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壓根不需要費腦子,當然有機會欣賞俄羅斯的邊陲風光,還能攔住一輛車,打聽一下這條路能通往何方。
在卡車(也可以說是人蹤)徹底消失在這條路上之前,漠北北問過三四個重卡司機,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閃爍其詞,更有個好心的老頭勸她别再往前走了。
漠北北不知道卡門小鎮的存在,更沒聽說過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傳說,不過她卻能從重卡司機的閃爍其詞中,看出他們很忌憚這個問題,就仿佛隻要他們說出他們知道的那些,就會馬上有噩運降臨那樣。
這條路的盡頭是個小鎮,小鎮名字叫做卡門,早就在八十年之前,就已經沒誰去過那兒了,自然也沒看到有誰從那邊走過來。
傳說,卡門小鎮内隐藏着一個相當可怕的魔鬼,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,它都在小鎮上轉悠,尋找任何活着的東西裹腹。
這些,就是漠北北甩出一摞鈔票後,買到的全部消息。
除了名字,年代可能是真實的之外,其它的都是扯淡。
魔鬼?
呵呵,漠北北才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麽魔鬼。
如果必須得有的話,那麽她就才是魔鬼,還是魔頭。
她隻是有些納悶,就像方圓那樣:昆侖既然要去羅布泊,爲什麽要舍近求遠的走這邊,難道就因爲這邊的路難走,想用跋山涉水的艱難來磨練自己意志力?
直到白婆婆出現後,漠北北才恍然大悟:原來昆侖是被九幽世界的人引來的,她不過隻是個誘餌,方圓才是人家所看中的大魚。
大魚的後面,竟然還跟着一條鲨魚。
九幽夫人想到了這一點,也做出了充份的準備。
但很可惜的是,白婆婆這個漁夫并沒有捕捉到鲨魚,才讓漠北北掙破了漁網,來到了這片廢墟前--想到自己的出現,會大大出乎夫人的意料後,漠北北就發自内心的高興,得意。
她終于找到機會,籍此機會來多殺幾個九幽世界的人,來報複夫人當初那樣折磨她了。
十點鍾方向的樹林中(廢墟是被森林包圍着的),停着一輛土黃顔色軍用悍馬車,那是方圓開來的那輛。
他驅車走出森林,看到這片廢墟後,就把車子停在了旁邊,徒步走進了那片很大的廢墟中--漠北北推算過後,也沒去車子那邊看什麽,沿着小鎮近百年前修建的砂石路,緩步了過去。
她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。
漠北北相信,九幽夫人(如果在的話)此時肯定知道白婆婆已經殉職,死神鐮刀易主了。
漠北北有多麽憎恨毀掉她美麗的九幽夫人,估計傻瓜也能想得到,現在她出現在廢墟小鎮上後,肯定會感到兇險,早就做好充分準備來對付她了。
漠北北已經‘死過’一次,不想再死,所以她必須比對付她的九幽夫人更加小心才行--看似很輕松跨出的每一步,其實都隐藏着無數個快速反應動作。
“嗷!”
漠北北沿着滿是荒草的街道,來到小鎮中間時,右腳剛要擡起,就猛地轉身,右手揮了出去,馬上就有凄厲的慘叫聲響起,難聞的血腥氣息,随着鮮血的迸濺,迅速彌漫在空氣中。
啪哒一聲響,一條被死神鐮刀斬成兩半的野狗,重重落在了地上。
漠北北沒有去看野狗的屍體,依舊保持着右手揮出的樣子,好像石雕那樣一動不動的,過了足足七秒鍾後,才曬然一笑,全身緊繃着的神經松弛了下來。
她本來就具備刀槍不入的變态本事,現在又有死神鐮刀在手,慢說這是在卡門小鎮了,就算去九幽世界,她或許也能像長坂坡上的趙子龍那樣,殺個七進七出而安然無恙了。
既如此,何必緊張?
别忘了,人處在危險環境中時,全身心保持該有的放松,才能更加冷靜,想到、看到緊張時想不到、看不到的東西。
漠北北擡腳踩住野狗的嘴巴,稍稍用力迫使它‘張’開嘴露出了牙齒。
野狗的牙齒尖刀般鋒利,卻是殘缺不全的,還有一顆牙斷了半截。
這就是在森林中讨生活的野狗,由人喂養的狗,牙齒不但沒有野狗的鋒利,更不會出現殘缺不全的特征:這是它在捕食、或與同伴拼搶時所受的創傷。
滿目蒼夷,死一般的圓靜,唯有風的聲音,從遠處慢慢吹了過來,讓荒草來回搖晃着。
漠北北靜靜的聽了片刻,繼續前行。
喀嚓一聲輕響,從腳下傳來。
漠北北停步,低頭時緩緩擡起了右腳,然後看到了一具殘缺的屍骨,半截埋在土裏,半截露在外面,就仿佛要從地下鑽出來那樣,差一點就成功了,卻被漠北北一腳踩碎了手臂。
看到這具白骨後,漠北北才注意到兩側廢墟中間的街道,原來是這樣的坑窪不平,就像被很多人用鐵鍁,到處随便刨坑那樣。
漠北北回頭,又看向很遠處的那顆炮彈,終于明白了什麽:這地方被炮彈轟炸過,才變成了廢墟。
被炸彈轟炸過的卡門小鎮,本來有好多彈坑的,不過随着‘滄海變桑田’,這些彈坑逐漸被填平了,又被荒草所覆蓋。
腳下這半具白骨,就是被炮彈爆炸後掀起的泥土給埋住的。
看來,荒草下、廢墟中,應該有更多白骨。
漠北北走到了廢墟的最高處,四下裏望去。
整片廢墟占地足有數百畝之多,能供上千人在此居家過日子,不過随着一陣突如其來的炮彈,這地方就變成死地了。
死的不僅僅是卡門小鎮的當地居民,還有好多殘破的軍中用品,像生鏽了的水壺,變成燒火棍一樣的制式步槍,鏽成一團鐵疙瘩的電台,軍帽上的帽徽等等。
從現場遺留的這些東西,漠北北基本能猜出咋回事了:若幹年前,小鎮上曾經發生過一次戰役,固守小鎮的軍民,遭到了對方覆蓋性的炮火攻擊,很正常的全軍覆沒了。
這算是一個古戰場了,當然也不是太古,從帽徽上看出這是前蘇二戰時期的軍隊這種眼光,漠北北還是有的。
誰能在前蘇的領土上,炮擊前蘇小鎮、軍隊?
