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小冰幫老太太揀起路面上的包袱,站在路邊對夏小韻倆人說道。
對秦小冰愛心泛濫下,要‘請’一位七旬老太回家做保姆的行爲,夏小韻倆人還真說不出啥來,隻能理解爲這孩子可能是缺乏母愛,所以才這樣做。
要說她們還真沒猜錯,秦小冰現在還真有點這意思。
蓋因她母親,也像老太太這般堅強,自重,在她剛懂事時,就向兄妹倆灌輸這些做人的基本道理,至于大川哥發展到當前‘坑蒙拐騙’的地步,那自然是受城裏人的污染了--
秦小冰參加工作後,不止一次的說要把父母接出來住的,通過自己的辛苦勞動,來爲二老提供一個安詳舒适的晚年環境。
隻是在小山村生活了一輩子的秦家二老,卻舍不得離開家鄉。
父母的固執,都是秦小冰心中的一個遺憾,所以今晚從老太太臉上看到所熟悉的堅強、自重後,心兒就砰然動了。
“大娘、啊,不,我還是稱呼你婆婆吧。”
等思想道德不怎麽崇高的夏總倆人,上車駛過後,秦小冰攙扶着老太太走向胡同口:“婆婆,你能告訴我,你姓什麽嗎?”
秦小冰想知道老太太姓什麽,無非就是爲了以後稱呼她時方便些罷了。
“哦,我姓白。”
自稱姓白的白婆婆,感慨可遇到在世觀音了,被感動的一個勁的擡手,擦眼角。
“白婆婆,你是哪兒人呢?”
秦小冰繼續問道,就是随口問問,可沒刨根問底打探人家來意的意思。
白婆婆回答的那個地方,秦小冰聽都沒聽說過,卻假裝知道的點頭,說那地方好遠哦,你能從那地方跑來我們唐王,卻沒被餓死、撞死在路上,也真是老天爺可憐你了……
老天爺有沒有可憐白婆婆,李配金主任是絕不會管的。
他隻希望,能有人可憐一下他自己:好好的,怎麽就招惹到連領導都忌憚很深的大人物了呢?
那個李文廣,橫看豎看都看不出絲毫的大人物氣質啊。
看來,咬人的狗都不叫這句話,确實有着它存在千年的理由啊。
自從下午李文廣發飙,當衆宣布要單挑整個唐王領導班子,也包括李配金這個代表省裏領導的所有人後,李主任就憤怒異常,馬上就趕回了省城,發誓要好好給那家夥上點眼藥,讓他明白單挑太多領導的後果,有多麽嚴重!
很不巧,李配金趕回省城後,他的頂頭上司去參加防汛緊急會議了,不在家。
不過這不要緊,李配金完全可以給自己的老同學,安陽一把手打電話,沒有任何保留的,把李文廣的驕橫跋扈說了一遍。
末了,他又歎了口氣的說什麽,現在有些幹部啊,總是自以爲背景深厚,就敢蔑視領導,更不注重團結同志,這對地方建設可沒啥好處。
唐王隻是個縣級市,百八十萬的人口,最高一把手老苗也隻是個副廳,隸屬地級市安陽管轄,所以要想給李文廣上眼藥,找安陽一把手告狀是最好的了。
李配金沒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麽不對,畢竟李文廣的官場鬥争方式,已經超出了所有官員能容忍的底線,就好比鲶魚池子裏鑽進來一隻黑魚那樣,搞得所有魚都不安定,說是害群之馬也不爲過,當然得被清除出革、命隊伍了。
說起來呢,李文廣所在的部門,可是直線垂直管理的(紀委、政法等部門的官員調動,地方上隻有建議權的),不過這對安陽一把手來說算不了啥,隻需兩個電話,就能改變李文廣命運的。
李配金還能肯定,在他給老同學打電話時,唐王市的領導班子,也肯定會‘集體上書’,要求上級領導嚴肅處理李文廣這種目無法紀的狂妄份子了。
李文廣當時的表現,确實稱得上‘狂妄份子’這四個字。
這哪兒像一個官員呀,完全就是一好勇鬥狠的地痞無賴嘛。
給老同學打完電話後,李配金還沒有消火,又奮筆疾書的一份報告,真實再現了他在唐王領導班子會議上的所見所聞,放在了直屬領導的辦公案頭。
領導是個工作狂,不到晚上十一點是不會回家的,開會回來後,鐵定會去辦公室,看到那份報告的。
即将下班時,李配金接到了苗德海的電話。
老苗先很尊敬的詢問李主任,問他有沒有安全回省城後,才輕描淡寫的說,唐王領導班子已經集體上書,請上級領導爲他們當家做主了。
李文廣,你會爲你的狂妄,付出慘重代價的!
這個念頭,是李配金上炕休息之前想到的。
因爲在唐王搞了個沒臉,李主任心情不咋樣,謝絕了梅玳魯朝先生晚上出去小飲幾杯的邀請,下班後就早早回家,晚飯後看了兩集《我和23歲美女總裁》的經典都市劇後,就洗洗睡了。
半夜間,床頭櫃上的電話鈴忽然爆響起來,驚醒了李主任,還有老婆大人。
半夜電話響起這種事,對于李夫人來說,可謂是家常便飯了,她也沒當回事,隻是張嘴打了個哈欠,就再次沉沉睡了過去。
“我是李配金,請問你哪位?”
