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生兒誕生時,總是用他嘹亮的啼哭聲,宣布他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上。
也像舍不得那個孕育了他十個月的暖房,大聲抗議母親怎麽狠心舍得,把他轟出家門,讓他接受塵世間的風雨。
還像在呼喚兄弟:你也趕緊出來吧,我們并肩作戰,挑戰這充滿邪惡的塵世間!
又是一聲嘹亮的啼哭,卡秋莎的第二個孩子,也揮舞着小拳頭,抗議他們兄弟倆在跟父母的拔河過程中,他們那個老爹竟然耍不要臉:先猛地一松繩子,借着他們失去重心倉促後退時,又忽然發力把他們拽過了紅線。
“快,棉紗!”
一直跪在沙灘上的瑪麗醫生,狂喜着吼叫:“針線!”
用棉紗來暫時止血,針線縫合傷口,這是醫生們當前唯一能做到的搶救方式了,在沒有任何血漿的提供前提下。
上百人(那些保镖都已經圍了過來)的加油聲,還在抑揚頓挫的叫喊着,逼着很想昏死過去的卡秋莎,也隻能用沙啞的嗓音,被動的喊叫着。
她已經完全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,壓根不知道快要把她折磨死的兩個小兔崽子,已經順利來到了人世間。
“加油,加油!”
當最後一聲加油響過後,現場所有人就像聽到冥冥之中的某個‘别特麽叫喚了’的命令那樣,都閉上了嘴。
唯有兩個新生兒的啼哭聲,嘹亮的想着。
“我、我聽到了兒子在喊我爸,他們輸了。”
方圓的聲音,已經帶有了明顯的哭腔。
這是卡秋莎從沒有聽到過的,本能的愕然了下,睜開眼笑着問道:“他們,輸了?”
“他們輸了,我們赢了。”
方圓在那邊吸了下鼻子,啞聲問道:“卡秋莎,我們勝利後,是不是該去好好喝一杯,慶祝慶祝,再香甜的睡一覺?”
“好,我聽你的,無論你說什麽,我都聽你的。”
卡秋莎笑着回答,目光緩緩看向了兩個醫生的懷裏。
醫生的懷裏,抱着兩個渾身是血污的嬰兒,他們張牙舞爪的揮動着四肢,動作很有力。
“波斯塔夫先生,卡秋莎小姐,恭喜你們,是兩個兒子,無比的健康。”
滿腦門是汗都沒擦的瑪麗醫生,臉色紅撲撲的開始請功了:“卡秋莎小姐,你,要不要親親他們?”
“當然,他們是我的骨肉,我跟方圓的兒子。”
卡秋莎驕傲的回答。
兩個抱着嬰兒的醫生,很小心的跪在地上,把孩子放在了卡秋莎面前。
波斯塔夫盯着兩個小孫子的的雙眼,在冒光。
那是喜悅在燃燒。
他其實也很想奪過來,抱在懷裏狠狠親上一輩子--這下,就算他馬上死去,他也肯定是昂首挺胸的,去見列代先祖,告訴他們這個大喜訊了。
不過他不敢,隻能眼巴巴看着孫女,在兩個小生命的臉蛋上,逐一輕吻了下。
“方圓,我有些累呢。”
親完兒子後,卡秋莎笑着說到。
“那就休息吧,我會喊你起來的。”
方圓在那邊柔聲說道。
“好--我想聽你給我唱歌。”
當手機中傳來《卡秋莎》的委婉旋律後,卡秋莎慢慢閉上了眼睛,放在兒子身上的左手,也無力的垂了下去。
她太累了,得好好休息。
現場的喜悅氣氛,一下子凝固,包括方圓的歌聲,嬰兒的哭泣聲,也向遠行的旅人那樣,背影消失在了樹林的那一邊。
波斯塔夫的嘴唇,又開始哆嗦,臉色發青。
一個身材單薄的老專家,快步走過來,拿起卡秋莎的右手手腕,手指放在了她脈門上,閉眼過了片刻,就笑着輕聲說:“波斯塔夫先生,卡秋莎小姐隻是睡着了。”
“她、她隻是,隻是睡着了?”
波斯塔夫的老眼,猛地瞪大,又開始發光,就像千年野鬼那樣。
醫生回答:“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作擔保。”
“那、那接下來,該怎麽辦?”
波斯塔夫聲音發顫。
瑪麗醫生擡手,指着海邊别墅:“那邊,就有最好的休息場所--等卡秋莎小姐醒來時,她最先做的是,就是跟您要吃的,因爲她會很餓。這兩位小少爺的誕生,耗盡了她所有的體力。”
“哈--”
波斯塔夫剛要很裝比的開懷大笑,卻又猛地想到孫女睡着了,可不敢驚擾到她,趕緊擡手及時捂住了嘴巴,低聲說:“她想吃天上的月亮,我也會滿足她的!”
吹吧你就,老不死的!
水暗影在心裏惡狠狠的罵道。
奇迹。
這就是個奇迹。
本來必死無疑的卡秋莎,就因爲被方姑爺隔着電話,花言巧語了一番後,就安然闖過了生死觀,如果這還不算奇迹--誰要是不承認,那就讓水水姐一刀砍掉老波的腦袋後,他還能活個三五年,才視爲是奇迹吧?
水水姐,樂意效勞。
當在瓦爾特的帶領下,衆醫生、侍女把卡秋莎小心翼翼的擡向别墅時,水暗影拿着電話走到了海邊,看着微微起伏的海面,淡淡的說:“方圓,你欠我的,這輩子,都還不清。”
方圓最最讨厭的,就是别人跟他說這句話了。
夏小韻這樣說,秦小冰這樣說,水暗影現在也這樣說。
奶奶,憑什麽都是我欠你們的,而不是你們欠我的?
