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門懷德直接吓壞了。
因爲,這魯義天……
這等姿勢。
這等卑微。
這等口氣……
這……
還什麽……主人?
這特麽……哪跟哪?
這還是迅雷刀客魯義天嘛?
我草……
其實又何止是他,西門家的其他人也都被這一幕造愣了。
實在是眼前所見的狀況實在是太驚悚。
這裏個頂個的都是天級高手啊,就算在自己家族,這般高手看到了家主,也不會這樣子的低三下四吧?!
不,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卑微了。
這分明就是……就是奴顔婢膝到了極緻啊!
雖然魯義天等人的修爲,還無法和自己相比,但是……
那麽,那房中是什麽人值得這般高手如此對待?
隻聽到房中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說道:“這點小事也來問我,養你們何用?!”
就是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,那十幾個大漢卻齊刷刷的渾身顫抖顫栗了起來。
“是,是小的們……愚鈍,想不出……辦法……”
魯義天的牙齒在上下幹仗,體似篩糠。
而這狀況卻讓西門家的所有人等,一顆心就涼了,一股冷意從嗓門一直涼到了皮眼。
擦,這一輩子就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驚悚的事情!
“前輩!前輩!這是一個誤會!”西門懷德聲嘶力竭的掙紮着叫了起來。
但那聲音根本沒有理他,隻是對着魯義天等人淡淡道:“一群不知所謂的混賬,居然登門踏戶拆了我的房子!就算是九色至尊,也沒這樣潑天的膽子!簡直是豈有此理!我不管他們什麽來曆,我隻要一點。”
“請主人示下!”
衆人都是屏住了呼吸等着。
“莫要讓他們死得痛快!其他的……就是你們看着辦了。”
那蒼老的聲音淡淡道:“這些天你們也還算乖巧,今天就當給伱們一個放松的機會吧。”
此言入耳,西門懷德登時眼睛一翻,整個人華麗麗的暈了過去。
完了!
就算是九色至尊,都沒有這樣的膽子——這句話,是人說出來的嗎?
能夠說出這種話的人,要麽早就被人打死了,要麽,就是能夠打死任何人!
其他人也都是如遭雷擊,臉上紛紛露出來死灰的神色。
随即就看到一幫兇神惡煞的家夥,獰笑着走了過來。
“今天終于可以過過瘾了,這些天可是憋死我了……”
……
眨眼就已經是清晨時分,西門千秋自一片迷惘中醒來,連自己都不知道在這裏面坐了多久,隻是在回憶往事,回想自己這一生。
一番憶往昔之餘,竟隻得無限唏噓。
他想起了那一次,兒子在外爲非作歹,導緻名列鈞天手追殺榜榜單,然後被自己抓回家族,直接打斷了雙腿,又逼着其一遍遍背家規,逼着發毒誓,今後洗心革面,永不再犯。
還記得那次,大兒子發的毒誓。
“今後一定洗心革面,重新做人,做善人,做好人!若有違背,蒼天罰我受盡屈辱而死!”
當時西門千秋大怒,罵道:“什麽叫做受盡屈辱而死,如此籠統,算什麽發誓?!”
結果西門懷德發誓道:“……若違此誓,受盡萬千苦楚,遭受無限淩辱,被人強薄緻死!”
當時西門千秋聽到這誓言的感覺唯有毛骨悚然,他是真正感覺這誓言太惡毒了,無以複加。
進而認定兒子是真心改過,于是将其放過。
但現在想起來,卻不禁啞然失笑。
這分明是混賬說法,男人又怎麽會被男人強包而死?
原來那小子在那個時候,就是在和自己玩心眼,跟老天爺耍心眼!
“待到老夫修爲恢複,回去之後便有精力陪你們折騰了,若是再不改過,甯可将之幽禁家中餘生半世!”
西門千秋暗暗下定了決心。
這時,門口驟生異響,卻是神醫推門走了進來。
一眼看到西門千秋,風印登時愣了一下,他是沒想到此老在這裏居然都沒點燈,就這麽枯坐了一晚上。
“前輩這是何苦?”
風印忍不住說道。
“老夫此生行事,問心無愧,唯獨兒子造孽,難辭其咎,老夫藉此寶地想了一晚上,到底該如何管教兒子。”
西門千秋唏噓道:“讓神醫見笑了。”
風印眼神閃爍了一下,輕聲道:“他們做的孽,自有果報,前輩不必這般自責。”
“可我終究是他們的父親,子不教,父之過,豈止于說說而已。”
西門千秋苦笑着。
“别人可以推脫責任,唯獨老夫,再怎麽說也是推拖不得的。”
風印默然,旋即緩緩推出三枚藥丸。
“這裏的三枚藥丸,前輩服用兩枚,當可恢複舊觀,重回全盛時期。”
西門千秋愣住:“兩枚就已經足夠,爲何有三枚?”