當然是納粹德國軍隊了。
反正老希幹這活幹的很順手了。
不過讓漠北北有些搞不懂的是:這地方既然是二戰的一處戰場,有好多軍人在此壯烈犧牲,那麽戰争結束後,前蘇當局爲什麽不派人來清理戰場,把烈士遺骸給收斂了,就讓他們保持原樣的這這邊永垂不朽呢?
好像就算前蘇當局再忙,記性再不好,也不該忘記這兒,該派人來清掃戰場的。
漠北北有些奇怪,卻不會去費太多腦細胞在這上面。
她來到這兒,是跟蹤方圓的,在遇到白婆婆後,就做好了跟九幽夫人拼死對掐的準備,當然沒那個閑心爲一些死了好多年的軍人操心。
方圓呢?
他現在哪兒?
最先來到這兒的昆侖呢?
應該已經做好準備對付她的九幽夫人呢,又在哪兒?
緩緩掃視着墳墓般死寂的廢墟,漠北北沒有着急去找,盤膝坐在了最高處,摘下了腰間的小包,拿出了礦泉水,還有一隻烤鵝,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。
她吃的非常仔細。
這隻足有三斤重的烤鵝,才勉強能讓她吃飽,還得連骨頭都一起吃下去。
太陽終于升起來了,就在東邊的樹梢上,金色的陽光灑在廢墟上後,爲這地方平添了一絲生機,暖洋洋的很是讓她舒服。
當!
一聲聽上去極其遙遠,卻又非常清晰的兵器相撞聲,就在漠北北拿出紙巾擦了擦嘴時,忽然從她腳下的廢墟深處傳來。
廢墟下面有人在格鬥。
漠北北的眼角微微跳動了下,卻沒站起來,依舊慢條斯理的拿起礦泉水,仰首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。
就仿佛,她沒聽到這聲兵器相撞聲,就算聽到也不會管那樣。
“啊!”
一聲凄厲的慘叫,在兵器相撞聲過後十幾秒,從相同的地方傳來,是個男人的聲音。
漠北北喝水的動作,卻沒有絲毫的停頓。
直到把一瓶礦泉水都喝幹後,她才抿了下嘴角,低頭向下面看去。
在縱身躍上廢墟最高處時,她就看到下面有個黑黝黝的洞了:那應該是房門,房子在遭受覆蓋下炮擊後,肯定會坍塌,落下的石頭、木頭等東西,擋住了房門,卻沒完全擋住,這才留下了一個洞口。
兵器相撞、男人慘叫的聲音,都是從這個洞口傳出來的。
看來,這下面是别有洞天。
漠北北走下了廢墟,來到了洞口前,側耳傾聽了片刻。
沒有什麽聲音再傳來,隻有陰冷的風,若有若無的吹了出來,帶着漠北北熟悉的味道:她長大的那個世界裏,總是充斥着動物、昆蟲植物腐爛後的臭腥氣。
沒來到這個世界之前,漠北北還以爲那就是空氣的味道呢。
後來才知道,空氣的真正味道是清新,閉上眼吸一口就會覺得惬意,隻要一想到那個世界,就會覺得反胃。
她不想、永遠都不想再回到空氣中有那種味道的世界内去。
可假如方圓去了呢?
漠北北有些猶豫,下意識的伸手,想試探一下蓬在洞口上方的石塊會不會松動時,金色的陽光照了過來。
陽光下,漠北北能看到有很多灰塵在曼舞。
明明是一些細微的空氣灰塵,卻能跳出了出塵的味道,像一個個身穿白色輕紗長裙的仙子那樣。
更像沒有變胖時的她--她慢慢回頭,就看到了沒有變胖時候的她。
她就站在她背後數十米遠處的街道上,一襲不染的白色輕紗長裙,臉色平靜,黑白分明的眸子裏,帶着怯生生的樣子。
漠北北,看到了以前的漠北北。
方圓則看到了嶽婉晨,就在這個有着金色陽光的早上。
熟睡中的嶽婉晨,就像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女,臉頰上帶着初爲人、妻的羞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