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件事,有如長了腿的風,迅速的刮遍了嶽州城上層。
底層的人對此并沒有更多的察覺,因爲“神醫”二字,對他們很遙遠。
但對于上層之人,尤其是高階武者來說,神醫歸來,這件事卻實在是太過意義重大。
最顯著的明證,莫過于軍中、彩虹天衣那麽多受傷沉重、甚至是擺明瀕死的軍士武者,全部都恢複了。
甚至早已被确定,那種終生都無法恢複的内創,也突然恢複了,這代表了甚麽,意味着什麽,還用問麽?
對于武者修士而言,很多時候,身罹無法恢複的内創遠比死亡更可怕,後者不過瞬間,前者卻是前路終焉,終身不得寸進,乃至餘生孱弱,始終滞留在力不從心的氛圍之下!
豹老第一時間就找到了何必去。
“請禀報何大人,乾坤樓老豹子求見。”
我草!
守衛心中一凜,急忙進去禀報。
現在乾坤樓的豹老,再非往昔可比,以往的豹老,标簽是乾坤樓的主人,還有神秘,但經曆嶽州城變故,他跟何必去乃是拯救了整個嶽州城的大救星,更有傳言,此公一身修爲通天徹地,再加上其平常就神龍見首而不見尾的個人風格,如今居然主動來求見何老大人。
可見大人之威風已經震動天下!
守衛進去禀報的時候,何必去正在罵何香茗呢——
“你說說你,平日看起來挺精明挺能幹的,原來你骨子裏竟然蠢得跟豬一樣?!你自己說,你是不是蠢得跟豬一樣?”
噴得何香茗一臉都是唾沫星子。
自從被何必去抓了壯丁,何香茗已經好幾天沒回自己那邊,好好的一個大姑娘,被直接當做壯漢來使喚。
何香茗可沒有董笑顔那樣的修爲,而禦獸宗的功法更非以戰力見長,這幾天下來,差點沒被累死。
此刻的她,癱倒在地,一臉的生無可戀。
縱使是禦獸宗門人,縱使是嶽州城總掌,但面對何必去的強權威壓,禦獸宗也沒有絲毫意見,就任由自己門下弟子被何必去如此欺淩。
其一自然是其位高權重,禦獸宗不願意招惹,但更主要還在于其二,那是人家的叔爺爺,親叔爺爺,教訓自家的一個晚輩,憑何置喙?
何香茗心裏苦,苦的更甚泡在黃連水中。
自己親爺爺就在宗中,前段時間還特意過來了一趟,想要給自己打個圓場,沒說上幾句話就被叔爺爺給罵了回去。
“好好的一個閨女被你們一家子管教成啥樣子了?!”
何必去将自己這位哥哥訓了一頓:“若是被大哥知道你們這麽養閨女,能活生生扒了你們的皮知道不知道!”
何香茗的爺爺來到這邊的當天晚上,就連夜而走。
“香茗這丫頭留給你了,仍舊是天南道總掌。”
“總掌個狗屎!”
“反正我是不管了。”
“你管了二十多年管出來一個愣頭鳥,你管個屁!再吱聲信不信我揍你個老不修的!”
咻!~
何長老二話不說徑自走了,回到宗門如此這般的一說,宗門登時也無可奈何了。
自家長輩調教自家晚輩,嫡親嫡姓,便是師門也沒置喙的餘地,更何況了,親爺爺都管不了,其他外人摻合什麽?
“便如此吧。”
其實禦獸宗高層本心就不想管,人家是大官,妖皇面前都有面子的耆老,管什麽管?
再者,話真正回頭說的話,就照何香茗這次犯的錯誤,偷盜蛇王後人牟利,更因此導緻了蛇族攻城瘋狂報複,無論源頭何在,禦獸宗可是因此損失賠償不少的,總得有人背鍋吧……
而背鍋的不二人選,那就得是何香茗這個直接當事人啊,無論如何都是要被處罰的!
但現在這情況這狀态,被這位何大人如此這般一來,宗門竟是幹瞪眼沒轍沒奈何!
唉,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,你何必去何老大人何耆老心裏怎麽琢磨,我們禦獸宗的高層真想不明白嗎?
