抱着八師兄的胳膊,渾身酸軟無力的樓宇湘,過了很久後才睜開眼,輕輕的問道。
方八師兄依舊站在那兒,仰望着山巅别墅前的靈堂,好像很享受美女化身樹袋熊的滋味,久久不語,也不動,眼神看上去依舊那樣溫暖,卻因爲樓宇湘此時的‘真情流露’,而變得更加孤獨。
“我要走了。”
方八師兄掙開樓宇湘不要臉的摟抱時,動作是那樣的輕柔,像他的眼神,更像一個安慰自己孩子别怕的父親。
這讓樓宇湘相當失望,輕輕咬了下嘴唇後,垂下眼簾低聲問:“你、你什麽時候才能再來見我?”
無論樓宇湘有多麽的驕橫跋扈沒腦子,她都知道有種男人天生就不屬于哪一個女人,而是屬于江湖。
他們就像水裏的魚兒,在風雲變幻莫測的江湖中悠然自得,一旦上岸(被女人、愛情、家庭所禁锢),那麽他就隻能張大嘴巴拼命呼吸着,甩着尾巴搖着腦袋,等待太陽把他慢慢曬成一條鹹魚幹。
也像傳說中的美人魚,想男人了就跑上岸來挨一發炮,接着又搖頭擺尾的去了,誰都留不住她,哪怕情人最真摯的淚水。
“該見時,總會見的。”
方八師兄說的這句話,很有幾分得道老秃驢糊弄人的風采。
“你會關注我,時刻。”
樓宇湘擡頭,勇敢的看着他。
方八師兄避開了她灼灼的眸子,轉身下山:“就算我不做,也會有人保護你的。”
“那個人是誰!?”
樓宇湘趕緊追上去,着急的問道。
樓總當前可是身處‘神棍窩’,暫且不提一事無成的花道人,單說潘龍語的開山大弟子龍老大、關門小徒弟方八師兄這倆人,既然都認定她在看到那隻舊鞋後,會很倒黴很倒黴,那麽她就必須得倒黴,求爺爺,告奶奶也沒用,倒不如趕緊找個保護神,留在身邊擋災避禍。
很明顯,樓宇湘相當屬意方八師兄,蓋因他那雙讓人看了就會覺得心裏好溫暖的眼睛,就足夠讓她想到‘父兄’這個詞了。
父兄,不都是保護女孩子不受欺負的不二人選嗎,有時候比老公還要可靠,因爲他們很清楚血濃于水的親情,有多麽的珍貴。
隻是人家方八師兄屬于江湖,不屬于她。
就算樓宇湘再怎麽有本事,也無法讓水中的魚兒,跑來方地上生活的。
所以她很聰明的選擇了該放手時就放手,老死了的高僧們說得好:你手裏既然抓着東西,不願意松手,那就别想再去拿更好的。
果然,身爲潘龍語關門弟子的方老八,終于不忍心看到她被那事給搞得伊人憔悴了,才決定冒着遭雷劈的危險,透露某些天機,來安慰她。
方八師兄看出來的天機,龍老大、花道人都沒看得出,要不然當初龍老大也不會在跟潘龍語聊天時,說最适合繼承老師衣缽的人,就是八師弟了。
有時候,你不得不承認天才的存在,就像兄弟我,别人給再多的錢,也不會嫌多。
方八師兄腳步不停,而且還是越走越快,絲毫不介意小師妹嬌、喘細細的快要跟不上了,說出來的話,更是被風吹散,樓宇湘得集中精力去聽,才能聽到他在說什麽:“水澆、花開後才會結果。”
“水澆,花開後才會結果?”
樓宇湘愣了下時,方八師兄已經走出好幾米去了。
她恨恨的跺了跺腳,連忙再去追時,卻不小心一腳踩空,嬌喚一聲撲倒在了地上,來了個結結實實餓虎撲食,幸好地上有草,沒有牛糞啥的,要不然她直接窩囊死算了。
有些男人,就是該遭雷劈,比方方八師兄。
樓宇湘這麽嬌滴滴的小師妹爲了追他,摔倒後他不管也就罷了,可人家腳踝都扭了,疼的站不起來,你就不知道回來把她扶起來,再很關心的除下她的鞋襪,在那隻好像凝脂白玉般的秀足上輕輕吹口氣,說小師妹,我要讓你疼一下,你不介意吧嗎?
樓宇湘肯定不會介意,反正疼一下的地方也隻是腳踝,而不是--那地方,早在她堂哥失足跌下山崖的三年前,就已經疼過了。
有些東西,女人一輩子隻能疼一次,其中自然也包括失敗的愛情。
“方--方天明,你給我站住!”
眼看方八師兄的背影,已經消失在某棵果樹後面,又無法爬起來去追趕的樓宇湘,當然會急得不行不行的,卻又不敢破口大罵(她也沒想到要破口大罵,方八師兄那父兄般的呵護眼神,讓她無法生出半點的冷戾氣之氣),隻希望能把他喊回來,孬好不說先把話說清楚了再走啊。
方八師兄姓方,龍老大又稱呼他爲天明,那麽他肯定就叫方天明了。
不過對他有着很大好感的樓宇湘,卻不想喊他的名字。
方天明這個名字,人人可以叫的。
可方八師兄呢?
