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易秦擡頭看着方圓,神色鎮定的說:“你隻是太善良了。”
“啥?”
方圓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,擡手撥拉了下問道:“你說我太善良了?”
在方先生看來,别人當着他的面說他太善良,就跟‘我想睡你老婆’差不多一個意思。
如果是别人對他說這句話,他絕對會一個嘴巴抽過去,把人滿嘴牙打掉,再采住頭發對着肚子惡狠狠來幾腳:我讓你想睡我老婆--
不過現在說方圓太善良的人是郭易秦,那就必須得保持足夠的理智,絕不能輕舉妄動,先聽他叨叨些什麽再作打算。
“是的。”
很明顯,郭易秦不想給方圓解釋爲什麽要‘誇’他善良,淡淡的說道:“記住,我隻給你半個小時的離開時間。半個小時後,我的人就會重新沖進這所大廳内。到時候,會有多少孩子成爲孤兒,會有多少妻子成爲寡婦,那就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。”
也不等方圓說什麽,郭易秦轉身快步走出了大廳。
郭易秦所說的善良,就是說方圓太心軟了。
方圓如果不心軟,那麽在明知道身陷重圍後,就不會放着周圍那麽多人質卻不利用。
方圓的心軟,也讓郭易秦感受到肩膀上所承擔的壓力,減少了很多。
一般來說,心軟的人,都是最好對付的,不把他逼到走投無路的份上,他就不會呲出牙齒來咬人。
郭易秦覺得,他肯定能掌控好這個度,就是不等把方圓逼上絕路,就已經把他制服了--爲了對付他(或者說是漠北北),郭易秦早就做出了相當精密的計劃。、
本來,他還對反複推演過的計劃有些信心不足,可方圓的心軟,卻讓他信心倍增。
望着那扇敞開着的門,方圓呆愣半晌後,才問李文廣:“你有沒有聽到他剛才說的啥話?”
“我又不是聾子,當然聽到了。”
李文廣點了點頭。
“他說我善良,他竟然說我善良,卧槽,他想用這句狗屁話來制約我!”
方圓挺身跳了下來,大力一腳踢在了發言台上。
紅木打造、至少得有六十公斤重的發言台,被方圓一腳踢下台子老遠,砸在了下面椅子上,發出砰的一聲大響。
李文廣臉色變了下,下意識的說:“你這是在破壞公共财物--”
“你給我閉嘴!”
方圓猛地回頭,眼神很吓人的瞪着李文廣。
他以爲,李文廣這是在跟他開玩笑,要不然,這會兒不可能拿着一張破桌子來說事。
李文廣沒開玩笑,生性嚴謹的他幾乎從來都不開玩笑,他那樣說确是在埋怨方圓不該破壞公共财物,至于爲什麽會說出這句話,他自己也不清楚。
可能是看到方圓有暴走迹象後,本能的想緩解一下所感受到的緊張氣氛吧?
“我讓你閉嘴,你就是真閉嘴了?”
方圓瞪着李文廣,過了片刻又頭疼的擡手搓了下臉,喃喃的說:“你這種人,真得很無趣--問你個事,你有女人喜歡嗎?”
李文廣笑了,是那種很幸福,很甜蜜的笑:“我兒子上個月才剛滿三周歲,我在來唐王之前,他摟住我的脖子不放,非得要跟我一起來,哄了很久才哄下的。”
方圓有些奇怪:“我問你有女人喜歡沒,你卻跟我說你兒子,啥意思?”
“沒有喜歡我的女人,誰給我生兒子?”
李文廣反問。
“你不懂,我說的喜歡你的女人,是除了你老婆之外的女人。”
方圓擺了擺手:“算了,不跟你說這些了。别看你年齡不是太大,思想卻已經落伍了。”
李文廣擡手,看了眼腕上的手表。
方圓冷冷的問:“怎麽,你确定我會按照郭易秦所說的去做?”
“你知道潘老師爲什麽讓我來唐王嗎?”
李文廣的回答,很是驢唇不對馬嘴。
“當然是讓你來就近監視我了。”
方圓不屑的輕哼一聲,說:“老潘還真是空負盛名,最起碼眼光就不怎麽樣。真要派人來,也派個厲害角色來啊,就你這樣滿腔正義又古闆的,其實最好對付了。”
“我是來幫你的。”
“啥?”
“我說,潘老師臨終前派我來唐王幹這個市局局長,就是希望我能幫得上你。”
李文廣說話的語速很慢,生怕方圓聽不明白的樣子。
“他讓你來幫我?”
方圓上下打量着李文廣,毫不掩飾眼裏的輕蔑神色:“我剛才就說了,你算不上啥厲害角色,是很好對付--”
李文廣打斷了他的話:“最起碼,我還是這座城市的市局局長。”
任何時候,一座城市的市局局長,都是個誰都無法忽視的人物,這一點毋庸置疑。
李文廣沒辦法幫方圓對付漠北北啊、郭易秦此類的大人物,但幫他威吓一些小肖之輩,通過正當途徑給予他一些官面上的支持,還是很輕松的。
方圓眼裏的輕蔑神色收斂,問道:“他爲什麽要幫我?”
李文廣搖了搖頭:“我也不知道。潘老師臨終前,曾經給我留下幾封信。其中一封信裏面,特地囑咐我來到唐王後,要盡可能的幫助你,這是我的主要任務。”
“老潘臨終前,有沒有聽到鐵遼傳回來的音頻資料?”
