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就是燕影想表達的意思。
夏小韻秀眉微微皺了下,就領悟了過來,笑了:“這樣說的話,方叔叔明知道你對他沒有任何感情,但還是要做一個‘從一而終’的出色男人。我這樣理解,對不對?”
“也對,也不對。”
燕影先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後,才說:“他‘從一而終’的前提,是他在擁有了我之後,生理上就不允許他對别的任何女人感興趣了。”
夏小韻就不明白了:“爲什麽?”
燕影卻岔開了話題,問道:“你對基因學、病毒學這兩個學科的認識,有多深?”
夏小韻雖說搞不懂燕影爲什麽要問她這個問題,還是如實相告:“我上大學時,讀得是企業管理。不過,對你所說的這兩門學科,也不是太陌生。畢竟現代是個信息爆炸時代,人們完全可以通過網絡,了解到很多以前不曾接觸過的知識。”
“确實如此。”
燕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就回頭看向了卧室那邊那棵石榴樹,再說話時的聲音,已經有了空靈的意境:“那我今天,就給你講個與基因、病毒兩門學科有關的故事吧。希望,你能對此感興趣。”
“隻要是與方圓有關的故事,我都感興趣。”
夏小韻笑着拿起暖瓶,爲燕影把水倒滿後,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,自己拉出一副‘洗耳恭聽’的模樣。
“這個故事的開頭,到底得從哪個年代開始呢?不但我說不清,好像所有人都說不清,因爲我們正常人,從來都不會想到在号稱生命禁地的羅布泊下面,還存在着一個不爲所知的世界。”
燕影沒有理睬小夏拿捏出的淑女風度,依舊盯着卧室下的那棵石榴樹,沉默了片刻後,才說:“那就從一個情窦初開的女孩子,愛上一個驕傲的男人開始吧。”
很明顯,這個情窦初開的女孩子,就是燕影她自己。
而那個驕傲的男人,也有一個相當拉風的名字,姓水,叫水開山。
水開山是一名軍人,二十一歲那年就已經官拜少校了,可謂是前途遠大。
很偶然的機會,在一次郊遊中,不慎紮傷腳的燕影,認識了水開山。
兩個年輕人的愛情,也從水開山送燕影回家開始了。
水家雖說算不上什麽名門望族,但水開山的大哥相當厲害,而燕家當時也正在走下坡路,所以燕影嫁給水開山,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還是高攀了。
郎才女貌的一對情侶,經過短短半年的交往後,就到了要私定終身的地步了--但就在這時候,燕家家主卻出面了,給燕影講述了整個家族目前所面臨的形式,希望她能放棄愛情,能爲家族犧牲,去嫁給一個陌生的年輕人。
唯有腦子進水了的女孩子,才甘心離開愛郎,去嫁給一個陌生男人。
燕影很正常,所以她當即想都沒想的就拒絕了:愛情,從來都不可以拿來做買賣的,那是對愛情的亵渎。
最讓燕影無法接受的是,燕家爲她所‘提供的愛人’,竟然是兩個,一個姓方,叫方天明,一個姓夏,叫夏天問。
而且燕家老頭子也明說了:除了燕影之外,還有一個叫陳婉約的女人,同樣肩負着某種使命,注定要嫁給這兩個男人中的一個。
燕影的運氣比較好--因爲,她可以在這兩個年輕人中,選擇其中一個當孩子他爸。
這麽荒唐的事兒,燕影當然不同意,第一時間就打電話告訴了水開山。
脾氣不怎麽樣的水開山,在接到燕影的電話後,當然會暴跳如雷,說要馬上趕來燕家,問問爲了家族利益就這樣犧牲女兒的老燕家,還要不要臉。
水開山還安慰燕影,如果他說不服老燕家的話,那麽就私奔!
燕影當然同意,也做好了要私奔的準備。
“但她等啊等,等啊等,等了好幾天也沒等到她愛的人過來。”
燕影說到這兒時,一雙傳神的美眸中,明顯浮上了晶瑩的淚花,聲音中更帶有了哭腔:“後來,後來她才知道,她的愛人本來已經要來的,卻被他那個非常厲害的大哥給攔住了,送到了大西北去出差了,沒有許可絕不能再回來,要不然就會被逐出水家家族。”
“水家,很讓人稀罕嗎?”
受燕影情緒的感染,骨子裏從來都有些二百五氣質的夏小韻,拿着茶杯往石桌上猛地一頓,風目圓睜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:“竟然讓他連愛人都不管不顧!”
