就連玉琪的父親李宏毅也必須俯首稱臣,聽從南蠻之主的決定。這天下隻有天子可以拒絕南蠻之主的要求,而李宏毅是萬萬不會因爲李玉琪的婚事而叨擾天子的。
宋安其實是害怕秋陽真的有南蠻之主的信物的,而秋陽并不想幼稚,可是他卻希望李玉琪知道,她該屬于誰。
秋陽慢條斯理的從自己的腰間取出一個信物,這是一個通體翠玉的玉佩,上面是一個人首蛇尾的模樣,上面梅花篆體寫了一個滿字。
“你是說這個玉翠滿嗎?”
“你肯定是偷來的!”蕭倫城想也不想的說道。
而李玉琪則是皺起眉,這是玉翠滿?真的是這個嗎?
宋安則是後退一步,真的是玉翠滿?
“怎麽?這東西普天之下隻有我和天子有,天子的是父神的心頭血而成的玉翠滿,而我是母神的心頭血而成,難不成我會撒謊?”
“不可能!這不可能!”宋安搖晃着頭,他不信,秋陽才十二歲!
“不可能?難不成我的信物是假的?”
“你才十二歲!”宋安還是不信。
“難道我不可以少年老成?”
“我不信你的話,我一句也不信,玉琪,我們走!”宋安抓起李玉琪的手,就想帶着她逃離。
可是秋陽卻快速的閃到他們二人的身前,擋住了去路,“我既然來了,你們又怎麽可能走得掉?”
“你想怎麽樣?”宋安抓緊李玉琪的手腕。
而秋陽則是衣袖一揚,一陣風揚起,推開了宋安,而他雙手環胸,下巴微擡看向宋安,“你武藝不精,才藝不行,法術不會,如何保護巫醫祭祀?”
“那是我的事情。”
“是你的事情?我怎麽覺得你是在明知故問呢?”
“我怎麽明知故問了?”
“祭祀的後裔,他們的婚姻是定死的,而你顯然忘記了規矩。”秋陽搖了搖頭。
“我不懂什麽是規矩。”
“是嗎?母神的嫡系後裔,你該知道能享有什麽特權吧?”
“我不知道,我不相信,我不想聽。”
“除非你們唯方大陸的王朝這一刻土崩瓦解,否則玉琪十五歲及笄之後,該如何,去哪裏,跟着誰,這是命中注定的,你宋氏好歹也是母神的嫡系庶出的血脈,不會比我這個嫡系嫡出的血脈還知道的少吧?”
“即便如此,那又如何?我的未婚妻,誰也别想搶去!”
“是嗎?你以爲你能螳臂當車?”
“我隻知道什麽該做,什麽不該做,也隻知道什麽該放手,什麽不該放手!”
“可惜啊,我覺得你的手指攥的再緊也阻止不了我南蠻之主秋陽的決定。”
“你忘記了,若是巫醫祭祀的後裔不願嫁給你,依舊是徒勞的?”
“是嗎?你覺得玉琪這麽小的丫頭,會知道自己喜歡誰?隻怕這個丫頭還情窦未開吧?”
“玉琪,你是巫醫祭祀之後,你該知道,若是不願嫁給南蠻之主,隻要你說個不字,沒人敢難爲你吧?”
“是嗎?”
“隻是輕飄飄的說句不字就可以了?”
“我會讓玉琪走完該走的程序,解除你對她的貪婪!”
宋安堅定的說着,他現在隻想着留住自己在乎的人,隻是他卻不知道,自己的任性引發了什麽可怕的事情。
“可惜,我若是不許,這程序怕是走不了了。”
“怎麽可能走不了?我隻知道隻要有人想做,就沒有做不來的事情!”
“那你倒是問問這個丫頭,她可願意爲你付出那麽多的心血和委屈?她承擔得起嗎?”
“我相信玉琪對我的心,隻要她願意,一定能夠承擔得起。”
“十五歲就承擔那般的事情,宋安,你的心倒是挺狠的。”
“那一對戀人之間不是有着驚濤駭浪?這樣的愛情才會長長久久。”
“是嗎?原來你要一個轟轟烈烈的愛情,卻讓玉琪爲你忍受那一份罪孽和傷害?”
“這是我和玉琪之間的事情!”
宋安倔強的說道,而秋陽顯然不想再搭理宋安,反而看向李玉琪,眼睛是那般的明亮,明亮的李玉琪有些畏懼。
“丫頭,你身邊的這個男人讓你爲他赴湯蹈火,你可敢?”
“什麽?”
“你喜不喜歡這個男孩?”秋陽是個驕傲的男孩,他從來隻對自己在乎的人問一句話,隻一句話,便可以定了乾坤。
“我喜歡宋安。”李玉琪想也不想的回答。
“那你知道,若是我要娶你,無人阻止得了?”秋陽的自尊心有些受打擊的說道。
“是嗎?你若是想娶我誰也阻止不了?你不是說天子和我都可以嗎?”
“可是,你不知道你的組織和天子的組織要付出的代價嗎?”
“什麽代價?”
“若是天子,就要違背誓言,是父神的誓言要被詛咒王朝滅亡,天子不敢但這個風險。若是你,你這般拒絕我,你将面臨的将會是天子所不能幫你的局面,那就是走一遍鳴凰樓,那裏面可是巫醫祭祀的噩夢,知道嗎?”
秋陽居高臨下的看着李玉琪,他的眼裏有不舍,語氣更是低沉,“你可知道,那是個讓女孩哭泣的場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