“就全權交給何大人處置吧!”——這是禦獸宗高層的意見。
将犯了錯的孩子交給她爺爺去處置……禦獸宗藉此表明了立場。
這就是政治的展現,妥協的美感,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……的那啥!
何長老心下亦是松下了一口氣。
這一波的操作下來,孫女算是保下來了。
但他是怎麽也沒想到,孫女在何必去手下受到的打擊和折騰,比起禦獸宗可能的懲處,卻也好受不到哪裏去。
這些日子以來,何香茗天天的幹苦力,基本一閑下來就累得如同一灘香泥了;但可好不容易得到休息的空隙,還要迎接何必去的狂風暴雨般的怒罵,真正的苦不堪言,慘不堪言。
這會,恰巧又幹完了一天的活計,可以稍歇的時候了。
嗯,同樣就是何總掌需要挨罵的時候。
“你說說你,啊,蠢不蠢?”
何必去憤怒道:“那位淩大師,已經送到了你的手上,何異是天降橫财,天賜機緣!你居然沒有把握住!”
何香茗擦着額頭汗水,有氣無力,道:“叔爺爺,我也想啊,但說到将他禁锢起來,其中弊端,豈止一二……
一個不好,就是樹立下不可匹敵的大仇,哪裏如這樣合作,細水長流,日子有功,石頭也有機會捂熱……”
何必去憤怒的差點腦溢血,一跳差點上了梁:“啥米?禁锢?哪個跟你說要禁锢?你在禦獸宗都學了一些什麽東西!能不能學點正道的東西?有用的東西!”
“就算你沒做,就算你的處置還算不錯,但那些歪門邪道張口就來,證明你不但想過,而且還設想過如何付諸行動,隻不過是權衡利弊之後才放棄的!作爲一個還沒出嫁的大姑娘,竟生出這等歹毒心思,你知羞不知羞?可恥不可恥!?”
何香茗一臉懵逼。
不是禁锢?
那你說什麽把握住……
我不是已經把握住了?
您在說個der啊?
“我是說你,如此的如意夫婿,都已經送到嘴裏了,你居然不下手?!你到底是怎麽想的?”
何必去恨鐵不成鋼:“那淩雲端未婚,你雲英待嫁,如此佳婿送到你面前,如此的天賜良緣,夙世姻緣,你居然視而不見……就隻知道合作?你說你傻不傻?”
何香茗目瞪口呆。
這個?
這個……我我我真的從沒想過的角度啊!
不過虧您老人家說的出口啊,禁锢人家是您說是歪門邪道,難道讓我色誘對方就是好主意,就光明正大了麽?
“這也不算是光明正大啊……”
何香茗感覺自己很委屈,終于忍不住将心底話給說了出來。
“放屁放屁放屁!”
何必去大怒:“男未婚女未嫁,談情說愛,人倫大道,此乃天地正理,此乃陰陽融合生生不息的最大正道!”
“哪裏就不算光明正大了?你腦子裏都是什麽不健康的東西!”
“他又不是有婦之夫,你也不是有夫之婦,隻要你情我願,就是正道,哪裏有悖人倫道德了?違反國家律條了?”
何必去深深爲自己這個侄孫女的腦子轉數感到憂慮。
何香茗腦袋被點的一仰一仰的,愈發的滿臉懵逼。
叔爺爺你這說的我無法應對了,反正橫豎都是您有理呗?
您确定您這麽想這麽幹,不虧心的嗎?!
“真真的可惜!”
“天賜良緣,近在咫尺,卻失之交臂啊!”
何必去仰天長歎:“現在這位淩大師……估計是回來了,卻也不知道,你還有沒有這個機緣啊。”
“他回來了?”
何香茗頓時滿臉盡是驚喜之色,那我的買賣豈不是又能開張了?
我終于可以離開這個人間地獄,離開這個惡魔也似的叔爺爺了?
“如果我估計的沒有錯……他應該是回來了。”
何必去歎口氣,撚着胡子,心道,這位淩大師,到底是不是……就是風神醫?