方圓又問。
“聽過了。”
李文廣如實回答:“就是聽完那份音頻資料過後不久,他就、就駕鶴西歸了。”
“他--不信鐵遼所說的那些?”
方圓喉結動了下,輕聲問道。
李文廣沉默片刻,才說:“我想,應該是這樣的吧?要不然,他也不會特意派我來唐王幫你了。”
方圓垂下眼簾:“他臨終前,都說了些什麽?”
“潘老師聽完那份音頻資料後,對天仰望很久,都沒說什麽。”
李文廣稍稍回憶了下,又說:“不過,我能清晰觀察到,潘老師最後好像松了口氣,臉上閃過欣慰的模樣,就仿佛--仿佛看到出軌的列車,重新回到了正确的軌道上。”
“欣慰?出軌的列車,重新回到了正确的軌道上?”
方圓喃喃的低聲說了句,忽然沖李文廣笑了,露出八顆牙齒,标準的奸商笑容。
李文廣被他給笑得有些摸不着頭腦,下意識的問道:“你笑什麽?”
“這算不算是欣慰的笑容?”
方圓擡手,指着自己的臉問。
“欣慰的笑容?”
李文廣臉色茫然的搖了搖頭,實話實說:“看不出。”
“唉,你的思想不但老化了,眼睛都花了啊。”
方圓歎了口氣,縱身躍下台子,快步走向大廳門口。
郭易秦所說的半小時,這會兒已經過了将近十分鍾了,他得抓緊時間才行。
“方圓!”
李文廣高聲叫道。
方圓頭也不回的擡手,擺了擺很潇灑的樣子說:“不用你囑咐,我也知道會小心一些的!”
“不是!”
李文廣卻說:“答應我的,能不殺人,就别殺人!”
“卧槽,我還以爲你關心我來着。”
方圓身子趔趄了下,回頭沖李文廣伸出右手中指,往下用力戳下。
“潘老師說,你是不會死的!”
李文廣繼續大聲說道。
既然方圓不會死,那麽在必須得有人去死的環境下,死的就隻能是别人了。
“李文廣,我發現你對那個老神棍,還真是崇拜到了盲目。”
方圓說着話,已經腳步匆匆的走出了門口,聲音從外面飄了進來:“對了,别忘了把吸頂燈裏那些玉米核拿出來,都是煮熟了的,會長毛變質的。”
“玉米核?”
李文廣愣了下,擡頭看了眼天花闆上方的那些吸頂燈,随即快步走到窗前,揪住窗簾好像猴子那樣,動作靈敏的順着爬了上去。
站在窗簾架子上,李文廣左手撐着天花闆維持身子平衡,也懶得去找螺絲刀等工具,直接拿出手槍,倒轉槍柄砸向了最近的一盞燈。
随着砰地一聲爆響,吸頂燈燈罩爆碎,有個長約七八厘米的東西落下,李文廣右手一抄,拿在了手中。
果然是個玉米核,還是那種煮過的,上面還有幾顆沒吃完的玉米粒--這就是方圓所說的‘水平裝置引爆炸彈’了。
“唉,郭易秦說的沒錯,你太善良了。”
想到自己剛聽說這裏面藏有炸彈後的反應,李文廣老臉就有些發燙(被人吓成那樣),随手把玉米核扔掉,縱身從數米高的窗簾架子上跳了下來。
他覺得,他得去追方圓。
潘龍語給他的遺書内寫的清清楚楚,要盡可能的去幫助方圓。
郭易秦看穿了方圓,利用他的心軟把他引出唐王鬧市區,那麽肯定會在野外布下了天羅地網--其實李文廣也很清楚,他還遠遠沒有資格摻和進方圓、郭易秦之間的戰争中,不過必要時也許會起到大作用呢。
李文廣用最快的速度沖出會議大廳所在的辦公樓,左轉跑向停車場那邊。
他的車子,就在那邊停放着呢。
遠遠的,他就看到有個戴着紅色遮陽帽、紅色體恤的女孩子,正雙手高舉起一塊花磚(從綠化帶那邊摳下來的),重重砸在了一輛黑色轎車車窗玻璃上。
嘩啦一聲大響,車窗玻璃碎了,夏小韻伸手一摳,車門開了,矮身鑽進去時看到了跑過來的李文廣,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也沒說什麽,開始鼓搗車子。
看上去好像很熟悉的樣子,不過也就是一兩秒鍾,她就探出腦袋:“李、李局,過來幫我啓動車子,這輛破車的線頭我不知道在哪兒!”
“不用找線頭。”
李文廣看她表現挺搶眼的,還以爲她多大本事呢,搞了半天還得雇人幫忙接線打火,黑着臉的回了句,把一串車鑰匙扔了進去:“我有車鑰匙。”
“啊,真好。”
夏小韻擡手接住,在啓動車子時随口問道:“對了,你怎麽會有車鑰匙呢?”
強忍着把夏大老闆拖出來抽倆耳光的沖動,李文廣悶聲悶氣的說:“因爲這是我的車子!”
“啊?哦,我說呢,真巧。嘿嘿,謝謝了啊。”
夏老闆傻楞片刻,連忙讪笑幾聲,一踩油門,車子嗚嗚的向後猛退,咣的撞在了後面那輛車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