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風印的最初猜測預判中,情況不外乎是:大家遠道而來,心心念念,卻找不到神醫,自然齊齊大怒,焦躁萬分,向着嶽州官方各種試壓。
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,神醫可不是沒有回來,不僅回來了,而且還出手救治了嶽州官方那麽多人。
以此爲立論點的話,神醫眼下必然仍在嶽州。
進而推之,這麽多人爲他而來,卻始終不出手,必然是有其原因,但不管什麽原因也好,你們嶽州官方頭腦們作爲地頭蛇,必須得設法協調。
你們不幫忙,不出力,不讓我們得到診治,我們豈能放過你們?!
這樣一來,勢必在很短的時間裏,将嶽州鬧個天翻地覆,至少也得難得安穩。
而這樣一來,對此形式早有預判的白一文定然會發動後招。
隻要稍一撩撥,一場規模浩大的江湖動亂,在嶽州城引爆乃是必然,而最終結果,則是燕國不費一兵一卒,隻是借着這場江湖動亂就能将嶽州沖爛、摧毀!
再之後,再之後自然是坐收漁翁之利,燕國大軍從此直面百戰關,再無阻滞。
如是,嶽州再無僥幸,徹底淪爲廢墟,不複存在,至多也就是作爲兩軍戰場之間的一個個小村落而已……
這可不是危言聳聽,而是完全有可能出現的狀況!
甚至不僅風印這麽想,連白一文也确實就是這麽構想的。
同樣不僅是風印想不通,白一文那邊也是怎麽想也想不通。
這幫人到底咋回事?
明明都給伱們找到了集火目标了,怎麽就一個個的不動彈了?
讓你們雲集嶽州,就是讓你們去找麻煩的,去搗亂的,以法不責衆爲起點,徹底覆滅嶽州城,還以爲真的給你們指點活路,當真讓你們去看病療傷的麽?
可任白一文千般算計,萬樣籌劃,深深布局,預想的大場面就是不出現,啥啥動靜也沒有……
這自然讓敵我雙方一個個都懵逼了、坐蠟了,不知所措了。
到底咋回事呢?
既然全無動靜,那麽既定的相應計劃,就必須要推遲、要延後,因爲那些計劃必須配合當前态勢進行,不能無的放矢,貿然躁進,隻會***破産。
嗯,其實等着事态急轉直下,有所因應的又何止風印跟白一文,舉凡何必去,吳鐵軍,嶽州城主,天南道巡撫等等……又有誰不在等着這裏爆發,因地制宜,積極應對,策應萬全……
可,怎麽就等來等去等不到呢!
竟莫名的演變成了一個陰錯陽差,歪打錯着?!
這叫什麽事啊?!
不管是風印、白一文,還是何必去等一衆大秦官方之人,不說個個足智多謀,多智如妖,至少對人性的認識,頗爲透徹。
可爲什麽這麽多人,愣是對嶽州這件事上,誤判至此,全無預料呢?!
依照常理來說,白一文所制造的亂局基礎,不但存在,還異常穩固,稍稍引爆,便當一發而不可收拾,難以因應!
事實上,如果來的僅止于幾個大門派的人,那麽嶽州的亂象早就起來了,甚至已經全面引爆了也說不定。
再嚴重點,嶽州已經不複存在都不無可能。
但現在的問題卻已經不在于這些人不想鬧事,而是……他們不敢鬧事!
原因之一,大家都是來看病的,爲了自身就蓄之沉疴,一旦鬧大了,神醫本就見首不見尾,當真一走了之,誰都看不成之餘,徒然自尋煩惱,于自己何益?
然後就是第二個原因,更切實更關乎自身安危的原因:這麽多人都在這裏,都在瞪圓了眼睛等着。
你鬧事?
好啊,你可快點鬧事吧!
我一定第一時間就把你抓了,我可正愁着沒有表現機會,有你這個騷動份子爲進見之禮,神醫不得高看我一眼麽,至少一點人情總跑不了吧?!
由第二條原因又衍生出第三個原因:别人都鬧事了,隻有我沒鬧事,你說神醫是不是會優先考慮一下我?畢竟我也有鬧事的能力和本錢,可我就是沒有鬧事,這也是人情吧?
還有其他的原因:諸如這裏鬧了事兒,看不成病了,後來的那些還在路上的,或者剛到的,希望化作絕望,豈不會認爲都怪你們這些人壞了老子大事,既然絕望,找這些人拼命的時候還會留有餘地嗎?
那些人說是重傷在身、活不長久了,但實則個個實力強大,至少瞬間爆發力異常恐怖,絕望之餘,誰還不打算在臨死之前拉一波墊背的走》
你小子搗亂被我殺了,我不能出氣啊!起碼這口氣出不幹淨。
然後還得去找你們全家算賬去!