“至于這第三枚……算是額外贈予前輩,留作不時之需,此靈丹的弊端相信前輩有所耳聞,需用極寒之冰封存藥力;将來危難時刻,或許可以有點用處。”
風印輕聲道:“若是前輩覺得受之有愧,就作爲……前輩四倍診金的,一點小小補償,前輩這麽多年行俠仗義,磊落光明,得此回報,實是應當應分,公道自在人心。”
西門千秋激動的道:“多謝神醫!”
他珍而重之的将第三枚收了起來,心裏隻感覺這麽多年行俠仗義,當真是值了!
但随之而來的,還有兒子的所作所爲,切身感受到的慚愧更甚。
“嗯,前輩若無異議,就在這裏服下吧。”
“好。”
“如此,便不打攪前輩服藥了,等前輩痊愈之後,自行離去便是。”
風印笑了笑,在西門千秋千恩萬謝中,推門而去,直到步入風雪中的時候,終于歎了口氣。
“功過是非,可以不用分那麽清楚,但是……卻又怎能當真不分清楚呢?”
那多出來的一枚丹藥,是當真如風印自己所說,行俠仗義的補償?四倍診金的回報嗎?
公道自在人心?
風印自己苦笑一聲,整個人迅速消失在風雪中。
……
西門千秋出來見到兄弟西門千裏的時候,兄弟兩人都是喜不自勝。
即便明知風神醫從未失手,即便對此次治療抱了一百二十萬分信心,西門千裏的心底仍舊存有萬一的陰霾。
因爲神醫……到底是對西門家族有成見的。
直到此刻看到兄長神完氣足,面色紅潤的走出來,總算将一顆心徹底的放回了肚子裏。
那種久違的力量感,充滿活力的青春感,讓西門千裏差點淚流滿面。
哥哥自從受傷之後,多少年來,一直都陷入那種垂暮狀态,縱使看起來如何的精神抖擻,實則的頹然心态終究難逃身邊人的感覺。
但是今天……不同了!
徹徹底底的不同了!
那種意氣風發,神采飛揚,簡直就是從骨頭裏往外溢,不停的溢出來!
“哥……您好了??”
西門千裏迎上前,驚喜的看着西門千秋,激動的問道,明知真相已入眼中,仍舊下意識的問出來這句明知故問的廢話。
“好了!全好了!”
西門千秋的眼睛亦有泛紅,重重拍着西門千裏的肩膀:“這些年辛苦你了。以後家裏有事,還是哥來扛!”
西門千裏的眼圈頓時就紅了,似乎又重回到了小時候。
不管自己惹了什麽禍,得罪了什麽人,都有一個聲音在自己耳邊說:“怕啥,有哥呢,哥來幫你扛。”
那種無與倫比的安全感,還有依靠感,又回來了!
“好,好,好。”
西門千裏帶着難以掩飾濃重鼻音輕聲回答道,随即又用力地點了點頭。
“我們回去!”
“回去!”
西門千裏跟在西門千秋身後,一邊走一邊告狀:“哥,你的那幾個小兔崽子,不管教管教是真的不行了,都快沒有人味了!爲了他們眼中的些許利益,連骨肉親情都能罔顧,這次回去,必須要嚴懲!”
“嗯。”
西門千秋道:“我曉得。此番順利恢複,實乃天幸,接下來必須要整頓家風,否則如何對得住西門家的列祖列宗,繼續放任那幾個畜生胡作非爲,隻會令祖輩蒙羞,我等亦睡不安寝。”
“嗯嗯嗯!”西門千裏連聲答應。
“這番回去,不管他們悔改還是不悔改,每人先關個十年再說。”
西門千秋眼中露出堅決:“若然仍是不知悔改,幹脆幽禁此生,免得遺禍蒼生!”
西門千裏都頓時吓了一跳:“終生幽禁?哥,這有點過了吧,那可是你親兒子,懷道才剛走,你再幽禁他們……”
“幽禁又不是坐牢,隻是将之禁锢在家裏不許出門,咱們西門家族地盤也大的很,哪裏就憋死他們了?但是任由他們胡作非爲……你看看懷道的下場……哎。”
西門千秋長歎一聲道:“他們在這江湖之上,真正仇家如雲啊!跟着咱們出來這一路,比之從前堪稱老實,卻還不是被人在眼皮底下殺了麽……”
“我甯願幽禁他們一生,總比讓人殺了,我白發人送黑發人來得好吧?昨天跟神醫一席話,我愈發感念世間因果,不是不報,時候未到而已!”
西門千裏默然。
隻是長歎一聲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