方圓心裏嘟囔着,擡頭看向車外時,擡手擦了擦眼睛,沒說話。
那邊的水暗影說話了:“怎麽,不服氣?”
“服氣,我欠你的,這輩子,下輩子,下下輩子都還不清,唯有世世代代的給你當牛做馬,才能報答你如山般的恩情,這下子你該滿意了吧?”
“切,我才不稀罕你給我當牛做馬。”
“咋,爲啥不稀罕?”
方圓有些奇怪。
水暗影冷哼一聲:“哼,你肯定聽說過那個笑話。”
“啥笑話啊?”
方圓越來越糊塗了。
“沒聽過?”
“沒,真沒。你給說說呢。”
“好辦。咳,話說,有一帥哥向美女求婚,說他沒有别墅沒有豪宅也沒有鑽戒,但卻能給她當一輩子的牛馬。美女就輕蔑的嗤笑罵道,靠,給我當牛做馬,還不是爲了‘草’?”
“我--草!”
方圓傻楞片刻,随即醒悟過來,噗嗤一聲笑了。
“你的笑聲像放屁。”
水暗影撇了撇嘴,說道:“好了,手機發燙了,我要挂掉了。你就在那邊放心的折騰吧,我會幫你把你的小老婆,照顧好的。拜。”
水暗影即将扣掉電話時,聽到方圓發自真心的說:“水水,謝謝你。”
“光謝我管個屁用,我也想要個兒子!”
水暗影忽然發瘋,一下子把手機狠狠砸向了海面,接着雙手捂住臉,一屁股蹲坐着沙灘上,放聲痛哭起來。
我才是你正牌老婆,好不好?
誰家的正牌老婆,結婚那麽久後,還沒嘗過男人的滋味啊?
如果這樣說的話是不要臉,那好吧,你爲什麽讓你小老婆先給你産卵,還得讓我來伺候她,差點把小命也搭上啊?
卧槽,這算啥事兒嗎!
就在水暗影滿心的悲苦,自怨自哀哭的稀裏嘩啦時,就聽有人在她背後重重咳嗽了一聲。
本能的,她趕緊擡起頭,開始擦淚(水水姐可不想被某些灰孫子看到她哭)時,就看到一個保镖從海面上浮了上來,手裏高舉着個手機,很得意的向她搖晃着。
這是水暗影剛扔進海裏的手機,那灰孫子的水裏功夫愣是要得,竟然能給撈了上來,怎麽沒有被鲨魚拖走呢?
水暗影爬起來,倆手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,這才回頭,就看到波斯塔夫在瓦爾特的陪同下,站在那兒看着她的兩張老臉上,都帶着有些谄媚的惡心笑容。
能讓波斯塔夫露出這笑容,還真不是一件容易事。
不過水水姐不稀罕,黛眉微皺淡淡的問道:“波斯塔夫先生,您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?”
“水、水小姐,對不起,我爲卡秋莎難産時,曾經對您做出的不理智粗暴行爲,像您表示衷心的歉意,還請您能看在一個老人,眼睜睜看着孫女即将死去,卻無可奈何時的狂躁份上,原諒我。”
老家夥的認錯态度,無比的誠懇。
水水姐卻不爲所動,隻是輕飄飄的說了三個字,就轉身沿着海灘漫步走向了遠處的韓斌倆人。
波斯塔夫望着水水姐那窈窕的背影,擡手掏了掏耳朵,問瓦爾特:“水小姐,剛才說的什麽?”
老瓦的嘴角,抽抽了幾下,才低聲回答:“她說,灰孫子。”
“她,她竟然罵我是灰孫子!”
老波勃然大怒,但接着就笑了,遙望着東南方得意的說道:“老頭子才不是灰孫子,真正的灰孫子,現在華夏呢。”
孫女婿,也算老嶽丈的半個孫子了,要不然方圓也不會喊老波一個爺爺了。
所以,他這個灰孫子是當定了。
不過他不在乎,更不知道,當前隻想下車去休息站餐廳,要上一打的啤酒,喝個痛快:這次,老子才是名副其實的老子,老子也當爹了!
剛當爹的老子,這時候要不大醉一場,怎麽對得起當初趴在老婆身上的努力奮戰?
不過有時候,不是你想做什麽,就能做什麽的。
正所謂不如意事常八、九,葉明媚那個瘋娘們的事兒,就像一條瘋狗那樣,死追着方圓不放,逼着他必須得趕緊解決問題。
這樣一來,就萬萬不能喝酒的了。
那就以水代酒吧,敬天敬地敬祖宗,感謝他們的保佑,仁慈,才讓卡秋莎躲過一劫。
喝的肚子裏咣當響的方圓,啓動車子上路時,天,終于黑了下來。
路上來往的車輛,都打開了遠近燈光,照的秦小冰眼睛睜不開。
尤其是那些素質欠缺的家夥,打開雪亮的遠光,這是顯擺他車燈有多亮嗎?
如果秦秘書騎的不是電動車,而是開着大卡車,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撞上去:我讓你嚣張!
對自己的車技,秦小冰還是很自信的。
所以她才納悶,坐在車後座的葉明媚,怎麽這麽緊張呢,雙手死死抱着她的腰,擺明了沒有安全感啊。
這,算不算是對秦秘書的羞辱?