寶爺聽着不生氣,反而笑了起來,低聲對我說道:“任家那些祖上才不敢來找我呢。”
我轉身正準備走出這個院子呢,卻沒有想到寶爺是朝着院子的後面去了。我趕緊改變了方向,低聲問道:“幹嘛?去哪裏?”
“怎麽可能就這麽真的走了呢?我叫你過來的時候,就已經做好準備了。”
“什麽準備啊?”
他沒有說,而是帶着我繞到了老爺子房間的另一邊窗子去。在那邊窗子,寶爺用手機打開了一個音頻,裏面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。那個聲音聽着很想吳叔的聲音。那個聲音說道:“毛筆!毛筆!毛筆!拿出來,殺人!殺人!殺了~~”
客廳那邊傳來了驚叫聲,跑跳的聲音,撞翻大椅子的聲音。他們都在客廳裏,而我們是在房間的房子外面,如果他們大膽一點,能過來這邊看看的話,就能看到我們這邊了。但是他們沒有,恐懼讓他們都不敢靠近這邊,隻是在那客廳裏亂喊着、叫着。
他們的聲音甚至已經蓋過了這邊手機的聲音了。寶爺暗暗笑道:“我就等着看看那個小偷能堅持多少分鍾。”
一分鍾過去了,已經有人在那錘着門了。二分鍾過去了,那些人開始有種崩潰的感覺了。
三分鍾過來了,裏面開始有了相互猜疑的聲音了。四分鍾過去之後,有一個聲音特别的清晰。那個聲音說道:“吳叔,吳叔,吳叔,求你了,我會做到的,我會做到的。”那個聲音還是夾雜着哭的聲音。
寶爺一下就從窗子裏竄了進去,我猶豫了一下,也跟着從窗子跳了進去。知道寶爺是兩步就進去了,我是分了三四步才翻過去的。
我沖到外面客廳的時候,寶爺已經拽着那一個老保安跪在地上了。一時間,其他的人也都沒有再哭喊。那老保安原來是看守書房那邊的,一般也不會和老爺子或者吳光有什麽聯系。他就這麽跪在地上低低哭着,也不說話。
寶爺帶着很抱歉的神色跟大家說道:“哦,抱歉了,讓大家失望了。沒有見到老爺子,倒是讓大家回憶了一下吳叔的聲音了。”
“大家可以離開了,這位大叔留下來就好。”
我不得不提醒一下寶爺,說道:“寶爺,你門還在外面反鎖着呢。”
寶爺這才擡頭注意到那門還是反鎖着的,臉上有點難堪,但是還是說道:“失誤,失誤。我馬上開門啊。”
說是開門,但是寶爺還是要從窗子外跳了出去,再從前面開門的。
其他的十個人一離開,那個男人就更加抖得像篩糠一樣了。我冷着語氣問道:“毛筆呢?”對于我們來說那毛筆丢失的并不是幾萬塊錢,而是任千滄有可能受到的威脅。在那時候,我已經有個沖動,要把任家所有的毛筆都燒掉。就算任家這上上下下幾十個人,就算外面藏館那麽多老先生,說我不配當任太太也無所謂。我隻要任千滄平平安安的。
老保安擡起眼睛瞟了我一眼,又快速地放下了眼睛。寶爺就笑嘻嘻地蹲在他的身旁,說道:“我以前看過一本小說,上面說逼供的。不說話,就剁掉一個手指頭,再不說話,就剁掉第二個手指頭,再不說,就三個,四個,五個……剁完手指頭了,就開始剁腳趾頭。一共二十個呢。慢慢來,也能扯個兩三天的。放心,我們還會給你做止血,不會讓你失血過多而死的。要是你二十個指頭都剁完了,你還不說,那我就佩服你是一條漢子,放你回家。”
我不知道寶爺會不會真的剁老保安的指頭,但是就他說這些話的那表情,那調子,那内容,就已經足夠讓人心驚膽寒的了。
那老保安還是那麽抖着,沒有一點要說的意思。
寶爺啧啧嘴,站起身來,掏出了手機,撥打了電話,說道:“阿勇,你們四個都過來。在這邊接待室的客廳裏,拿刀過來啊。準備剁人指頭了,絕對精彩上映。”
挂了電話,寶爺用手機拍拍老保安的臉,說道:“别以爲我不敢,我在進任家之前,就是一個混子。我也不怕告訴你,死在我手裏的,不止一個兩個了。”
寶爺跟他說着話,但是他卻是擡起眼來看向了我,應該是希望我給他說句話吧。但是很可惜,我不會說什麽的。如果是我剛進大院子那時候,看到這樣的事情,我一定會幫他求情,但是現在我不會了。經曆過好幾次面對死亡的恐懼威脅,已經讓我的心也狠了下來。
那四個男生過來了,他們都是藏館留下來的學徒工,幫忙把不參展的東西都重新放好的。這種工作本來就不是多困難的,隻要不弄壞什麽就行。所以留下來的都是那幾個年輕的學徒工。
他們身上都還穿着藏館的制服,也沒看到拿刀,但是在阿勇最後一個走進來之後,就把門給關上了。他掀起衣服下擺,就抽出了一把小砍刀來。小号的砍刀,那也有二十厘米長了,看着那感覺就是很鋒利的樣子。
他們開始一系列配合很默契的動作,什麽塞嘴巴,壓手,拿着藥準備止血的。看着他們那樣子,我覺得他們是真的會剁下去的。
就在我開始心驚的時候,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拍門聲,袁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:“計承寶!你要瘋你就回學校去,任家不是能讓你胡來的地方。你開門!你要是敢動老保安一下,他就有可能告你坐牢。到時候你除了連累了任家的名聲,什麽也沒有了!商商!”
