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淚水。
張芳被吓哭了,她自己都不知道。
這也不能怪張芳膽小。
像她這個年齡段的年輕都市女孩兒,不說從小會被嬌生慣養了,可肯定是被當小公主來對待的,什麽都不缺,順順當當的上學,大學畢業後後來圓耀酒店當大堂經理,一切都一帆風順的很。
可能會有喝大了的客人,借着酒勁調笑一下性感漂亮的張芳,但也沒被她當回事。
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,前來消費的客人不一定都是君子。
她當初來圓耀酒店應聘大堂經理時,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。
但她卻從沒有想到過,有一天她會被人拿槍頂着腦門。
被黑洞洞的槍口頂着腦門,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?
被吓哭了都不知道,算是丢人嗎?
這要是傳出去,不但不是丢人,而且還會被人說是勇敢,畢竟清醒過來的張芳能确定,她沒有尿褲子--
擦了擦淚水後,張芳徹底清醒了過來,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,撲到窗口拉開窗簾向樓下的大廳門口看去。
很好,大廳門口現在依舊像以往那樣正常,禮儀小姐在甜甜的笑着,招呼每一個進來,或者離開的客人,泊車小弟,正殷勤的爲某位貴太太開車門。
就連燈光,也是跟以往那樣明亮,柔和,看不出丁點的不同之處,就像張芳剛才經曆的那恐懼一幕,隻是她感覺累了不小心睡着後做了個惡夢而已。
但桌子上那些紅彤彤的票子,卻證明張芳不是在做夢,剛才那一切都是真實的。
如果做夢被人拿槍頂住腦袋威脅,醒來後就會發現桌子上放着好多鈔票,那麽大家夥肯定都希望自己每天都做那種惡夢的。
帝皇集團的樓總,不會真出什麽事了吧?
張芳放下窗簾,倚在窗台上擡手拍着胸脯,正要順勢出溜在地上,好好休息會兒時,才猛地想到了林林爲什麽要威脅她給人打電話了。
蘇省樓宇湘這種大人物,無論去國内哪家酒店下榻,隻要她扯出大旗,都會被當做姑奶奶般伺候的,上到酒店老總,下到服務生,都得把眼睛擦亮點看清她的樣子,以免不小心得罪了貴賓,給自己招來麻煩。
這也是張芳能認識林林,并知道她是樓宇湘秘書的原因。
想到帝皇集團的樓總,很可能會在自己酒店出大事,張芳哪敢再坐在地上休息啊,立即跑到桌前,拿起電話給酒店值班經理打電話。
大吃一驚這四個字,都無法形容值班經理聽到張芳彙報的情況後的反應了,連聲調都變了,立即讓她趕緊去貴賓樓層,查看貴客是否安全。
很巧,今晚值班的酒店經理,就是當初因‘善待’方圓而從大堂經理高升的韓經理,短短兩年内,韓經理就從大堂經理升到貴賓層經理,直到現在的值班經理,聽說很受老總的賞識,要被提拔爲副總經理了。
韓經理對突發事件的反應,要比張芳強多了,在即将扣掉電話時,就囑咐她千萬别慌張,影響到别的客人。
囑咐好張芳後,韓經理馬上就撥通了老總克斯特的手機(克斯特是原老總史密斯的接班人)。
雖說老總昨天剛回英國總部,參加圓耀酒店集團本季度的彙報會,遠在萬裏之遙,但酒店發生這麽大的事,韓經理必須得及時彙報,也不管現在英國那邊是淩晨,還是白天了。
同樣,克斯特先生聽說這邊發生如此惡劣的事件,并且與方圓有關後,也是被驚的不行不行的,語氣嚴厲的連聲命令韓經理,必須得慎重處理此事,他會馬上像花總(花小妖)彙報,随時都會再打電話來,傳達花總的指示。
韓經理連聲答應着,放下電話時,有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。
是張芳來了,門外走廊中還站着七八個酒店保安,一個個神情嚴肅的,手裏都拎着家夥,看來在趕來的路上,張芳已經給他們說過事情不妙了。
這也省下韓經理再說什麽了,直接沉聲說道:“走,跟我去1717号房間。記住,無論看到什麽,在沒有我的許可下,任何人都不許大聲聲張,以免驚動了其他客人!”
十七層,是圓耀酒店的貴賓層之一。
本着‘七上八下’的說法,無論是官場上混的,還是在商場上打拼的人,現在都特别鍾情于這個‘七’字,1717号貴賓房,那可是圓耀酒店檔次最高的總統套間了,每天的消費,普通市民聽了肯定會吧嗒嘴的。
對韓經理的吩咐,那些保安當然是連連點頭。
十七層的走廊内,就像其它樓層走廊内那樣安靜,唯有服務台上的兩個前台小妹,正在小聲聊天,看到韓經理等人走出電梯後,連忙站起來打招呼。
“今晚突擊檢查。”
韓經理神色如常,看了眼十七号房那邊,問道:“今晚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?”
那倆前台小妹,聽韓經理這樣問後,都愣了下:以往韓經理也曾經大半夜的帶人前來突擊檢查,可也沒問這個問題的,更沒有帶這麽多保安。
不過,她們還是如實回答,說并沒有什麽異常情況發生。
“有什麽可疑的人,來過嗎?”