面對夏小韻的厲聲質問,本來也該痛恨水家的燕影,卻擡手擦了擦眼角,淡淡地說:“水家滿門忠烈。據我所知,到目前爲止除了兩個女孩子外,水家其他十多口兩代人,都犧牲在了保家衛國的戰場上。”
夏小韻滿臉的怒氣,一下子消失了。
她很清楚,别說她區區一介小奸商了,就算那些身處華夏高層那些德高望重的大人物,在這種滿門爲國的忠烈面前,也會給予他們最最真摯的尊敬。
爲守護水家的忠烈,水開山才不得不離開心愛的姑娘,遠去大西北。
沒有了水開山後,心灰意冷的燕影,最終做出了妥協,嫁給了方天明。
燕影是個性情固執的女子,她在嫁給方天明後,無論老方對她有多麽的好,她都不會對他産生一丁點的愛意。
當然了,她卻會像天底下所有疼愛兒子的母親那樣,疼愛方圓。
燕影嫁給方天明後,就再也不是千金小姐了,在人前就是一普通居家婦女,就像你逛超市時,看到的那些手拎着菜籃子的大媽大嫂一個樣。
就這樣,他們一起在兒子面前很‘很和睦’的共同生活了十二年。
“那一天下午,天氣非常的好,兒子去上學了,已經成爲一個居家婦人的女人,像往常那樣收拾院子時,正在外面上班的男人回來了。”
燕影端起茶杯,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後,才繼續說:“雖說女人一點也不愛男人,更不在乎他在外面做什麽,可還是問他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?”
夏小韻連忙再次拿起暖瓶,給燕影滿上,就像說相聲中捧哏的那樣:“是啊,他怎麽就回來了?”
我們的緣分,到了。
方天明看着燕影,足足過了半分鍾後,才這樣回答。
燕影心中猛地一跳,接着臉色就變成了蒼白。
方天明這句話,讓她想到了倆人成親之前,燕老爺子說過的那些:當方天明對你說緣分盡了,你們該分道揚镳時,那麽你就可以回京華了。但你記住,你隻能一個人回來,一個人過。
一個人回去的意思呢,就是說:燕影不可以帶着兒子回去。
一個人回去後一個人過呢,則是暗指燕影不可以去大西北,去找水開山。
十幾年前,燕影還沒覺得燕老爺子這番話有什麽,畢竟她已經心如死灰,就算老燕不說這些,她也不會帶着某個‘孽種’回去,因爲那是對水開山,對愛情最大的恥辱。
她更不會去找水開山,因爲她已經爲人生了孩子,再也配不上水開山那純潔的愛情了。
可當這一天就那麽很突兀的來臨後,燕影才猛地意識到:十幾年的時間,她既然堅守了當初的信念,也有了很大的改變。
十數年的歲月,并沒有稀釋她對水開山的愛。
但她卻再也放不下她與方天明所生的‘孽種’了--兒子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,怎麽可能就這樣抛棄呢?
燕影求方天明,跪在地上求他,求他想想辦法,讓她帶着兒子走,如果沒有了兒子,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去。
“當時,男人也是滿臉的痛苦之色,躊躇了很久才說……”
燕影用力抿了下嘴角,看着勞拉端上來的幾個小菜,眼角不住的抽了幾下,才輕聲說:“如果想兒子能平安長大,那麽就必須得放下他。兒子,從他出生的那一天開始,他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。不要擔心他的安全,因爲在他的成長路上,總會有人暗中照顧他。如果女人放不下,必須要把兒子帶走,或者不走死活要留在兒子身邊,那麽兒子就會死。”
“是啊,失去了愛情,被迫嫁給不愛的男人後,女人本來就已經成爲行屍走肉了,這麽多年來,好不容易把所有都寄托在兒子身上,又怎麽能舍得讓兒子有危險呢?”
夏小韻接過勞拉遞過來的紅酒,爲燕影滿了一些時,眉宇間已經布滿了濃濃的哀傷。
暫且不管燕影這個故事真實與否,單說夏小韻在聽到這個故事後,就知道兩個才俊中的一個人是夏天問;與燕影一起肩負某種神秘使命的那個女人,就是陳婉約。
而她,本來該是故事中另外一對主角的女兒,但事實證明夏天問夫妻,不是她的親生父母。
夏天問夫妻的親生女兒,是那個被她出賣過、現在已經香消玉損的漠北北。
人生中最大的痛苦,不是被情所傷等等,而是不知道自己老爸老媽到底是何人。
夏小韻端起酒杯,晃了晃後昂首一飲而盡。
紅酒很苦,顔色如血。
勞拉有些擔心的看了眼夏總,嘴唇動了下接着轉身,快步走向了大門。
她覺得,現在她外出走走,才是最合适的。
勞拉打開大門時,就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婆,正挎着一個藍色廣告袋,向胡同外走。
勞拉認識這老婆婆,那是秦小冰愛心泛濫時,從外面收留的,好像姓白。
據秦小冰說白婆婆脾氣特别好,做的飯菜特别香,特勤勞,特--
白婆婆特好,與勞拉也沒什麽關系,她這時候受夏小韻的影響,也不想跟任何人寒暄什麽,所以在關上門稍稍等了片刻後,才緩步向外走去。
在家裏時還沒覺出有多熱,勞拉剛走出胡同口,就覺得有熱浪從西邊街道上撲來,下意識的擡手擋住了臉,所以才沒看到已經走上青石闆小橋的白婆婆,回頭沖她笑了一下。
很詭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