如果真是的話……
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侄孫女,頓時又有一股怒氣升騰湧動了起來。
如果這兩個身份合二爲一當真是一個人的話,侄孫女有眼無珠放過了這樣的夫婿,那是何等的暴殄天物!那是何等的損失啊!又該是何等的天怒人怨的事情啊!
男追女,隔重山,女追男,隔層紗,明明那麽簡單的事情,大好姻緣,竟然平白錯失,嗚呼哀哉啊!
“你回去看看吧,要是有什麽要緊事,記得第一時間禀報!”何必去揮揮手。
“好!”
如蒙大赦的何香茗急忙爬起來,刹那間隻感覺渾身輕松。
終于可以走了。
這裏真不是人呆的地方。
“記得有啥要緊事一定要第一時間禀報于我!”
何必去吹胡子瞪眼睛:“敢隐瞞,看我不生生的打殺了你!”
“是,是,孫女知道了。”
“算了,我明天晚上就到你那邊去吧,真有啥事兒,也能及時掌握。”
何必去感覺‘打殺你’這樣的威脅對于侄孫女來說,沒啥威脅力度。于是改了主意。
“啊?”
“啊什麽啊?滾!”
何香茗連滾帶爬而去。
這個時候,豹老已經在外面客廳等候,一壺茶都喝的沒有顔色了……
“豹老大駕光臨,有失遠迎,恕罪恕罪。”
何必去一臉歉然,笑容真摯。
比起剛才訓斥何香茗時候的聲色俱厲,簡直是換了一個人。
“剛才忙着訓斥家中不懂事的後輩……哎,這孩子大了真是讓人操碎了心。”
何必去道。
“理解理解。”
豹老微笑:“都是子孫滿堂的人,對于這份羁絆,這份操心,無論人族妖族,都是一樣的。”
“哈哈哈,是啊,人這一輩子,就是在還兒孫債啊。”
何必去與豹老一陣唏噓。
兩個老狐狸相見,一般都不會直接說正事。
東拉西扯半天後才開始正題。
何必去作爲主人,自然不會讓客人先說要求。
但凡懂些人情世故,在遇到别人有求于自己的時候,隻要這人不是那種自己太反感的人,都會主動問一句。
君來何事啊?
豹老曾經幫過嶽州的忙,所以何必去主動問起來:“豹老此來,定然有事情可以教我?”
豹老一臉苦笑,道:“還是當日,曾經與何大人說過的事情,此來卻是來求何大人救命的。”
何必去一臉不解:“豹老這是?”
“何大人,哈哈哈……何以如此。老夫這條命,可是握在何大人手裏。”
“豹老是說,身上舊傷之事?”
何必去似乎突然想了起來。
豹老是比較急迫的,道:“神醫已經回到了嶽州,還請何大人,代爲引薦。”
何必去歎了口氣,道:“豹老,不瞞你說。神醫向來如神龍,見首不見尾。如今,他和吳鐵軍單線聯系……便是爲了防備這些麻煩事情……”
豹老歎息:“理解。神醫如此通天手段,若是不想辦法自保,麻煩無休無止,乃是可以想見。”
“要知這安平大陸生靈千億餘,縱使百一有疾,需要救治的,也計有十數億之巨……”
豹老道:“然而神醫卻就隻得一人,縱使化身千萬,又能救得幾人,不過杯水車薪,聊勝于無而已。”
何必去道:“此說倒也不錯,人力有時窮,非關能爲高低大小。”
“說起來這件事,若是何大人不嫌老朽交淺言深,老夫倒是有幾句話想要提醒何大人一下。”
豹老道。
何必去緩緩皺起眉頭,道:“哦?豹老請講。”
“軍旅中人,戰友情深,背脊相托,無分種族立場,人族如是,吾妖族如是,盡皆如是,便以己一命,換友一命,男兒磊落就死,亦是無怨無悔,甘之如饴,但……如嶽州軍中丹藥妙用,一番大戰之餘,竟無一人亡命……屬實是過了。”
豹老沉重的說道:“太過了!太過了!太過了!”
連續三個太過了,讓何必去突然聳然動容。
所謂聞弦音而知雅意,他瞬間就明白豹老所言之深意,當下驟然起身,微微躬身一禮,沉聲道:“不錯,委實是太過了,多謝豹老明言,何某在此謝過了!”
