猴子是什麽時候出現的?
這個老頭又是做什麽的?
在這個時間段,這個環境下,任何人看到一隻猴子,與一個比鬼好看不了多少的老頭子後,都不會以爲這是個跑進群山中捉猴子的。
(唐王南邊連綿起伏數百公裏的群山,生态平衡保護的還是不錯的,不但會有猴子、狐狸野狼等東西,甚至有人還說曾經看到過豹子。
這年頭,早就過了捉住猴子訓練,再去走江湖賣藝的年代,但卻不缺乏捕捉這些野物的人,他們捉住猴子後可以送飯店,聽說活吃猴腦可是很費錢的。
以前燕随意就從報紙上看過此類的記載,并痛斥那些爲錢甘做喪盡天良事的捕猴者。)
如果不是這老頭滿臉都是絕望的神色,那猴子也伸出爪子,抓住他肩膀衣服,試圖把他從地上拽起來,燕随意絕對會以爲遇到深山老鬼了,會被吓得大叫一聲,然後啓動車子不顧一切的沖撞過去!
雪亮的車燈下,燕随意看得很清楚:就在猴子試圖把老頭從地上拽起來時,老頭打開了它的爪子,連連揮手做出讓它趕緊逃走的動作。
猴子卻不松開,好像在吱吱的叫着,趴在車頭上兩隻爪子去拽老頭。
盡管老頭看上去很幹巴巴的,可他怎麽着也得重個四十歲多公斤吧,絕不是猴子能拽得起來的。
猴子狠命拽了幾下,沒收到任何的效果後,嘴裏發出一聲連車窗都擋不住的凄厲慘叫,一下子蹦在老頭的肩膀上,兩隻爪子摟住他脖子,身子前傾對着樹林方向,呲出了鋒利的白牙,模樣吓人。
可是,無論它做出多麽吓人的模樣,都無法掩飾它眼裏的濃濃恐懼。
這是怎麽回事?
燕随意看呆了,下意識的落下了車窗。
馬上,豆粒大的幾個雨點,就随着斜風吹進了車内,砸在了他的臉上,讓他猛地打了個寒戰,一下子恢複了清醒,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有多麽的危險。
他慌忙要升上車窗時,卻聽到猴子的吱吱聲越來越凄厲,還伴随着老頭有氣無力的嘶吼:“小、小寶,快--快逃!”
燕随意停止了升起車窗玻璃的動作,那是因爲他能從老頭的嘶吼聲中,聽出了正常人類才有的焦慮,恐懼!
别以爲那些世家豪門的三代,都是些‘百姓餓了,爲什麽不吃肉’的低等兒,相反,像燕随意這種真正的世家子弟,從小就接受‘先天下之憂而憂,後天下之樂而樂’思想教育,決不可能在看到有人遇險時,就袖手旁觀或者逃走。
難道他真遇到了豹子這樣的猛獸,還是--燕随意想到這兒時,立即擡手開門,正要下車時,就看到右側那片樹林中好像有白光一閃!
接着,又是一個瘦小的身影,從那邊好像炮彈那樣向這邊激射而來,還伴随着大雨都遮不住的痛苦悶哼聲。
咚!
那個來勢相當快的瘦小黑影,重重砸落在了距離車子七八米的地方,剛落地就彈身而起--但就再次落了下來,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。
那鮮血,在雪亮的車燈下顯得是那樣的刺眼,顔色妖豔。
原來,這個人是被一股子大力,給重重打到這邊來的,張嘴噴出鮮血,就說明他受到了内傷。
這個彈跳起來又落下的人,竟然也是個幹巴老頭,比被猴子試圖從地上拽起來的那個老頭,看上去還要瘦小,不過一雙耳朵卻很長,就像童話故事中長了兔子耳朵的角色那樣。
忽然間,就在燕随意一愣神的工夫(其實他可不是一愣神,是盯着翡翠件想了很久,隻是想的太過出神,忽略了時間而已),先後就有一隻小猴子,兩個幹巴老頭子出現,都是一副被魔鬼追殺的模樣。
還會不會有第三個奇怪的老頭子,會從樹林中忽然飛出來?
燕随意沒來由的想到這兒時,真有第三個人從樹林中飛了過來。
不過,這個人的身材可比先前那倆老頭子龐大多了,得頂他們倆。
燕随意無比的驚訝,第三個從樹林中飛出來的人,身材雖然龐大,可在雨霧中‘飛翔’的速度,卻絲毫不遜色第二個老頭。
這個人像吃多了的天使在半空中飛翔時,飄起一頭花白色的長發,由此基本可以肯定這是個老太婆,很有福相的那種,要不然長不了這麽胖,隻是讓人不明白她明明很有福相,卻被人當球般的踢飛了出來。
正因爲她身子肥胖的原因,所以她在砸落在兔子般老頭身邊時,摔得更狠,砸起的水花更大,卻連慘叫聲都沒發出一聲,身子向上挺了下,就不動彈了。
老太婆身子很不甘的往上挺了一下時,燕随意親眼看到好像兔子般的老頭,右手猛地向樹林那邊一揚--燈光下,就像有許多亮晶晶的東西,急速穿透雨霧,向樹林那邊激射而去!
暗器。
這就是武俠小說上才會出現的暗器!