韓經理接下來的問題,更讓倆小妹摸不着頭腦,齊刷刷的搖頭,說沒發現有什麽可疑人士來過,畢竟這兒的貴賓層,别說是外面那些可疑人士了,在沒有值班經理的許可下,保安也不能擅自來這兒的。
不過,倒是在十幾分鍾前,十七号房樓總的兩個随行人員,有一個好像生病了,被幾個同伴陪着剛出去。
“你們能确定,那是樓總的随行人員?”
聽倆小妹這樣說後,韓經理就意識到事情不妙了。
“是……應該是吧,他們都穿着黑色西裝,紮着藍領帶,其中一個别人背着。”
一個小妹猶豫了下,才說:“我們也曾經詢問他們有什麽需要幫忙的,他們拒絕了,說同伴可能是急性闌尾炎,需要馬上送醫院--”
韓經理打斷了她的話:“那,你有沒有看到樓總?”
“沒有。”
倆小妹一起搖頭,語氣很肯定。
“林秘書呢?”
張芳緊跟着追問。
“林秘書十幾分鍾前去了十七号房那邊後,就再也沒出來呀。”
前台小妹如實回答。
韓經理不再問什麽,擡手擺了下快步走向十七号房那邊。
倆前台小妹剛要跟上去,卻看到張芳對她們擺了擺手,示意她們别跟着。
看出事情真不對勁了,那些平時走路不是咳嗽就是跺腳,不搞出點動靜來不得勁的保安們,也都像貓兒那樣蹑手蹑腳的了。
幫、幫幫。
韓經理快步來到十七号房前,輕輕敲門。
沒人答應。
她連續敲了三次,都沒人答應。
樓宇湘一行人下榻酒店,随行人員當然不可能與她同一個房間了。
所以十七号房沒有人應答後,韓經理馬上就去敲林林的客房,就在樓宇湘下榻客房的對面。
也沒人答應。
韓經理的心沉了下去,回頭正要吩咐人,去前台拿房間備用房卡來時,張芳就上前遞了過來:“韓經理,房卡。”
韓經理點了點頭,深吸一口氣後,才接過房卡在門側讀卡器上掃了下。
叮的一聲輕響,十七号房的房門開了。
并沒有嗅到最害怕的血腥氣息,這讓韓經理緊繃着的神經,稍稍松了點--但房間裏,也沒有任何人。
樓宇湘下榻的十七号房是這樣,林林與其他另外四個保镖的客房内,也是空空如也。
但貴賓層的前台小妹,可是保證樓總沒離開過的,離開的隻是她幾個随身保镖,那麽她的人呢?
“去監控室,調閱十七層的監控錄像,快!”
韓經理當機立斷,低聲吩咐一個保安。
那個保安連忙答應一聲,轉身去了。
“要不要報警?”
張芳剛小聲問出這句話,十七号房案幾上那部白色的内部電話響了起來,聲音是那樣的刺耳,把大家吓了一跳。
韓經理馬上就拿起電話,放在耳邊時就聽裏面傳來酒店大廳前台客服小妹的聲音:“您好,請問是帝皇集團的樓總嗎?”
“什麽事?”
韓經理沒解釋自己是誰,語氣平靜的反問道。
客服小妹可不知道是韓經理在接電話,還以爲是樓總呢,連忙說道:“樓總,有位客人要找您。請問您--”
韓經理說道:“把電話給他。”
“好,請稍等。”
客服小妹說着,把話筒遞給了站在台前的女孩子:“小姐,樓總請您接電話。”
自從兩年多之前,當時還是禮儀小姐的羅小玉,冒犯方圓差點被開除後,史密斯總經理在給全體職員開會時,就一再強調:千萬不要隻看衣服不看人,并不是所有小看人的人,都能像羅小玉那樣逢兇化吉的。
所以呢,哪怕昆侖穿着一身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保安作訓服,客服小妹對她也是笑臉相迎,滿足她提出的合理要求。
“樓、樓宇湘,我是昆侖。”
昆侖拿過電話後,放在耳邊淡淡地說:“我想知道,你、你爲什麽要說我要獵殺你。”
“對不起,昆、昆小姐,我不是樓宇湘樓總,我是圓耀酒店的值班經理。”
電話裏的回答,讓昆侖秀眉微微皺了下,問道:“樓宇湘呢?”
“樓總,不見了。昆小姐,您能稍等片刻嗎?我有事想請您--”
不等韓經理說完,昆侖就扣掉了電話。
既然樓宇湘不見了,那麽她也沒必要再跟一酒店值班經理費什麽口舌,而是看向了客服小妹,問道:“你、你有沒有看到樓宇湘出、出去?”
别人如果這樣問,肯定會引起客服小妹的反感;懂不懂禮貌啊?客人的行蹤,我們怎麽可能輕易洩露?
但在昆侖面前,剛要婉拒的客服小妹,卻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,擡手指着大廳門口怯生生的說:“沒、沒看到樓總出去。不過,她的幾個随行人員在您來之前,剛腳步匆匆的離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