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她真是個仙女,也隻是篩子一個人的,方圓是不屑理睬的。
篩子也沒打算讓方圓理睬,隻需他同意讓自己與仙女在梨花山擁有一個愛巢就可以了。
篩子的要求不高,方圓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。
他隻是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女人,卻又偏偏想不起來了。
這都是最近煩心事太多,消耗掉了方圓大量的腦細胞,自然不願意再在仙女是誰這個問題上費腦子了,沒看到手機又嗡啊嗡的響個沒完啊?
“你怎麽不接電話?”
篩子瞥了一眼手機,問。
“等吃飽喝足後再說,免得壞了心情。”
方圓直接把夏小韻的來電掐斷,拉過那盤雞狼吞虎咽起來。
“我聽格林德說,山下那條路明天就能全線竣工了,要不要舉行一個通車儀式?”
篩子随便閑聊着:“看在你幫我忙的份上,我可以無償擔任剪彩嘉賓。必要時,我也可以來一段即興演講嘛。”
“這事你就少操心了,我就算讓毛驢去露臉,也不會讓你去的。”
低頭狼吞虎咽的方圓,含糊不清的說到。
“靠,要不是看在我打不過你的份上,就憑你這句話,我也得把你揍成豬頭!”
篩子怒沖沖的站起來,用力拍了下桌子,轉身出門走了。
他已經把所有的麻煩,都扔給了方圓,那就沒必要再呆在這兒繼續裝孫子了,完全可以趁着今晚皎潔的月色,欣賞一下梨花山的迷人夜景嘛。
同一片夜空下,有人在興緻勃勃的夜遊,有人在獨坐窗前看着外面發呆,有人在對月獨飲,夏小韻正坐在石桌前,拿着茶壺爲燕影沏茶。
茶是好茶,據說是極品大紅袍。
如果是别人這樣說的話,夏小韻肯定會覺得那個人是在扯淡,但這樣說的人既然是燕影,那麽大紅袍就真是那棵樹上采摘下來的了。
燕家老爺子,本就屬于有資格品嘗這種茶葉的人之一,燕影身爲燕家的四姑奶奶,又是爲燕家崛起付出了終身幸福,拿點極品大紅袍喝又有什麽了不起的?
不過夏小韻也能從燕影能從随身攜帶的小包裏,拿出茶葉的動作中,看出她是做好了常住的準備--最起碼,她得等到方圓回來。
方圓那家夥呢,卻偏偏不回來,無論怎麽給他打電話,他不是不接,就是說沒空。
這讓小夏倍感沒面子,别忘了她可是燕影心目中的唯一兒媳婦,盡管前方的路太凄迷,有些看不清……可未來兒媳婦卻連未婚夫都電招不回來,這讓她情何以堪啊?
現在夜深了,十分鍾之前再給方圓打電話時,他已經關機了。
“不喝了,今天可是喝了一肚子的水。”
燕影微笑着搖了搖頭,婉拒了夏小韻繼續給她倒茶:“時候也不早了,也該去休息了。”
“要不,我現在驅車去梨花山那邊一趟?”
夏小韻放下茶壺,小聲的建議。
燕影再次搖頭,接着輕輕歎了口氣,站起來轉身走向北屋門口。
夏小韻站了起來,目送燕影‘熟門熟路’的走進客廳,直接去了方圓的卧室内,關上了房門。
她沒有跟着回去休息,雙手托着腮幫子,擡頭看着天邊那輪彎月發呆。
燕影回家,無論是對她,還是對方圓,都是了不起的大事。
夏小韻覺得,在給方圓打電話時,必須得跟他說‘你老娘來了,趕緊滾回來伺候’,燕影卻不同意她這樣說,理由很簡單:方圓得知她回家後,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。
燕影沒有忘記,她夥同方天明、陳婉約倆人在卡門地區給方圓造成的心理傷害,有多麽的大,大到她沒臉見自己兒子了。
可她也很無奈,就像她的婚姻,都是不能自主的。
燕影隻希望,她在單獨與兒子聊過後,希望他能原諒自己的苦衷。
說實話,燕影想看到方圓的迫切心情,比誰都要着急,但她得忍着。
不同尋常的人生路,讓燕影比任何人都明白‘欲速則不達’這個道理。
就好像夏小韻拐彎抹角的問過水暗影咋辦(你承認我是你的未來兒媳婦,但前提是方圓還有個法律上的老婆呢),對她當前如此年輕漂亮的外形提出過質疑,更想知道燕家是怎麽對待方圓與葉明媚鬼混的即成事實。
燕影都沒回答她。
當然也不會一口拒絕,隻說等以後有空時,再跟她聊這些事,因爲她今天聽到的已經夠多了,再聽腦子就會更亂,這對她沒什麽好處。
燕影既然現身唐王,那麽當然是抱着‘有一說一’的态度來的,可這對方圓一個人那樣,夏小韻這個乖乖的未來兒媳,再怎麽乖巧聽話,也隻是别人的女兒。
方圓現在所住的這間卧室,就是燕影以前與方天明的洞房,不過在被夏小韻裝修過後,已經是舊貌換新顔了,再也找不到她當女主人時的絲毫痕迹,處處都充滿了年輕人特有的朝氣。
燕影關上門後,就倚在門闆上,擡頭看向床頭上方的牆上:這兒,應該有一個相框的,裏面鑲嵌着方圓九歲那年的全家福。
相框已經不見了,差不多是被方圓給扔了:就沒有這樣的爹娘,閃下他自己跑路了,都不說一聲,害得他吃足了苦頭,你們還有什麽資格爲人父母呢,還是扔掉拉倒。
就算方圓當着燕影的面扔,她也不會怪他。
燕影這輩子,有兩個對不起的男人,一個是隕落在西北的天狼星,一個就是她兒子方圓了。
相比起天狼星來說,燕影肯定更心疼兒子。
所以哪怕方圓回來了後,當着夏小韻的面,就給她一個大耳光,再指着門外讓她滾蛋,圓死也不認她這個當媽的,燕影都不會怪她。
自從天狼星隕落後,如果不是因爲記挂着兒子,燕影可能早就自殺了。
可能是這些天太勞累的緣故吧?