親眼見識到傳說中的暗器後,燕随意莫名興奮起來,覺得自己大開眼界了,但随後就有懼意呼嘯而來:從老頭甩暗器的那手潇灑動作中,傻瓜判斷出他們三人不是一般人,可能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,但他們卻都被樹林中的厲害角色給搞得如此狼狽,危在旦夕的。
那麽,樹林中的敵人(這三個老頭老太的敵人),又是什麽樣的人物?
他(她),會不會連我也要追殺?
燕随意終于想到這些時,就看到一團白光從樹林邊緣亮起,伴随着叮叮當當的聲音--還有噗的一聲響,自車子前擋風玻璃上傳來。
燕随意沒看到是什麽東西打在了車窗玻璃上,隻能在瞬間就意識到這個能把玻璃打出裂紋來的東西,是被那團白光舞動時蕩開的暗器。
再然後,燕随意就看到了一條白影。
大雨瓢潑下,那條白影就像一個從地下鑽出來的鬼魅,從頭到腳的都是白色,隻露出一雙眼睛,右手裏拿着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刀。
燕随意更明白了:他剛才看到的那團白光,就是白衣人(隻能是人,鬼魅那玩意是不怕暗器的)在舞動長刀,搞得好像在三檔的電風扇那樣,把所有激射向他的暗器給蕩開,力道奇大,竟然能把一件暗器給擊打在這麽遠的車玻璃上,出現了裂痕。
“猴子,快走,走!去黃葉谷找方大少,快!”
長有一雙兔子耳朵的老頭,再次揮手打出一蓬暗器時,嘶聲吼叫着從地上跪了起來。
他是想跳起來的,隻是他肋下幾乎已經看到骨頭的傷口,讓他再也無法像平常那樣運動自如了,能強撐着單膝跪地,并打出一蓬暗器,就幾乎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。
叫猴子的老頭,慘笑一聲:“死兔子,你以爲老子不想去嗎?可老子的雙腿,都已經被那個女人給打斷了啊。你問問她,能不能讓我爬着離開?”
聽到他們這樣對話後,燕随意忽然知道他們是誰了。
早在京華時,燕随意就知道方圓收攏了縱橫江湖四十餘年、被國際刑警組織定性爲S通緝犯的犯罪團夥十二生肖了爲小弟了。
别人或許不知道梨花山那幫老頭子的來曆,始終關注方圓的燕家,實在沒理由不知道。
事實上,如果不是燕家在暗中幫助,十二生肖這種爲禍國家數十年的犯罪團夥,又怎麽可能說退隐,就能安心在梨花山享福呢?
當然了,這些對燕随意來說都無所謂,他隻需知道十二生肖的人出現在這兒,是爲了搜救他四姑姑而來的就行了。
有小猴子的老頭是錢猴王,長了兔子耳朵的肯定是灰兔,那個胖大的老太婆,自然就隻能是十二生肖中唯一的女性,馬大姐了,就像那個全身白衣的女人,就是擄走燕影的人那樣。
十二生肖找到了她,卻不是人家的對手,被人家當球踢後,連逃走的可能都沒有了。
他們嘴裏的方大少,當然是方圓了。
方圓現在黃葉谷那邊搜尋燕影的下落,十二生肖的人想去那邊找他。
燕随意在極短時間内想到這些時,就看到兔子呆愣片刻,忽然仰天狂笑起來,隻是那笑聲聽起來比哭還要難聽:“哈,哈哈,想不到我們兄弟縱橫江湖四十餘年,本以爲能在梨花山安享餘生呢,沒料到今天會死在--咳,咳!”
狂笑聲牽動了灰兔的傷勢,讓他劇烈咳嗽起來,疼的全身發抖。
一般來說,劇痛能消耗人的大量精神體力去抵抗才行,但有時候卻能刺激到人,讓本來已經油盡燈枯的人,從中獲得短暫的力量。
灰兔就是這樣,劇烈咳嗽幾聲跪坐在了地上後,竟然能彎腰伸手,把頂他兩個體重、已經昏迷不醒的馬大姐抱在了懷裏,就像沒看到已經走過來的白衣女人那樣,回頭沖錢猴王笑道:“斷了腿的猴子,能不能爬過來,與咱們兄妹死在一起?”
“嘿,嘿嘿,這有何難?”
錢猴王松開扳着的車頭,撲倒在了泥地上,嘿嘿笑着用手抓着草叢,艱難的向那邊爬去,兩條腿無力的拖在後面。
那隻小猴子,也吱的叫了聲,飛身從車頭上跳了下去,四肢着地的爬到錢猴王前面,接着轉身抓住他肩膀,往灰兔那邊猛拽。
它并不知道,錢猴王努力的向那邊爬,是爲了能與灰兔倆人死在一起。
“小寶,你走,走!”
錢猴王擡手撥拉猴子,猴子卻吱吱的叫。
小寶的智商再高,它終究不是毛驢--如果毛驢看到大哥被人搞成這模樣後,說啥也不會讓他去爬着找死,早就不顧一切的用嘴往後拖了。
毛驢從來都不稀罕,讓大哥能與别人死在一起。
隻要能有一絲逃走活命的機會,它就不會放棄。
白衣女人就靜靜的站在灰兔他們面前,手裏的長刀拖在地上,雨水順着她手臂淌下來,沿着犀利的刀刃急速下淌。
看來,她是個仁慈的人,這才要成全灰兔三人死在一起的信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