都已經是恨天無眼恨地無環、恨意無處宣洩的時候,管什麽仁義道德,洩憤才是重點!
若是來看個病看到自己死于非命不說,還連累整個家族被滅了……那豈不是冤枉,千古奇冤哪!
能夠在修途上走遠,有些成就的,就沒有傻子,反正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心眼。
有位哲人說過:這個世界上,最難管理的就是病人!但是,最好管理的,恰恰也是病人!
而現在,整個嶽州的外來者,全都是病人爲主!
至于那些陪同病人前來的護衛和家人們——如果真的本領通天牛逼到爆,豈能幹這個?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,全都是聽病人的!
病人不動,他們也樂得放假!
還有不少人原本生活在溫暖地方的,終生都見不到幾次冰雪,此刻來到嶽州遇到大雪封城,心下不但不焦躁,反而有看西洋景的興奮。
反正現在啥事也沒有,正好順便就在這裏喝酒還有薪水。
何樂而不爲?
拼命?當老子傻嗎?誰願意去誰去反正老子不去!
諸如此類的種種原因,因爲一個釣餌在遙不可及的地方挂着。
所有人都在下面互相制衡,兼并很多病友之間的互相串聯,交流病情,竟呈一派祥和,其樂融融之相。
這樣子的發展,當然出乎白一文的預料,也出乎風印以及何必去等一衆嶽州城官方人士的預料!
非是他們智不及此,實在是人心詭谲,莫不如是!
既然人心詭谲,自然也不乏用心不純的。
比如,南宮世家。
南宮世家這次也有病人前來。雖然病人級别不是很高,但是前來的護衛卻是都是高手!
爲啥?
醉翁之意不在酒呗!
恩,聽說西門家族的西門千秋也來求診了……
這老貨跟咱家老祖拼了個兩敗俱傷,現在咱家老祖早已過身,卻被這老貨等到了痊愈的希望,那怎麽成?
這怎可以?!
說什麽也要多來幾個人,想方設法的破壞掉這老東西可能找到的門路!
居然想要痊愈,恢複?
可美死了你!
是故南宮家族之人就在西門家族斜對面不遠處的一家客棧裏住下了,遙遙監視。
哼!
這天晚上。
南宮世家的人同樣在喝着酒聊天,聊得亦是相關至尊山莫家這一熱門話題。
突然,一個紙團,滴溜溜從天空中落将下來。
“咦?這是什麽?”
其中一人手上紫光瑩然,卻是運足功力包裹手掌,這才将那紙團一把接住,顯然是唯恐中毒,以策萬全。
那人紙團上手,打開一看,面色專爲訝異。
衆人以爲有異,紛紛湊過頭來。
“寫的啥?”
“是有關神醫的消息嗎?”
接住紙團的人臉上露出來沉思的神色,道:“都不是。”
旋即将紙團展開給别人觀視。
紙團上面就隻得很簡單的幾行字——
“大風夜,暴雪天,正是殺人時。
今晚殺西門懷道,君可登高一望,舉杯一醉也!”
沒有落款署名,全然的無頭無尾。
一時間,南宮家族衆人齊齊面面相觑,愣然當場。
“這特麽誰啊?”
“誰知道誰?西門家族仇人遍天下,在這裏遇到一兩個,也不是什麽稀奇事。”
“難不成是讓咱們去看戲?”
“看個屁戲!這十有八九是在找援兵!希望我們也一道出手,借助咱們的助力,造成西門家更大的損失!”
“簡單來說,就是利用呗!”
“可是爲什麽針對目标隻有西門懷道一個?意義何在?想不通……”
衆人也都是老江湖,知道事出古怪必有因的道理,不禁陷入沉思,思索這件事的可行性。
也有人跳出來唱反調:“就憑一張來曆詭異紙條,我們就要出手?憑什麽?以爲咱們是可以随意驅使的打手嗎?”
一個方臉漢子頓時沉下臉來,呵斥道:“你這思想可要不得。”
“人家送信過來,自有思量,第一,自然是知悉咱們兩家的龌龊,彼此立場鮮明,第二,未必不是藉此事向咱們示好。還有第三……我估摸着,就算咱們不出手,人家還是要做的,告知咱們,不乏怕咱們打草驚蛇之意。”
“這般先送信來,我們去或不去,都要有準備,到時候該按兵不動或者落井下石,都是咱們的自由意願。”
“這才是老江湖的精準套路,殊不存在誰利用誰一說,畢竟主動權在我們手裏,談何利用?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