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方圓倆人在下面那個黑咕隆咚的世界内,呆的時間并不是太長,但對山原百代來說,卻仿佛是一個世紀那樣漫長,車子停在隧道口的路邊上時,她還傻瞪着西邊的太陽,眼裏帶着驚懼的茫然。
方圓很理解山原百代現在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:豐田秀敏對于她來說,就是一座讓她沒有反抗能力的大山,死死壓在她身上好多年了,哪怕她無時不刻的在幻想,怎麽做才能把這座大山給掀翻,卻從沒奢望會有這麽一天。
毫無疑問,山原百代在豐田秀敏心目中的地位,那是沒誰能比得上的,在明知道這是個華夏特工專門爲她準備好的圈套前提下,毅然決然的帶着十幾号人跑來了。
感情界的前輩們,早在數百上千年前就向天問:情爲何物,直教人生死相許?
現代感情界的精英們,也總結出了相當靜僻的結論:熱戀中的男女,智商都會下降,變低。
就好像,這兩句話都是專門爲豐田秀敏才存在的,所以才讓她智商變低,在明知道是個圈套的情況下,快馬加鞭的跑來華夏送死了。
既然她這麽癡情于她的愛情,那麽華夏方面實在沒理由不滿足她。
豐田秀敏死了,死的不能再死了,山原百代親眼所見,方圓的亮銀軍刺從她下巴刺進,自後腦貫穿而出,慢說她隻是個忍者了,就算她是大羅神仙,也沒有機會再活過來了。
與其說是方圓殺了豐田秀敏,倒不如說是她死在山原百代手中:如果不是山原百代及時抱住她,方圓又怎麽可能趁機給予了她緻命一擊?
親手殺死深愛着自己的人,對于任何人來說,都是一個終生無法躲避的惡夢,盡管她已經實在無法忍受豐田秀敏對她的愛。
豐田秀敏活着時,山原百代暗中無比的痛恨她,真是無時不刻的想她去死,但現在她死了,山原百代卻在全身放松之餘,卻有了說不出的茫然。
原來,無論她有多麽讨厭豐田秀敏,那個女人都在她心裏牢牢的紮下根了,不管是活着,還是死了,山原百代要想忘記她,應該很難。
至于豐田秀敏在東洋的特殊身份,山原百代倒不是太在意:任何人在成爲忍者之前,都必須得想到會有這麽一天,無論她是不是東洋第一高手。
更何況山原百代的身份,在東洋來說也是很特殊的,所以就算有人洩露出去,說在她的幫忙下,華夏特工才幹掉了豐田秀敏,給東洋造成了無法代替的損失,她也不會太在意。
到底是東洋王室的王女嘛,而豐田秀敏隻是東洋王室推出來的走狗,有誰會因爲狗咬了小主人後而被打死,就要懲罰小主人呢?
“是不是有些後悔了?”
就在山原百代盯着西邊的太陽,木雞般的發呆時,停車後就下車與郭易秦說了會話的方圓,走過來左肘按在車頂上,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樣子,問道。
“後悔?”
山原百代眨巴了下眼睛,終于從茫然中清醒過來,皺着眉反問道:“我有什麽好後悔的?你是說,我幫你們殺了秀敏後,開始後悔不該這樣沖動了?畢竟我與她才是一條戰線上的人,圓可受些委屈,也不該這樣做的?”
“呵呵。”
方圓輕笑了聲,擡頭看着已經落山半截的太陽,笑的有些邪惡的說:”一條戰線上的人?嘿,我覺得我比她更加合适些。她嘛,隻是精神上跟你一夥的,有些類似于柏拉圖精神的意思。但咱們兩個卻是實實在在的--當然了,這個實實在在也僅限于當前。我覺得等你回國後,也許用不了多久,你就會找到真正與你站在同一戰線上的人了。不管怎麽說,你都是個漂亮妞兒。”
山原百代目光一閃,問道:“真要那樣,你會吃醋嗎?”
方圓有些奇怪,反問道:“我爲啥要吃醋?”
山原百代輕輕咬了下嘴唇,低聲說:“我聽說,真正的男人都像秀敏那樣,在這方面是相當自私的,哪怕是去死,也容不下背叛。”
“我是真正的男人,這一點誰都不用質疑。但我不會因爲你回國後,跟别的青年俊才來往,就會吃醋,就會無法容忍背叛,像豐田秀敏那樣,不顧生死的萬裏迢迢趕過去--結果,卻被人一刺把腦袋給洞穿了。”
方圓的回答,相當輕松,随意,更沒有一絲虛僞。
他心裏怎麽想的,嘴上就怎麽說的。
山原百代的臉色終于變了,有了憤怒的神色:“你、你根本不在乎我!”
“啥才叫在乎?”
方圓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,臉上又浮上讓人讨厭的似笑非笑樣子,輕聲說:“百代,你該比我更清楚,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的感情。我們能發生那種最親密的關系,隻是因爲雙方的需要。等我們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……這就好比你乘坐公交車,你拿錢買票上車,到站後就下車走人。難道說,公交車不許你走,要求你必須在車上呆一輩子?還是說,你做過那輛公交車後,就不許别人乘坐你乘坐過的--”
“你混蛋!”