這一次,嶽州大變,傷殘武者,實在是太多太多了。
而嶽州駐軍高層知悉有靈丹神效,起死回生,且如此靈丹,竟有成千上萬計,如何不救自己麾下,自己的戰友!
而風神醫也是給力,當真就給出超出救治者需要量之上的靈藥數目!
無論何必去、吳鐵軍、費心語乃至嶽州左近軍中高層,皆因急于救治傷員,求索太多的靈丹數目,無暇細思個中利弊,以至于此次靈藥涵蓋範圍之廣,前所未有。
更有甚者,其中不少身負重傷者,同時還有因舊傷多年修爲不得寸進的兵士,竟也因爲一顆丹藥,起死回生不說,根基底蘊亦有所增益,竟而突破,這樣的人,非止一例!
靈藥神效,竟至如斯?!
怎不啓人觊觎,怎不讓人利令智昏?
這般神藥,還魂續命之餘,尤能令修爲停滞不前者更進一步,那麽,對于僅止于修爲停滞不前者是否更有效果呢?
答案不言而喻!
而這種人,在這世上又有多少?
若是将妖族人族全數記錄進入的話,這樣的人,即便說是有個幾億也是半點不誇張。
最最保守起碼來說,幾千萬也是肯定有的。
這消息一旦引爆,嶽州這個邊陲之地,勢必會成爲天下中心。
因爲大家都會生出一個共同的認知:神醫連元神根本受損都能救治,我這點小傷,還不是小菜一碟?
嗯,這說法對于風印來說還真是事實,化靈經的根本效能,在于衍生無量生命靈能,而生命之所以有涯有盡,就是在于生命靈能的點滴流逝消耗,以此爲憑,風印從閻王爺手裏奪人輕而易舉。
隻要還沒咽氣的,施救奪回來就能再活個十年八載。
而上位者,也就是比較有身份的那群人,慣性的覺得自己很牛逼,認爲張張嘴,神醫就應該給自己一個面子——
“你能給普通軍士上萬這樣的神丹,怎麽輪到老朽,你連一粒都不給?你看不起我?”
這樣的話,在以後的日裏絕對會響徹耳邊天下。
更有甚者,還有世俗民衆的求告——
“神醫您妙手仁心,濟世爲懷……咱是可憐人,您可一定要伸伸手,就是一粒丹藥的事!”
“神醫您就大發慈悲,賜一顆丹藥吧,老天爺一定會保佑您這樣的善人的!”
……
諸如此類的言語,難以數計!
“大人,嶽州有神醫在,成爲天下之中心點已成定局。然而這樣的力量,卻要大人仔細權衡,如何利用,怎樣引導……萬不可掉以輕心!”豹老悠悠道。
何必去目光陡然一凜,沉吟着踱了兩步,道:“豹老如此爲何某人着想,何某感激不盡!”
豹老看着何必去,沉聲道:“老夫這邊有三條想法,想和何大人探讨一二。”
何必去蹙着眉頭,道:“豹老先不忙說,你所說此事,我本身已經承情至極。錯非豹老一言點醒,我等隻怕還要利令智昏下去許久,這已經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。”
豹老微笑,道:“不過是朋友之間的一點交流而已,哪裏就是大忙了。”
何必去微笑一下,随即歎口氣道:“我會讓吳鐵軍轉告神醫,還有豹老您的代價,也要說一說了。”
豹老目光頓時一亮,道:“我用九品天藍草十棵爲起,兩顆七千五百年陰陽朱果一對。玄靈寶玉十塊,丹陽暖玉、寒玉各十塊,七階妖獸靈魄珠一百顆。王級妖獸靈魄珠五十顆,換取神醫爲我出手一次。”
他知道接下來神醫必然是重點之中的重點。恐怕任何人都聯系不上了。
這是自己畢生最後的機會。
因爲哪怕是一年半載,豹老都拖不起了。
何必去在這種時候能幫自己轉達一聲,已經是天大的人情了。
…………
【除了春節請假之外,這應該是我日常更新過程中請假最長的一次了吧?
腦子裏漿糊一樣,而且我無法保證明天的情況,晚上回去吃藥,吃完藥就睡。且看明早能好了不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