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衣人心下不禁遲疑。
我是來勒索的,來威脅的,怎麽現在反而遭到了一種被敲了竹杠的感覺?
這身法秘籍,我是給呢?還是不給呢?
“那你會幫我?”黑衣人問道。
“我說了,有來有往,方能長久。”風印捏着鼻子。
“以後呢?”
“以後也幫你,但是你不能暴露我之存在。”
“嗯……若是如此的話,倒也不是不能商量。”
黑衣人認真的思量了片刻,發現此事于自己而言,卻是無損。
有如此靈智懂得讨價還價讨要好處的小松樹,之後溝通起來勢必更加順暢,而自己付出的,無論對方是否能夠運用,都不會對自己造成實質影響。
對于小松樹這等靈異物事,隻有自己知道才能稱得上是奇貨可居,若是告訴别人……固然對小松樹不利,但是對自己又能有什麽好處?
“肯定不會暴露你!”
“空口白話,何足采信,你發誓來!”
黑衣人登時又是一陣驚悚。
這特麽居然是個人類世界通?居然連發誓都知道了?
這還是一棵樹麽?
“好的,我發誓,絕不暴露……”
“這樣中可以了吧?”
“可以了,你的身法步法呢?我需要你進一步的誠意!”
“……”
黑衣人隻覺一陣陣的頭暈目眩。
誠意?進一步的誠意?
這棵樹,怎麽就這麽精?
“我可以給你,但你也得給我誠意,告訴我,你這一棵樹,究竟是怎麽臻至當前這個樣子的麽?”
“不行,你給出的些微誠意,不足以讓我告訴你,我的根底機密!”
這一次,風印拒絕得異常幹脆,絲毫也不拖泥帶水,唯有斬釘截鐵。
但正因爲拒絕的這般幹脆,黑衣人反而愈發的深信不疑,确信眼前松樹的靈智不遜常人。
“好,我願意首先給出誠意,讓彼此交往,長久恒遠。”
而這番對話,卻讓旁聽的莊巍然夫婦齊齊陷落目瞪口呆啞口無言半晌無語的境地。
這簡直是超出常理,逾越認知的一段對話。
一個人與一棵樹,建立了共同的利益羁絆,有了交往的基礎。
但莊巍然想了想之後,卻又發現自己可以理解這位疑似不偷天之人的想法。
甚至設身處地,将對方替換成自己的話,遇到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,多半也會這麽做的。
一來可以将這棵樹穩住,二來,也是爲自己增加一個希望;在隐蔽之地,有一棵這樣的大樹作爲自己的盟友,能發揮多大的用處,隻要稍有點腦袋的人就不難想象。
起碼有了這棵樹,在相當的一片區域之中,自己就像是有了千裏眼一樣!
任何人,任何動物,甚至任何蟲子,蚊子,都再無可能偷襲自己!
這幾乎是立于了不敗之地。
所以這樣的交易,即便是換成自己也一樣會答應。
果然……
這黑衣人并沒有等風印再次催促,直接道:“我的獨門身法、包括運使身法的心法,我都可以給你,但你要怎麽接收?”
跟着道:“在這樣子的地方,背誦口授是不可能的。”
黑衣人固然有了達成交易的意向,但直到此刻,他仍沒有放棄試探。
因爲他在這說話的過程裏,樹上樹下早已經檢查了幾百遍,整棵樹,别說什麽嘴巴手臂,連一個蟲孔都沒有,堅硬如鐵,渾然一體。
至于有人躲在樹肚子裏糊弄自己這種事情,黑衣人早早就否決了。
這是斷斷不可能的事情!
自己天生就有植物親和之力,對于這些世界上的靈植最是敏感;這棵樹,絕對沒有因外力而出現缺損,上下完整一體,盡皆天然,不存在任何的虛假!
他倚靠這手天賦混了大半輩子,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荒山野嶺中、依靠這些草木精靈庇護藏身,這點觀察和判斷,還是有自信的。
他可以很确定的說,普天之下,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有自己這樣的經驗。
但他之前所接觸的所有草木精靈,至多也就隻得一點輕微的,淡淡的靈性而已,絕不可能和自己交流,更加不具備如此清明的神智,更遑論說話讨價還價這等超乎認知的事情!
所以這一次,自己很可能是遇到了自己一生之中最大的機緣。
面對松樹一次次的向自己讨要誠意的同時,他也毫不猶豫的反向探究。
我倒要看看,你這一棵樹,是怎麽收我的身法秘笈。
不要說什麽你收了也學不會這種話,問題是這根本就不可能,你就算能夠幻化出兩條腿兩隻腳,但是你有經脈麽?
你懂得什麽叫做境界麽?
你懂得什麽叫做協調麽?
你懂得什麽叫做輕功麽?
你懂得什麽叫以心禦身麽?
你隻是一棵樹,你連丹田都沒有!!