就在方先生大肆宣揚自己的‘公交車理論’時,山原百代的俏臉漲紅,再也無法忍受,尖叫一聲擡手就抽向他的臉。
對于小百代這種級别的妞兒,方圓根本沒必要躲閃,隻需姿勢優雅的擡手,就能牢牢抓住她的手腕,任由她怎麽掙紮都掙不開,依舊笑着:“我說的這些雖然糙了點,可是話糙理不糙啊,說是真理也不爲過。”
一個男人得有多麽的不要臉,沒人性,才能在占有一個女孩子、在人家幫助下幹掉她那個可怕的‘情人’後,還能說出這樣一番公交車理論?
方圓把山原百代看做了公交車,他自己是個乘客,第一個乘坐上公交車的乘客,至于他下車後,别人會不會再乘坐,跟他就沒有一毛錢的關系了。
無論哪一個女孩子,在付出這麽多後,竟然被男人當做公交車來看,如果不生氣--鬼才相信。
這是對山原百代侮辱,終生難忘。
她沒有再掙紮,隻是死死咬着嘴唇,眼神兇狠的瞪着方圓,嘴唇都被咬破了,她自己的卻不知道。
她這副樣子,讓方圓有些良心發現了,有些心虛,松開了她的手腕,看向了郭易秦那邊。
郭易秦就站在數十米的前面,正在低聲吩咐彭偉什麽。
彭偉不斷的點頭答應,很快轉身上車,在其他兩輛車一前一後的護送下,向安陽市區方向疾馳而去。
現在尚是盛夏季節,氣溫高達三十多度,不管是南韓那些備受華夏傻瓜娘們所追捧的小鮮肉,還是豐田秀敏的屍體,時間稍稍一長就會變質的,所以必須得盡快的采取保護措施(冷凍)。
“不要再對我咬牙切齒了,其實你比我更清楚,總是裝出這樣子是很辛苦的。”
方圓目送彭偉的車子跑遠後,才又回過頭看向了山原百代。
山原百代艱難的吞了口口水,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道:“爲什麽,要這麽說我?”
不等方圓說什麽,她又追問:“你對其他女人,也是這種态度嗎?”
“女人,不都是一個樣的嗎?”
方圓笑了下。
山原百代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跟他交流了,雙手捂着臉用力搓了幾下,才長長吐出一口氣,再放下手來時,臉上已經浮現上了笑容:“對,你說得不錯,女人都是一個樣的。我們在喜歡一個男人時,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都送給他--”
方圓打斷了她的話:“這個世界很大,可不屬于某一個女人的。”
這家夥插科打诨,擺明了不願意再跟山原百代讨論感情問題。
看來他沒有撒謊,他隻是把山原百代看做了公交車,而他就是第一個乘客,在解決掉豐田秀敏後,他就施施然的下車了,再也不會在意這輛車要去哪兒,又有多少人去乘坐。
“好。”
山原百代臉上的笑容一僵時,眼裏閃過隐藏的很好的怨毒之色,自己岔開了話題:“車子,爲什麽要停在這兒?”
“郭易秦給山原林木先生打電話了,估計他很快就會趕來了。”
方圓打開了車門,建議道:“先下車走走吧,調節一下身體肌肉的協調性,那樣等會兒看到你爸時,才能表現出該有的激動啊、後怕等真實表情。”
山原百代眼角抽抽了幾下,閉眼深吸一口氣後,緩步走了車子。
她的衣服上,還帶着豐田秀敏被殺時濺出來的獻血,隻是已經變成了暗黑色,在素白色的套裝上無比刺眼。
她下車後并沒有與方圓站在車前,而是快步走上了斜坡。
她希望山坡上的風更冷些,那樣才能幫她壓住對方圓的滔天怒意。
看來,從小就接受貴族教育的百代小姐,實在無法相信塵世間怎麽可能會有方圓這麽沒有人性,還不要臉的男人。
本來,她是想深情款款的告訴方圓:我們在一起吧!
就算因爲各種原因,倆人無法演繹跨越國界的恩愛夫妻橋段,但也可以做情人:他喜歡她‘特殊’構造,她則喜歡他的勇猛有力。
可一個公交車--就硬生生碾軋斷了山原百代的這些想法。
這對她來說,确實是無法忍受的羞辱。
以後,她肯定會讓他明白一個道理:任何羞辱她的人,都會付出慘重的代價。
“嗨,别站在上面裝仙子了,接你的車子來了。”
就在山原百代悄悄把右拳牢牢攥緊時,方圓那讨厭的聲音,又從下面路邊傳來。
她回頭看去,就看到兩輛轎車,一輛晃着警燈的警車,先後停在了路邊。
警車後面那輛車子,還沒有停穩呢,後排車座的車門就被推開,一個身穿白襯衣黑西褲的中老年斯文男人,就急不可耐的跳了下來:“百代,百代呃?”
“爸,我在這兒!”
山原百代快步走下山坡時,臉上滿是激動、後怕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