除了樓宇湘之外,就再也沒有誰有資格叫了,因爲潘龍語已經駕鶴西歸,死人是不會再第十個弟子的。
女人嘛,一旦對某個男人有了極大的好感,就會本能的想把他距爲己用、哦,是己有,哪怕是一個稱呼,就好像金庸大俠所著的《射雕英雄傳》裏的郭靖,隻有黃蓉親切的喊他‘靖哥哥’。
華筝不算,非我族類,其心必異。
所以樓宇湘也隻想擁有對方天明的這個獨特稱呼,這樣才能顯得師兄妹之間的關系,相當不一般不是?
隻是方天明好像對樓九妹稱呼他八師兄不感冒,在她摔倒後都不站住,她這才急了,大聲喊出了他的名字。
切,你以爲你喊出他的名字,就能阻礙男人離開你的腳步嗎?
冥冥之中的潘龍語,不屑的撇了撇時,樓宇湘受到些許啓發,再次高聲叫道:“方天明,我知道你是誰,知道你這些年爲什麽從不露面了,因爲你是、是--”
是誰呀?
樓宇湘哪兒知道!
可她不知道,也得知道,盡管她知道這是錯誤的,八杆子扒拉不着的,這時候也顧不得了:“你就是方圓失蹤十數年的父親!”
人在急切之間,說話會不會經過腦子?
當然不會,要不然也不會有‘沖動’這個詞的存在了。
而沖動這個玩意,所代表的一般都是早就藏在你心裏的某些東西,比方‘賤人,在你勾搭咱們曆史老師卻不要他錢的時候,我就想揍你了’時,你恰好沖動了,就會在動手時脫口而出。
方圓,就是早就藏在樓宇湘心底深處的一個混蛋,很可怕、惹不起卻又是讓她感興趣的混蛋,現在她急切間要找個跟方天明相關的人時,她就馬上從記憶倉庫内提出方混蛋,喊了出來。
也不是無的放矢,畢竟倆人都姓方嘛,而且樓宇湘也早就探聽過了,知道方圓的老子早在十數年前就離奇失蹤,到現在生死不知的,很符合方八師兄當前的情況啊。
慢來,慢來,方天明--方圓的老子,不就是叫方天明嗎!?
樓宇湘這才猛地記起,方圓老爸也叫方天明了。
她忽然發現,她可能無意中得到了大收獲!
果不其然,樓宇湘的話音剛落沒多久,方天明就出現在了她視線中。
就像他剛來那樣,他還是靜靜的站在那兒,靜靜的看着她,讓她由衷的心中贊了一個:好一個安靜的老帥哥!
婉約如水的老帥哥?
不行,這也太娘娘腔了,得換一個形容詞--就在樓宇湘也不知道自己爲啥琢磨這些時,方天明說話了:“你知道嗎,方圓對你、甚至對你們整個樓家來說,都很重要。”
他這樣說,就等于承認了是方圓的老子了。
方圓對樓家來說,當然很重要,要不然當初樓明功也不會費那麽大力氣,想把他留在劍鋒山上,從沒吃過别人虧的樓宇湘,更不會主動去勾搭他了。
這些事,不用任何人提醒,樓宇湘也明白。
她慢慢地坐了起來,屈起右膝蓋,手在腳踝上輕輕揉着,臉上又浮上那種大局在握的甜蜜笑意,低聲說:“天明師兄,我知道方圓對我們很重要。但在我心裏,他隻是、隻是個晚輩。”
從八師兄到方天明,再到天明師兄的三個稱呼中,就能看出樓宇湘對方天明的态度,發生了怎麽樣的變化,尤其是最後她說方圓隻是她的晚輩。
樓宇湘的實際年齡,要比方圓大個三四五六歲的,三十出頭的花信少婦,恰恰是盛開的最爲絢麗之時,無論是身體還是思想,都是好好好好成熟的,對男人的吸引力,也是正處于百變嬌娘的巅峰狀态。
樓宇湘要是稍稍打扮下,跟方圓走在一起,人家肯定以爲她年齡小,小鳥依人般的外形,讓她看去時比實際年齡要小至少七八歲也不止。
所以她在說方圓隻是她的晚輩時,确實有些‘大言不慚’的嫌疑。
但實際上呢,她卻沒有說錯:她跟方天明可是同輩的師兄妹,要是按規矩來,方圓看到她後得乖乖喊一聲姑姑,或者是師叔的(不是男人,也可以叫師叔,不信你去問金庸金大俠)。
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方天明能從閃閃發光的雙眸中,讀懂她爲什麽要說方圓是她的晚輩了:這樣,她就可以去光明正大的追求方天明了,畢竟師兄師妹成就好事的也很多。
方天明蹲了下來,擡起她的右腳,也沒替她除掉鞋襪,看似很輕易的抖動了下手腕,樓宇湘就發出一聲低低的痛呼,借勢向他懷裏靠去。
卻靠了個空,方天明已經站起身後退到三步之外了,對她搖了搖頭,意思是說:師妹,别以爲我沒聽說過你跟方圓那些破事,我是不會讓你追我的,我不屬于某一個女人,我隻屬于江湖--
冰雪聰明的樓宇湘,懶得跟方天明墨迹什麽,很幹脆的說:“我隻相信你。除了你之外,我誰都不相信,包括方圓。”
她這是擺明車馬炮的,要向方天明發動進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