當年我爲了修煉這身法,一個人吃了多少苦頭,你知道麽?
到最後還是天緣巧合才練成了這等不世輕功!
你一棵樹竟然也想要學會?
哈哈哈哈……
黑衣人想着,嘴角露出來一絲壞笑,當真拿出來一本泛黃的書冊,幽幽道:“秘笈我拿出來了,你可以接收了?”
“你且将秘笈貼在樹皮上……”風印心中大喜。
特麽的想不到今晚上居然還有這等意外的收獲。
“貼在樹皮上?”
黑衣人随口喃喃一句,随即便将秘笈放在樹皮上,用手抵住,緊緊貼住,真正将誠意做到十足!
然後,下一刻,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,發生了!
“我草!”
黑衣人脫口而出!
因爲他能清晰的感覺到,自己按住的那一片樹皮左近,居然緩緩的呈現處柔軟,粘稠,還有漸漸虛化的感覺……
咻!
自己手中的秘笈,居然就這麽憑空消失不見了!
這怎麽能不卧槽呢?!
這換成任何人來,也都是要大叫卧槽的!
他瞪着眼睛,滿眼盡是不可置信,呆愣愣的将自己的手拿開,卻見那樹皮又恢複了原狀。
蒼勁虬結,充滿了歲月的滄桑味道,連一點縫隙都沒有,更遑論缺損!
他看看自己的手掌心,再看看樹皮,整個人都陷入了懵逼之中!、
如果硬要說自己剛才放了一本書在剛才位置,還不如說自己光是比了個樣子,更容易取信于人!
他心念電轉之餘,突然想到了一件事:若是這棵樹想要弄死自己,就現在這地界,它的根莖蔓延範疇之内,至少剛才自己魂不守舍的瞬間,弄死自己個千百次,貌似也不是很難吧?
這麽一想,頓時激靈靈的出了一身冷汗。
幸虧幸虧,幸虧今天遇到了一棵善良樹,而且還是一棵充滿了幻想的天真樹。
居然想要學人類的身法,還想跟人類長久的交往……
幸虧啊幸虧。
那人下意識的用手指頭在樹皮上摳了摳,确認這到底有沒有什麽機關……
這事怎麽就這麽的玄幻呢?
随着指頭過處,咔嚓一聲響,被其掰下來一大塊樹皮。
那悶悶的聲音再度響起:“不要摳了,我送你一片就是,你予我誠意,我也該給你點什麽,不過這不算誠意,嗯……這叫不成敬意?”
然後,那人眼睜睜的看着剛剛才摳掉一塊樹皮的位置,再次飛速的生長起來,不過彈指瞬息,再度與之前無異了。
黑衣人看着手中的大塊樹皮,整個人在風中淩亂了起來。
我的老天鵝啊……
這松樹是真的成精了,就是詞彙量還有限,那是不成敬意,跟誠意沒有什麽實質關聯!
擦,這話要怎麽跟它解釋了,擦擦,我居然想跟一棵松樹解釋成語,我的腦殼肯定是秀逗了!
而在這個時候,小松樹也已經完成了對這個家夥的相貌刻畫。
于是一張人臉,在小松樹肚子裏的樹壁上,一點點的凸顯了出來。
瘦削,枯幹,如同一陣風都能吹的走一般的身體,一雙小眼睛,閃爍着熠熠精光。
莊巍然瞪大了眼睛,手指頭顫抖的指着這張臉:“這,這,這這不是……”
風印急忙捏着鼻子,繼續發出悶悶聲音:“你給出了你的誠意,我也樂意給出誠意,說出你的真正目的吧,打算讓我怎麽配合你?”
黑衣人仍處于震驚之中,被這一句話一言驚醒,想了想才道:“明天,我會做一件大事,此事我已有成數,但之後肯定不免遭到追殺,而且追殺我的,肯定是頂級高手……屆時,我會往這邊逃過來,你到時候要接應我一下。”
“沒問題。”
風印給小松樹傳遞了一個意念。
小松樹登時手舞足蹈,松針簌簌而落。
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念反饋過來:裝神弄鬼我好喜歡啊……隻可惜現在以我自己的力量,還做不到。
這樣子的傻瓜怎地不多來幾個,每天來十個八個,也不嫌多啊!
“到明天你隻需要配合一下這個家夥,将他穩住就可以了。别的不用管;用樹根制造疑陣就足夠了,不用太過大費周章,除非是此人将死,否則不能暴露樹身可以藏人的秘密。”
小松樹歡天喜地的沒口子答應了。
“我抽時間再來看你。”風印承諾。
小松樹更歡喜了。
黑衣人走了——今晚上他還什麽都沒幹,自然沒有人追殺他。
但走的有些魂不守舍——
雖然事情辦成了,而且前所未有的成功,但是他卻的确被自己的成功,給驚吓到了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