被她點名的時候,我的心也跳了起來,袁雪繼續說道:“我就說過你不配當任太太!你就想看着這種事情發生嗎?你就想看着任家又陷入負面消息嗎?到時候任千滄在藏館裏,在媒體裏還怎麽擡頭?你有沒有爲任千滄想過?”
我上前正要打開門,寶爺已經壓住了我的手,用嘴型說着:“别理她!”
可是我還是推開了他,打開了門。我是任家的太太,難道還要因爲她這個主管而躲起來嗎?如果真的那麽做的話,我才是真的不配當任太太吧。
我打開了門,但是卻擋在了門前,笑道:“袁雪,你怎麽過來了?這件事寶爺處理就好了。”
袁雪看了我一眼,有種氣呼呼的别開眼的感覺說道:“我也贊成這件事家裏自己解決,但是也不能像他們那樣吧?家裏不是有保安嗎?這種事情就交給保安。現在既然已經找到嫌疑人了,讓保安直接送到派出所去。反正他人都不在這大院子裏了,也做不出什麽事來。”
以前的任家确實是這樣,寶爺就被送到派出所好幾次了。而袁雪這麽大的聲音,加上之前被放出去的那十個人的傳話,一時間在這門外已經彙集了不少人了。
我說道:“他不在大院子裏,但是毛筆沒有找出來。我不能讓任千滄受到一點威脅。因爲我是任太太。”我的語氣很堅定,很強硬。我相信袁雪已經聽出了我話裏的意思了。就算在她眼裏我是一個不合格的任太太,但是我還是任太太。
袁雪瞪着我,卻也說不出話來。
寶爺那邊的同學正要動手呢,袁雪已經推開了我,上前又推開了那幾個男同學,吼道:“都住手!你們在學校裏的時候,我就聽說了你們的事情。計承寶,他們怕你,我不怕!這是一個法制社會。你們在學校裏鬧得多大,隻要不出人命,學校都懶得管,懶得報上去。可是出了社會是不一樣的,一點點的傷害,就要去坐牢的。我聽說,你媽媽……”
寶爺一把奪過了阿勇手中的刀,就指向了袁雪,道:“你再瞎逼逼一句!”媽媽是寶爺心中唯一的弱點。
這麽多人看着呢!我心裏急了,這個場面是我不想看到的。如果是關起門的話,我也許不會那麽急。但是現在門開着呢。而且那老保安看到人多了,又開始在那哭着,說什麽對任家多忠心,現在任先生一出門,就被這麽污蔑。
寶爺緩緩放下了刀,走進了袁雪,說道:“袁雪,你要反水啊?你這樣會害死任大叔的。”
寶爺一離開,他的同學也都跟着離開了。這麽多人自然看到了我這裏來。也許大家都會覺得,事情鬧成這個樣子,我會說把老保安送到派出所處理的話吧。但是我說的話,卻出乎了大家的預料之外,我說道:“保安室的人,協調一下,留下兩個保安,就在這裏陪着他。就是上廁所都陪着跟着。今晚上,就讓他睡在這屋裏吧。吃的用的都别少了,省得說我虐待老員工的。”
“商商!”袁雪叫道,“我真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!我看錯你了!”
可是袁雪的話還沒有說完,那老保安已經跪到了我的面前,說道:“太太,太太,我說,我什麽都說,求你了,求你了,别留我在這裏過夜。這裏,這裏……我什麽都說,我都說。那毛筆是我拿的,是我拿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