燕影盯着本該挂着全家福照片的牆上發呆時,視線逐漸模糊起來,耳邊更響起幼年方圓奶聲奶氣喊媽媽的聲音。
然後,淚水就毫無征兆的淌了下來,就像決堤的洪水那樣,怎麽用力閉眼睛都切不斷,最終隻能雙手捂住臉,順着門闆慢慢蹲在了地上。
她像個客人。
這種感覺相當的真實,哪怕她說要休息時,根本沒有問夏小韻有沒有住在這間卧室内,就徑自走了進來,用實際行動來告訴别人:她,才是方家的女主人。
可爲什麽,這會兒她偏偏會覺得自己是個客人呢?
難道說自從十五年前她離開這個家後,她就已經徹底失去了女主人的資格?
燕影不知道,她隻是無聲的哭泣着,額頭觸在了地上,佝偻起來的身子,斜斜的癱倒在了地上,雙肩劇烈顫抖着。
門外,傳來夏小韻走進客廳的腳步聲。
好像知道燕影現在做什麽那樣,夏小韻輕輕敲了敲房門:“燕阿姨,你睡了嗎?”
燕影沒吭聲,停止了哭泣。
“一切,都會好起來的。阿姨,晚安。”
夏小韻在外面等了片刻,問安後回她自己的房間去了。
是啊,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
燕影心中反複重複着這句話,擡手擦了擦淚水後,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。
床很大,看上去就很舒服,整理的也很整齊,看來無論方圓在家,還是不在家,都會有人來整理房間的。
燕影除掉鞋子,軟軟的半躺在了窗台上,望着窗戶那邊繼續發呆。
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她才輕輕歎了口氣,再次擦了擦臉上的淚痕,伸手關燈準備休息時,卻又鬼使神差般的拉開了床頭櫃抽屜。
抽屜内,除了一個樣式古樸老舊的相框外,什麽都沒有。
鑲嵌在相框裏的照片裏,那個九歲小男孩的眼睛很黑,也很亮,仿佛會說話那樣:你,怎麽才回家,我已經等你很久了。
淚水再次淌下來,滴落在相框上。
抱着相框的燕影睡着了,臉上滿是淚痕,卻像情窦初開的少女那樣,嘴角帶着甜甜的笑。
十五年了,這是她睡得最舒服的一個晚上。
總做夢,夢到一個小男孩跑來跑去的,不遠處還有一個男人在看着。
那個男人面孔看上去有些模糊,既像方天明,又像天狼星。
但無論像誰,燕影都不會再在意:隻要她還活着,那麽她最在乎的男人,就隻能是她的兒子方圓。
有朝一日,等她死後,她才會放下方圓,去找她的心上人。
這一覺,燕影睡得很香,也很沉。
等她醒來時,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十點多了。
如果不是一隻鳥兒落在窗外的石榴樹上,叽叽喳喳的叫,說不定她還醒不了。
低頭癡癡看着懷裏的照片,又看了足足半小時後,燕影才下地走到了窗前,拉開了窗簾。
陽光一下子就照了進來,很刺眼。
她趕緊閉上眼,稍稍适應了下後,才睜眼推開窗戶--呼,有聽不到的風聲,夾雜着清新的空氣,瞬間就把她籠罩,讓她情不自禁的來了個深呼吸。
院子裏很靜,那隻唱歌的鳥兒也飛走了,唯有陽光灑滿了整個院子。
夏小韻帶着勞拉去上班了,留了張字條,說早餐已經做好了,就放在廚房案闆上,用紗籠(防蚊蠅的)罩着,到時候隻需再熱一下就好了。
對夏小韻的關心,燕影很滿意。
戀戀不舍的把相框重新放回抽屜裏後,燕影腳步慵懶的走出屋子。
剛來到院子裏,就聽到大門被人輕輕的敲響。
方圓回來了!
燕影眼角猛地一跳,慵懶不翼而飛,擡腳向門口跑了兩步,卻又駐足:她剛起來,雖說形象遠不是那些笑話中的懶婆娘可比,但她也不想讓兒子正式看到自己第一眼時,給他留下個邋遢的印象。
用最快速度洗臉,梳頭時,燕影隻擔心方圓會不耐煩的走人,趕緊喝了口涼水,在嘴裏咕噜了下吐在洗手盆中,轉身小跑着沖出去時,卻又停住了腳步。
如果來的是方圓,他不會這樣有禮貌敲門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