李配金剛迷迷糊糊的問出這句話,直屬領導的聲音就傳來了:“現在,你馬上來我辦公室一趟,我等你!”
不等李配金說什麽,領導喀嚓一聲扣掉了電話。
迷迷糊糊的李配金,睡意全消,噌地就從床上爬了起來。
他與領導相處那麽久了,可從沒有聽領導用這麽極力壓抑着憤怒的語氣,跟他說過話。
出什麽大事了啊?
李配金胡思亂想着,開始手忙腳亂的穿衣服。
“又怎麽了?”
老婆大人的不滿喃喃聲,從他背後響起。
“沒、沒事,睡你的覺,單位有點急事,我得去處理一下。”
李配金随口敷衍着,抓起櫃子上的手機就向外跑。
“路上,開車小心些。”
老婆大人出于兩口子之間親如一家的感情,囑咐他一聲後又睡着了。
李主任駕車駛上公路時看了下時間,差五分鍾零點。
他家距離單位不是太遠,現在路上車輛也很稀少,十分鍾内肯定能趕去的。
“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,讓領導連夜召見我?”
李配金下意識嘟囔出這句話時,手機響了。
來電是安陽一把手,老同學。
大家雖說是老同學,可還從沒有在這麽晚的時間,毫無征兆給對方打的電話的記錄,這讓李主任心兒又一顫,趕緊接起電話:“喂,老同學,這麽晚了還給我打電話,有什麽要緊事嗎?”
“唉。”
老同學還沒說話,先歎了口氣。
老同學這聲歎息,更讓李配金心慌了,連忙催問到底是咋了,二哥不舉了咋地?
“配金啊。”
比李主任大一歲的老同學,在那邊語重心長的說:“有些事,能不參與,就不參與,好好做你的主任,争取退休前更上一層樓,才是王道啊。好了,時間不早了,就這樣吧,挂了。”
“喂,喂喂!”
李配金還沒搞明白咋回事呢,老同學就扣掉了電話。
“什麽叫有些事不能參與,就不參與啊,這個老劉到底是什麽意思嘛。”
打電話把車子停在路邊的李主任,望着手機傻愣愣的,百思不得其解時,腦海中忽然浮上讓他憤怒異常的一幕。
唐王市的小會議室内,李文廣擡手拍打着椅背,相當嚣張的說:“今兒我把話放在這兒,就算我再狂妄一萬倍,隻要我不主動辭職,誰都無法搶走我這把椅子!”
想到這一幕後,李配金的心猛地一揪,接着倒吸一口冷氣,失聲說道:“難道,他是個惹不起的存在?”
李文廣是不是個惹不起的存在,李配金沒太多時間去琢磨,畢竟領導還在辦公室内等着他呢。
首先接到老同學的電話,接着又想到李文廣發飙時說的那番話,李主任隐隐猜到領導爲什麽要連夜召見他了。
這肯定因爲領導看到了他那份報告,看到他要給李文廣上眼藥後,才迫不及待趕緊召喚他的。
同時這也證明了,李文廣的背景來曆,竟然高到唯有省裏大領導才有權得知的地步,就連安陽一把手都沒這個資格(如果有的話,老同學肯定會在他白天打電話時,就告訴他了)。
剛剛消退下去的冷汗,再次從李主任後背上冒了出來。
事實證明,李主任沒有預料錯,他剛走進領導辦公室,還沒有來得及給領導請安呢,他白天所寫的那份報告,就被領導狠狠扔過來,砸在了他身上。
領導的低吼聲,随即響起:“李配金,你什麽時候具備插手地方官員調動的權利了?昂!是不是,你覺得當前的工作很膩歪,準備去檔案局過清閑日子了?昂!”
李配金追随領導那麽多年了,可是從沒有見過他老人家如此發怒的時候。
現在他‘有幸得見’,還真是來如雷霆擊海風浪起,萬馬奔騰塵飛揚,把他給搞得灰頭土臉,汗水小溪般的往下淌,兩根腿更是哆嗦個不停,甚至連辯解的勇氣都沒有了。
“如果不是看在你這些年的工作,始終兢兢業業,還算是一個爲人民服務的稱職官員,就憑你這份報告,你以後永遠别再想有出頭之日!”
領導摁着李配金訓斥了足足三分鍾,火氣才慢慢地小了下來,端起杯子喝水時,卻發現裏面沒有了,沒好氣的咣當一聲放下了。
李配金趕緊走過去,替領導重新泡了一壺茶,默不吭聲的放在了桌子上。
“唉,坐下說話吧。”
看在李配金這些年來,委實還算稱職的份上,領導歎了口氣。
老天爺終于可憐我了。
李配金乖乖坐了下來,半截屁股懸空着,艱難的咽了口吐沫,就聽領導說:“這件事,别說是你摻和不起了,就算是我,也沒那個資格啊。”
李配金剛恢複點正常的臉色,瞬間再次變成灰土色,心想:李文廣,你究竟是何來曆,讓領導都噤若寒蟬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